大約兩千秦軍全副武裝地行走在大道之上,為首一人,正是秦軍派駐蜀郡,負責紫陽,寧強,南鄭三縣的最高軍事將領周良,這一趟赴寧強鎮壓農民的騷亂,對他而言,又是一個發財的絕好機會,行軍的隊伍之中,那數十兩裝得滿滿的馬車就是明證。于他而言,這是一個太輕松不過的活計了,與其說是鎮壓,倒不如說是一場武裝示威,軍隊一出,這些農民便偃旗息鼓,悄沒聲的散去了,而自己就只需要等著收取地方官員所送的大量禮物了。
周良并不是秦國人,他曾經是燕國大將,燕國巨變,高遠取代燕王自立為漢王之后,他便隨著周玉一齊投奔了秦國,起初之時,他與周玉一樣,還抱著有朝一日能夠重新回到燕國去的希望,但隨著局勢的發展,這一點脆弱的希望也成為了陽光之下的泡影。對于他們的打擊,還不僅僅是復國無望。當這個希望破滅之后,他們又為自己樹立了一個新的目標,那就是顛覆高遠的大漢王國,那也算是另一種意義的復仇。不過希望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強勢崛起的大漢王國在看似不可能有的情況之下,以一敵二,竟然重創了秦國與楚國聯軍,這一戰,徹底將秦國打下了深淵。
曾經強勢得令世上所有國家都戰栗的秦國,在新興的漢國面前,一步一步地∈∵長∈∵風∈∵文∈∵學,ww¤w.c◇fwx.n○et向著深淵走去。強者愈強,弱者愈弱,不論是周玉還是周良,都已經看得很清楚,漢國之強,不僅僅是強在軍事上,更是強在經濟之上。如果說在軍事之上,秦國還有一搏之力的話。那在經濟層面,漢國完成呈現出一種碾壓之態。
周良最初的楚想破滅,抱著過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在秦軍之中混著日子,到蜀郡來,讓他見識到了秦國最基層官員的腐敗,這讓一直在軍中生活的他大為震驚,而在震驚之后,便是不平,不憤。緊接著便是在這些人的拉攏之下,毫不猶豫地下水了。
在周良看來,秦國不見得不能撐多久,現在的秦國,軍政兩路首腦看似一團和氣,其實已經分成了兩家,大將軍路超手握著秦國最精銳的軍隊,卻與朝廷貌和神離,而朝廷為了籠絡他。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這種局面,在周良看來,就是亡國之兆。既然如此,自己為什么還不替自己的未來打算打算呢?
斂財,為自己打造一個幸福的晚年,這便成了周良現在的夢想。
現在的蜀郡很亂。但周良卻不在乎,要是不亂,而是政清吏明的話。自己從哪里弄錢來?這一年多來,自己進駐蜀郡所弄到的錢財,是自己前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有時想想也有些后怕,這些事兒要是爆光出來,只怕砍自己十次腦袋也是足足的。不過每每有些驚顫的時候,想起那些比自己賺得更多的地方官員以及與官員勾結在一起的豪紳,便又心安理得起來。
這世道,有誰知道明天會怎么樣,還是先將錢摟到懷里更讓人覺得踏實,作為一個曾經的燕人來講,周玉比起其它人更有一種不安全感。
當然,自己弄了很多錢,也不能虧了帶著的這支部隊,要想讓這些人死心踏地的跟著自己,那就需要將他們喂飽,在這一點上,周良還是很大氣的,帶來的結果就是,這支在蒙恬麾下曾經紀律嚴明的軍隊,現在已經墜落成了為錢而活的一支部隊了。
其實說起來也很自然,秦軍的士兵,基本上來自于最底層的百姓,他們進入軍隊最主要的目標,就是通過軍功來改變自己和家庭的命運,發財致富,封妻蔭子是不二目標。而要達到這個目標,一百個人里,或者只會有那么區區幾個幸運兒而已,但現在不一樣了,跟著周良到了蜀郡,隔三岔五就會有賞銀下發,一次賞銀,往往就能頂得上他們一年的薪餉,到蜀郡這一年多來,那個士兵懷里沒有揣著個百八十兩銀子的。這也讓他們對于周良是死心塌地。升官是要用命來換的,但現在,沒有任何風險就能跟著將軍發財,誰人不想為之?
長長的隊列行進在大道之上,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放松,很愉悅,看著那幾十兩馬車,每個士兵都在興奮地討論著這一次會發多少賞銀下來,雖然由于以前長年嚴格訓練的慣性,他們的隊伍還是走得整整齊齊,但一支軍隊應有的那種肅殺之氣,卻是蕩然無存。
前方大道之上,數匹駿馬狂奔而來,清脆的馬蹄之聲讓行走在軍隊最前方的十數名秦軍游騎一下子緊張起來,提起了手中的長槍,排成了一個三角形的迎擊陣形,而另一騎則單獨地迎了上去,大聲喊道:“前方何人,下馬,接受檢查。”
前方數匹馬兒唏律律長嘶聲中,人立而起,幾名騎士竟然都表現出了極強的騎術,戰馬前蹄剛一落地,幾人已經是翻身下馬。
“前面可是周良將軍嗎?”為首一人,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不過此刻汗流滿面,臉上黑一塊白一塊,衣裳都汗濕了緊緊的貼在身上。
“你們是什么人?”士兵沒有放松警惕,問道。
來人從懷里掏出一塊牌子,大聲道:“我是黑冰臺駐紫陽負責人黃博,有緊急公務要見周良將軍。”
騎兵吃了一驚,翻身下馬,驗看了對方的腰牌,不敢怠慢,一溜煙兒地向著后方奔去稟報周良。
“出了什么事?”片刻之后,周良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黃博,看到對方的狼狽樣,心里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周將軍,蒼耳山匪首何勇突破封鎖,攻克了冷水溝軍寨,然后裝扮成了我軍士兵,長驅直入紫陽縣城,現在縣城已經丟了。我是發現不對之后,馬上就逃了出來,只怕現在紫陽縣城已經落到了匪徒手中。”黃博急切地道。
嗡的一聲,如同一棒直接敲在自己的腦殼之上,周良只覺得腦袋里嗡嗡直響,被圍困了一年多的蒼耳山土匪不但沒有被困死,反而又還魂了,而且這一次不像前一年簡單的殺,搶,而是有目標的直接攻克了縣城。
丟了縣城,如果還被他們殺了朝廷命官,那問題可就大了。一想到這里,周良不由得后背之上涼嗖嗖的,如果嚴格追究起來,這便是自己的失職,按照秦軍的軍律,自己是要掉腦袋的,雖然現在秦軍不像以前那樣執行軍律一絲不茍了,但周良相信,自己所坐的這個位子不知有多少人在盯著呢,更何況自己還不是秦國人,更是一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了這個借口,想要拿下自己,就算有老上司周玉作保,只怕也無法保住自己。更何況因為路超的事情,朝廷之中現在對于周玉也不像以前那樣信任了,自己與老上司的通信之中,老上司就隱誨地提到了這個問題,叮囑自己要好自為之,不要落下話柄于人。
就算不殺了自己,但剝奪了自己現在的職位,對于自己的打算來說,也是一個致命的打擊,沒有了權力,自己如何保得住這一年多來聚斂起來的財富,這一年多來,他自己可是見識過那些地方官和地方豪紳的心狠手辣。
“留下五百人看守后勤物資,其余人,強行軍,立即趕赴紫陽縣城。”周良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不管怎么說,自己得先將紫陽縣城奪回來,只要奪回了縣城,這責任立刻便下去了一大半。
秦軍分成了兩部,一部留下來看守物資,實際上就是他們這一次出去的收獲,另外一千五百人撒開兩腿,一路奔向紫陽縣城。
天色降黑之時,秦軍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紫陽縣城之外,如此強行軍,對于任何一支軍隊來說,都是不輕的負擔,如果面對的是一支正規軍隊,周良一定不會如此做,但當面前只是一郡土匪之時,周良并不擔心什么。勒馬在里許之外,看著遠處趴服在視野之中的紫陽縣城,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兒動靜。
幾名斥候去得快,回來的也快。
“將軍,城門洞開,沒有發現土匪的蹤跡。”
聽著斥候的話,周良緊皺的眉頭終于松開了,畢竟是一支土匪,還是搶了就走的那一套,如果他們心思大一點,在這里守著紫陽縣城,只怕自己就會遇到大麻煩,因為自己這一趟出去,可是什么攻城武器都沒有帶。
“來人,帶一哨人馬,進城。”雖然已經放下心來,但周良仍然是小心翼翼地派出了前哨部隊。
城內的確沒有土匪了,前哨部隊入城沒有受到絲毫抵抗,抓了幾個城內的百姓來詢問,也都證實這支土匪隊伍已經在下午離開了紫陽縣城。
周良踏上紫陽縣城的城墻,看著懸掛在城門樓子之上的郭慶與一幫縣府官員的腦袋,眉頭皺起,這副場景讓他極不舒服,說起來郭慶也是自己的老熟人了,給自己送銀子也是送得最多的,可是現在卻身首分離,偌大的家財,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土匪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