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68節篳路藍縷(十一)

“局勢對李明峰不利。”林笠站在人群中冷眼觀察著一切，他沒有資格去阻止冷素安的舉動，他也絲毫沒有要去阻止他的想法。

林川和李明峰都不是適合末世的領袖，他們的思想還停留在正常的世界里，但這個世界早已經不再正常。

在這樣的末世里，如果沒有林川那樣的超能力，唯一能夠帶領大家活下去的或許只會是冷素安。

林笠并不認同冷素安做事的方法，他知道那是條近路，但能夠跟著冷素安走完那條路的人不知道會有誰，林笠清楚那只會是冷素安挑選的人。

林笠知道自己不會是冷素安的選民，好在他還有另外一個選擇，一個更強大的選擇。

“這是一個好機會，我們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裂痕。”他對站在自己身邊的楚中天說道，兩人的合作關系因為林川的失蹤而陷入了危機，但張守業死后冷素安依舊不用楚中天去接手內衛的決定卻讓楚中天再一次靠近了林笠。“但我們首先要把李明峰的憤怒平息下來，看樣子他根本就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如果讓他就這樣貿然去指責冷素安，他的威信會大受影響。”

王勇的事情沒有人宣揚，但只要李明峰對冷素安殺死他一家人的事情橫加指責，林笠相信真相一定會馬上就傳遍整個基地。

李明峰的錯誤決定導致了這個惡果，冷素安替他了結一切卻受到他的指責，這樣的事實一旦公諸于眾，李明峰的威信一定會大打折扣。

更何況，冷素安會做的一定不止這些。

“我去阻止李明峰。”他對楚中天說道。“你去說服冷素安，讓他不要把事情再搞大了。”

人們仍在呼喊著正義必勝的口號，沉浸在復仇的狂熱中，冷素安讓王源真安排人把尸體拖走，他自己則站在原地等待著李明峰的到來。

李明峰應該不會當眾質疑他的行為，冷素安很清楚李明峰的個性，他不會因為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而與他撕破臉，但這件肯定會在兩人之間造成巨大的裂痕，讓來之不易的合作受到影響。

但那又有什么關系？

冷素安從不為已經發生的事情后悔，這場公審無疑增強了他在大眾中的影響力，人們或許會懼怕他，或許會認同他，但不論如何，他們一定會認同他的權威。在失去林川之后，他將超越李明峰成為基地中的頭號人物。

即使不考慮內心深處那暴虐的復仇欲望，這樣的收益也讓他感覺值得再來一次這樣的殺戮。

楚中天卻突然叫住了他。

“你想怎么收場？”他問道。“李明峰依然對戰斗組有著無可取代的影響力，即使你憑借這次事件重新獲得了在大眾中的威望，你也無法真正和他拉破臉。這并不是最合適的時機。”

冷素安看到林笠走到了李明峰身邊，兩人說了些什么，李明峰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看來李明峰不會當眾出丑了，冷素安遺憾地想到。

“你們倆在策劃什么？”他戲謔地問道。

“我們只是想避免矛盾激化。”

“你我之間變得生分了，楚中天。”冷素安對著遠處的兩人微笑著點點頭，轉頭對楚中天說道。“這不是你的作風。”

“人都會變的，以前我和你是合伙人，而現在我只是一個殘廢。”

“殘廢？”冷素安笑了起來。“你真的是這么看待自己嗎？我一直相信能力比體力更加重要，而你是有能力的。現在我需要一個有能力有威望的人來重組內衛，你愿意來幫我嗎？”

“王源真會失望的。”

“不要考慮他的問題，我會讓他滿意的。”冷素安說道。“他并不適合這個位置，你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是嗎？”楚中天同樣微笑起來。“看來我沒有理由拒絕。”

他同冷素安握了握手，冷素安卻擁抱了他一下。

“不管你們要做什么，我希望你們不要自作聰明，引火燒身。”在兩人擁抱時，冷素安低聲說道。

李明峰面色陰沉地走了過來。

林笠把發生的事情簡要地告訴他之后選擇了離開，對于李明峰這樣的人來說，這樣的幫助已經足夠在他心中留下重要的位置。另一方面，林笠不想過分刺激冷素安，他的計劃也需要冷素安的支持。

“冷指揮長。”李明峰陰郁地說道，他很少使用這個稱呼。

“李隊長。”冷素安平靜地說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事情的原委了，很抱歉，這樣的事情本來應該等你，但我認為越快解決越好。”

“你做的很恰當。”李明峰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他無法接受冷素安的這種做法，但事已至此，再糾結于此毫無意義。“只是在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之后，我覺得很有必要召開一次管委會的會議。”

“我也這么覺得。”冷素安說道。“那就今天晚上如何？”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些尸體。“或許會晚一點，我們必須盡快把這些妥善處理掉。”

“那就今天晚上。”李明峰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戰隊組的聚集地點。

“今晚會發生很有趣的事情了。”冷素安對楚中天這樣說道。

掩埋或者焚燒這么多尸體會是極其復雜的一項工作，但冷素安并沒有打算費這個力氣，他只是把人找來了解了一下附近的情況，然后選擇了一個適合的地下室，把尸體都放了進去。

到處都是建筑物的碎塊，他們只是收集了其中的一部分，然后把它們深埋在下面。

王源真甚至找到了一塊適合作為墓碑的石頭，但冷素安并沒有把它立起來，而是選擇把它壓在了原來的入口那里。

王啟年重新回去監督蒸餾水的制作，李明峰也派了一個小隊去協助他。他自己則把所有搜索隊的負責人集中起來，認真分析著每一項結果。

冷素安則抓緊時間把人和沒有被污染的物資都從地下拉了上來，那里已經受到嚴重污染，繼續在那里居住非常危險。

兩方如同在進行一場無聲的競賽，而終點則是日落的時刻。

當第一聲變異蝙蝠的呼嘯劃過天空，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什么。”當管委會的成員們在房間中坐定，冷素安便開口說道。“我們失去了林川，失去了兩百多個同伴，失去了我們花費半年時間辛辛苦苦建設起來的家園，失去了我們賴以為生的物資。毫不夸張地說，現在我們重新變得一無所有，情況甚至比半年前更加糟糕。”

他環視著坐在房間里的人，他們涇渭分明地坐在火堆的兩側，只有孫卓和劉斌這兩個與雙方都沒有過多糾葛的人坐在中央的位置。李明峰那一方有陳劍、周濤、曾羽、蔣明、王啟年、魯廣平、呂松和林笠，而冷素安這一方除了王源真、楚中天、柏迪和董麗外，還有原先所有的中層管理者。李明峰對此沒有表示異議，于是冷素安也對呂松和林笠的加入表示了默許。

“我先來向大家說明一下今天下午清點的情況：我們現在一共有兩千四百零七人，這個數字已經包括了從崇州島逃亡到這里的所有人員。從江海目前的現狀來看，我認為這個數字不會上升，只會下降。我們失去了全部槍械和彈藥，失去了穩定的水源，失去了所有設備、所有貯備燃油、絕大多數醫療用具和藥品、絕大多數物資。我們的糧食只夠吃十天，蒸餾水供應很不穩定，安全也沒有可靠的保障，好在氣溫正在升高，暫時不會有被凍死的危險。”

“找到林川和老冷了嗎？”李明峰問道。

“挖掘工作已經停止了，一號大廳原來的位置已經完全坍塌，那上面壓著十幾米厚的土層和建筑垃圾，透水、坍塌的風險很大。憑借我們現有的人力和設備，幾乎沒有挖開的可能。”

李明峰的雙手握緊了手中的筆記本，幾乎要把它擰碎。

冷素安假裝沒有看到他的情緒變化，繼續平靜地說道：“基建組征求過總工室的意見，幾位專家的意見也是這樣，除非我們有大量的施工機械，否則沒有把那里重新挖開的可能性。”

孫卓尷尬地點了點頭，但并沒有人把視線投向他。

“你的意思是放棄他們？”曾羽問道。

“不是我們放棄他們，而是我們沒有能力去把他們挖出來。”冷素安答道。“至少在解決自身的生存問題之前，我們沒有能力去考慮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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