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王大石家的路上，秦帥很意外的接到了一個電話。
看著手機上顯現出來的名字，秦帥莫名的笑了起來：“喂……老婆？！”
“還不是你老婆呢！少在那臭美！”電話的另一邊，赫然便是雷若柔的那暴怒的聲音，不過這聲音，也僅僅是暴怒了一小會兒，旋即便安靜下來。
兩人對著話筒，足足三四分鐘的時間沒有說話。
一片靜謐，甚至可以聽到對方在手機的那一頭，呼吸的聲音。
最終，還是雷若柔忍不住先說了話：“美了吧？你的奸計，得逞了！哼！”
秦帥嘆道：“我這么光明正大的人，怎么會使用奸計呢？我臉皮薄，被你這么一說，會不好意思的。”
“你臉皮薄？！！！”一連串的驚嘆語氣之后，雷若柔頹然道：“好吧，是我自己的原因。怪我太笨，上了你的賊船！我爸爸讓我給你打電話，我們兩個之間的訂婚儀式，定在半個月之后，逸海大酒店！你最好是那天生病不要來！”
“我身體這么好，怎么會生病呢？”秦帥很高興的說道：“老婆，我最近要出一趟遠門，去帝京，恐怕最近幾天不能常去看你呢！”
“誰稀罕你來！走吧走吧嗎，滾的遠遠地，最好是不要回來！嘟嘟嘟……”雷若柔終究是掛了電話。
“性子夠烈，不過我喜歡！”秦帥笑著收了手機他并不擔心雷若柔會反悔，如果雷若柔反悔的話，就不會給秦帥打這個電話了，雖說雷若柔打著他父親讓打電話的名義，但如果本心里反對的話，怎么可能給自己討厭的人打這樣一個預兆訂婚的電話？
只是雷若柔自己還并不覺得自己的改變而已。
一路無話，很快秦帥就到了王大石家。自從管家小刀自盡身亡之后，王大石接連換了兩個管家，每每不盡如人意，現在已經是換的第三個了，據說是一個英籍華人，名叫歐朗凱。一舉一動之間都帶著那古老貴族應有的禮儀。
歐朗凱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者，身材瘦削，精神矍鑠，帶著一副金絲眼鏡。
能讓王大石迅速的從喪弟之痛中走出來，并且全身心的投入工作，歐朗凱功不可沒。
“蜀黍！你終于有時間來看靈兒了嗎？”
歐朗凱親自把秦帥迎進大廳，秦帥還沒坐穩，便看到樓梯口的位置，靈兒姑娘一副怨婦遇見情郎般的表情，嘟著嘴出現在那里。
“呵呵……最近事情太多，這不是一有時間就來看你了么？下午我還要趕往帝京呢！”秦帥笑著說道。
“先生，請用咖啡。”歐朗凱適時出現，攔在秦帥和靈兒中間，阻擋了靈兒撲上來準備竄進秦帥懷里撒嬌的動作。
這個撲進懷里撒嬌的動作，在老牌貴族歐朗凱看來，相當的不雅，相當的有失體統！
“小.姐！請注意你的舉止言行！”歐朗凱皺眉說道。
“壞人！我讓我父親開除了你！”靈兒不悅道。
“小.姐！就算明天開除了我，今天我依然會如此要求你！這是我身為管家，應盡的職責！請你務必遵守！”
“古板！哼，秦帥蜀黍不是外人呢。”靈兒撅著嘴，終究還是放棄了撲進秦帥懷里的動作，很淑女的坐在秦帥身邊，一身得體無袖的百褶裙，雪白的手套把雙臂的肌膚也遮擋起來，襯托的更像一個童話里美麗的公主。
“王叔呢。”秦帥隨口問道。
“老爺在小書房，但是暫時不能被打擾，請秦先生稍等片刻。”歐朗凱說道。
靈兒嘆了一口氣，說，“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呢……每年的這一天，父親都會把自己關在小書房里一整天，自言自語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中年喪女之痛，是靈兒現在的年紀所不能了解的，況且靈兒對這個姐姐知之甚少，就連秦帥，也只是從王大石的只言片語中得知，當年，或許是靈兒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王大石也不是現在的王大石，那時候還沒有發家，當時他有一個大女兒，名叫王青靈。
只可惜在王青靈六七歲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走了她年幼的生命。
這也是為什么王大石寧愿兄弟反目，也不能看到靈兒——二小姐王紫靈受到哪怕一絲傷害，他已經把對兩個女兒的愛，全部傾注到了王紫靈的身上。
“是秦帥來了嗎？到小書房來，陪我說說話。”
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從小書房的方向，傳了過來。
王大石的聲音，有些哽咽。
“好的王先生！秦先生，這邊請！”歐朗凱躬身對秦帥說道。
小書房里，王大石表情癡呆，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癡癡的看著書架上的一張照片。
照片旁邊插著兩柱清香，一邊放著一個小碟子，碟子里面是一個肯德基的漢堡。
照片上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捏著長裙的裙角快活的轉圈的時候，被抓拍下來的，淚光閃爍間，小女孩的照片精靈躍動，似乎隨時可以活過來。
“王叔。”秦帥坐在一邊，很隨意的翹起了二郎腿。“下午我要去一趟帝京，臨走之前，準備給靈兒做最后一次治療。”
王大石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捧著那張照片，大手在上面摩挲著。
“這是您大女兒？”秦帥低聲問道。
“嗯。”王大石茫然的點點頭，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王叔？王叔！”秦帥心說這還是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王大石么？情緒怎么這么不穩定！
王大石捧著照片，緩緩走向房門，緊緊關上。房間里只剩下秦帥和王大石兩人，連管家歐朗凱都被關在了外面。
“今天是她的生日。”王大石面無表情的說道：“也是她的忌日。”
“有一個秘密埋在我心底很多年了……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王大師的思緒似乎飄蕩向很遙遠的地方，嘴角竟然流出了一絲晶亮的口水都不自知！
秦帥駭然，這表情，跟練功走火入魔有幾分相像！
王大石的精神狀態，很不正常！
“王叔！王叔！”秦帥低聲叫了兩聲，他當然知道王大石應該是回憶起了靈兒的姐姐的死，陷入了某種不能自拔的場景，手腕飛快的一閃，一枚銀針便出現在手心里面，飛快的扎進了王大石的頭頂百會穴！
王大石一個機靈，眼神緩緩有了焦距。
幾秒鐘的功夫，眼神恢復了清明。
“呵……我想起一些事來。”王大石取了紙巾擦掉臉上的淚水：“我剛剛怎么了？”
秦帥拔出王大石頭頂的銀針，扣住王大石的脈搏。
“砰砰砰！”
脈搏跳動相當激烈，沉數而略帶芤kou，這是氣血流失的表現！再看王大石的臉，整個通紅一片，連細小的毛細血管都充盈起來，比戲臺上的關二哥還紅的多！
“王叔，有什么心事可以說出來。我愿意當一個聆聽者。”秦帥誠摯的說道，這種情況下，聆聽才是最好的治療。
王大石沉吟了一下，緩緩說道：“十六年前。那時候我王大石混的還相當落魄。青靈七歲那年生日，我問她生日啦，你有什么愿望？”
“青靈說，她想吃一個肯德基。”
秦帥默然點頭，生日愿望是一個肯德基，可見王大石當年果然是相當落魄。
但是十六年混出自己的玉石王國，甚至幾乎壟斷了霧都市高端玉石市場，這也正說明了王大石經商手段，絕不一般。
“加上鋼镚，我湊了十一塊錢，正好給青靈買了一個。但是……但是……嗚嗚嗚……”
王大石的聲音哽咽起來：“青靈很懂事，她先遞給我吃了一口，我僅僅是吃了一小口……讓我后悔一輩子的事情發生了。一輛失控的貨車撞上了馬路牙子，撞飛了青靈小小的身子……我現在依舊清楚的記得，青靈手里捧著那個肯德基，臉上帶著笑，嘴里卻什么都沒有……”
“我瘋了似的把漢堡往青靈嘴里塞……我多么希望她能香甜的吃上一口！”
“就是這個渺小的愿望……”王大石掐著自己的小指指尖：“小小的愿望，我都沒能幫她達成。”
“如果僅僅是這樣，我還不算太過禽獸。”
“我不是禽獸，我是禽獸不如。”
王大石的眼淚止不住的嘩嘩的往下流。
“出事的那天下午。”王大石哽咽了一下。“來了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他們跟我商量，說醫療專家組，希望我捐獻女兒的遺體。那時候我女兒還沒有咽氣兒。她雖然沒有了心跳，但是還有腦電波。”
王大石揪著自己的頭發：“他們給我開了一個當時我無法拒絕的條件。三十萬。”
“我把我女兒賣了，三十萬。十六年前的三十萬，成了我現在發家的資本。”
“我賣了我的女兒！嘎嘎嘎嘎……吼吼！！”一口濃痰憋在王大石的胸口，悶的王大石直翻白眼，臉色登時變得煞白一片。
秦帥搶上前來，又是拍背，又是針灸，好幾分鐘后，王大石的臉上才恢復了一絲血色。
“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你這么做確實不大妥當。”秦帥想了想說道：“但是從醫學的角度想想呢？也許因為青靈的情況被醫生徹底研究透徹，便可以挽救更多類似青靈的病人。我知道我這么說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您想過沒有？”
“失去了青靈一個女兒，您可能會有很多個女兒。他們都是在您，在青靈的幫助下獲得的新生，我想，青靈在天有靈，也會感激你做的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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