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侃侃而談

從大門到別墅前門之間并不近，然而終究處于城市之中，不可能太大，卻依然給人一種水光山色聚攏的感覺。

有傭人迎了過來，接了唐嫵和李清歌的包過去，卻是十分規矩地沒有打量趙安，直接退了下去。

這至少是一個很講規矩的家，并不隨便和輕松，也難怪李清歌在學校里也總是板著一張臉，只是看唐嫵的性子，應該不難相處，難道是李清歌的父親比較嚴肅苛刻？

貿貿然地來了，倒是有些唐突，李清歌的父親應該是體制內的高官吧，不茍言笑倒也正常……堂而皇之地住著這樣的別墅，在十多年后或者會有些不合適的高調，但是至少在現在，不那么容易被捅出來出事。

現在極少有人意識到普通民眾傳播輿論的力量會給體制內高高在上的大老爺們帶來什么樣的壓力和麻煩。

走進門來，才發現李清歌的父親并不在家，唐嫵讓傭人去準備晚餐，也只是說照三個人的份量來準備。

相比較別墅莊園外景的水光山色，綠意盎然的清新，房子內部的裝修風格卻偏向典雅厚重，倒是讓趙安想起了星級酒店的大堂，寬敞明亮之余讓人覺得這真的只是個住的地方，卻少了很多人心最渴望和需要的那種味道，讓人意識到這真的僅僅是一個享受的，卻無法安頓心靈的地方。

“你先坐，我去換衣服。”李清歌找了一個需要比較長時間的理由。

“清清上次說，你們家留了她吃晚飯，今天你也留在這里吃晚飯吧。”唐嫵對趙安說道。

盡管是用征詢的語氣，但是那充滿希望的眼神卻讓人難以拒絕，對于這個年齡的女人來說，這樣直接顯露心跡或者有些不合適甚至會讓人覺得輕浮，然而趙安卻真的沒有這樣的感覺，唐嫵說話中的那股子溫柔味道有一種特別的力量，說不上不容置疑，但是很難讓人拒絕。

趙安想，這種說話行事帶給人的感受，那種無形的通過自己的語氣，眼神和表情施加的力量或者也屬于暗示吧，這卻是自己在空間里難以學到的，對方并非刻意為之，而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種本能。

唐嫵的眼睛很大，平常微笑或者安靜溫和傾聽時，眼瞼收斂，睫毛彎彎，給人一種柔媚的感覺，只是當她期待地看著，或者流露出驚訝好奇之類的情緒時，眼睛卻會睜的很大，猶如少女。

趙安暗暗提醒自己，唐嫵這樣的女人，真的是猶如美景，看到了就會忍不住欣賞，無法視而不見，卻并不是自己心里有什么邪念。

“那我打電話回家說一聲。”趙安毫不扭捏地說道，李清歌肯定不愿意，但是看著她橫挑眉毛不高興的樣子也挺有趣的。

趙安家里還沒有裝電話，所以趙安是打給了胡月，讓轉告一聲。

唐嫵看著趙安拿起沙發旁的座機打過去，聽著他說話，似乎家里連座機都沒有安裝，倒是家庭條件真的一般，真不知道是怎么培養出這樣的孩子的。

要知道窮苦人家的孩子，或者會很有骨氣，或者也會自尊自愛，但是很多時候那種不卑不亢都透露出一種底氣不足的感覺，有點刻意，特別會在意對方是否尊重他的自尊，可是趙安沒有，他并沒有給人那種不卑不亢的感覺，反而就是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一點討好的味道，這種討好更多的是一種尊重，意味著我挺喜歡你的，我也希望你能夠喜歡我……就這么簡單。

要做到這一點很難，因為這其實潛藏著一種自然地把對方和自己放在同等位置了，沒有極其強大的自信和心境，是很難在明知道雙方家世背景身份差距巨大時，還做到這一點的。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刻意去這么做，很難得，唐嫵自問自己要做到這一點也不容易。

真是個讓人想要琢磨下的孩子，唐嫵有點覺得自己女兒的眼光不錯了，或者女兒并非是對交朋友完全沒有興趣，而是只有趙安這樣的男孩子才會讓她有興趣。

想到這里，唐嫵有些欣慰，看來女兒和自己一樣，關注內心更甚于外表和其他。

“坐吧，喝點茶。”傭人送來茶點，唐嫵伸手示意趙安坐下和自己說話。

趙安喝了口茶，“阿姨，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平京人，但是我挺喜歡郡沙的……相對于平京厚重和堂皇的歷史感，我更加喜歡郡沙的感覺，生活氣息更濃厚一些，到處都是古往今來市井生活的味道，更接地氣一點吧。”唐嫵指了指茶壺，“這里的水，就是白龍井接的，第一次是我自己去接的，有個老奶奶說，這水啊，能治百病！”

“我當時就喜歡上了這地方。”唐嫵微微笑，似乎是在回憶什么很愜意的地方。

趙安點了點頭，“比起平京，郡沙的經濟要落后許多，生活質量和消費環境是遠遠不如的……而且夏天也很熱，和火爐子一樣，交通等基礎設施也十分落后。”

“聽你這么說，似乎不怎么喜歡你的家鄉？”趙安說的有道理，但是唐嫵覺得這些事情也確實是更注重物質生活享受的年輕人關注的問題。

趙安繼續喝著茶，品味著白龍井井水的甘甜和茶葉的芬芳，“倒不是說不喜歡自己的家鄉，只是畢竟是自己家鄉，所以會去關注一下。相比較起其他發達城市，郡沙確實比較落后，而且很難追趕上，郡沙目前的產業分布和投資環境決定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郡沙都難以找到一條具有特色的發展道路，而照搬或者模仿沿海城市的經驗和模式卻是完全不可取的。不過即便如此，順應國內經濟發展蓬勃爆發的大趨勢，郡沙也會搭上順風車。”

“你還關注這些？在這方面，我和你的看法類似。”唐嫵真正的有些驚訝了，雖然趙安說的并不是十分專業或者精深的東西，但是他還只是一個高中生啊，別說高中生了，成年人有幾個會關注這些？就是政府中的那些老爺們，又有幾個能夠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而不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位了求政績就完全不顧郡沙的實際情況，胡亂制定一些所謂的發展規劃？

這年頭，拍拍腿拍拍腦袋就來一個規劃的可真不少。

“平日里看看新聞，看看報紙，就有些模糊和初略的想法。”趙安見唐嫵感興趣，接著說道：“其實八十年代湘南省社科院的張萍教授就把郡沙經濟三角一體化以提案的形式在省政協會議上提出過，當時省委也肯定了張萍教授的提案，雖然這個提案也受到了一定的重視，可一直到九十年代中后期湘南省委省政府才正式提出郡沙經濟三角一體化的發展戰略。在接下來的幾年里，應該有實際性的快速發展，但也還是有許多困難和障礙，離張萍教授的理論效應還差距很大。”

趙安說的這些東西，就相對專業了許多，即使是在網絡上也比較難以查到，例如這位教授的名字就并不是大名鼎鼎人盡皆知的那種，趙安說的只是他的了解，卻讓唐嫵更加想知道這個少年是否還能夠讓她更驚訝一些，“你覺得有哪些困難和障礙？”

“郡沙經濟三角一體化面臨的最大困難，當然是在于三市行政分隔所造成的地域壁壘，這是省委省政府統籌規劃也很難打破的。三地習慣以本地利益為出發點，極少會考慮區域經濟的自發性合作與分工，更談不上犧牲和退讓。另外一點就是，相對于東部沿海地區，湘南經濟與城市發展的相對滯后也是制約城市群發展的根本因素。”趙安想了想，花十年時間讀書修煉，當然不會是在看一些文藝雜質和小說，趙安對于這方面的研究，卻是以后世的眼光來驗證和審查，簡單兩點，他知道如果唐嫵也有所研究的話，就應該知道他這兩點已經直指本質了。

唐嫵揉了揉眼睛，她有點懷疑自己是在面對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還是研究城市發展規劃的專家學者，當初提出這個設想和建議時，就有人認為在省委省政府的協調下，一體化的進程應該是十分迅速的，三地也會非常配合，然而實際上卻是困難重重，最早提出的許多基礎協議到現在都還是扯皮，看到達成的希望，地方勢力的干預十分強硬，哪怕是省委省政府的文件下達，也會有千方百計的阻撓。

很多官老爺的覺悟，和幾十年前的老革命們可沒法子比了。

“看來你是真的認真研究過，可惜清清她爸今天不在家，不然可以和你討論一下。”唐嫵認真地點了點頭，猶豫著是不是應該打電話讓他回來一下，但是這個念頭瞬間即逝，如果是一個重量級的學者，要表現出禮賢下士的姿態來，他說不定還會回來應付，可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只怕他知道了就會惱火，然后先入為主地產生一些反感的念頭，反而起到相反的效果，對趙安沒有什么好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這都是紙上談兵，不敢討論。”趙安笑著搖了搖頭，并不清楚李清歌父親的真正身份，但是至少可以肯定是副省級別以上，而且是十分強勢的那種有省委常委身份的那種。他還不至于認為自己現在發表點看法，就可以讓這樣的人物來和自己討論這方面的問題，隨口說說，能夠轉達或者影響，落到他耳朵里去才是比較合適的。

李清歌換完衣服，沿著樓梯走下來時，就發現趙安和母親討論的十分認真，母親身子微微前傾，手掌托著臉頰，眼睛睜的大大的，時不時地點點頭，或者說上兩句，趙安卻是指手畫腳的侃侃而談，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這讓李清歌十分納悶，在聊什么啊，難道自己有這么多話題讓他們聊？除非是在聊自己上黑網吧打架的事情，不然趙安哪里能夠找到自己的更多話題說給媽媽聽？

李清歌走近一點，站在沙發后聽了兩句，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趙安跑到自己家里來，聊的話題居然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讓李清歌十分不舒服，趙安就是跟著她來的，那么也是沖著她來的，哪怕李清歌不喜歡，可是也不能就這么說一些毫無關系的話，感覺就像是一個男孩子一直說很喜歡一個女孩子，結果他認識了新的女孩子，馬上就毫不猶豫地又去追另外一個女孩子了……雖然第一個女孩子未必喜歡這個男孩子，也不在意他的追求，可還是會因此很不爽他！

這個比喻有點不對勁，因為趙安現在是和自己母親在聊的很開心……不過自己的比喻也不是用來形容男女關系的，李清歌腦子里轉過幾個亂糟糟的念頭，豎著耳朵又聽了幾句，發現趙安說的都是一些自己平常也有所了解，但是似懂非懂一知半解的東西，咳嗽了一聲，“趙安，你又在賣弄什么了啊？”

“趙安是有真才實學的人，賣弄是形容半桶水晃悠的人。”唐嫵很明白女兒這種態度其實是對趙安的格外關注，可是也還是要幫趙安說兩句，微笑著說道：“也許你的學習成績比趙安要好一些，但是其他方面，趙安有你很多可以學習的地方。”

“互相學習。”趙安打住了關于郡沙經濟一體化的問題，側過頭來看著李清歌。

李清歌換了一身白色的A字裙，在家里穿的隨意，裙擺并不長，顯露出修長的雙腿，頭發隨意的披散著，清清淡淡的模樣，盡管臉上掛著的表情有點像趙安欠了她五百萬似的，可是那雙清澈的眼眸和在母親面前表現出來的一點女兒的嬌氣和乖巧，卻是平常看不到的。

女孩子是一種多重表現的生物，她們總是會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現出不同的一面來，不要試圖去判斷那一面才是真實的她們，其實哪一面都是真實的。

“臉皮真厚，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學習的？”李清歌不屑一顧。

“例如降龍十八掌，武功秘籍什么的……”唐嫵開著玩笑，伸出手來，“趙安的武功秘籍拿來了嗎？”

“喏，給。”李清歌從背后拿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就放在唐嫵手中。

趙安不禁緊張起來，李清歌膽子也太大了吧，她就不擔心她媽看到她拿著這種東西部肯還給別人？被唐嫵看到……自己可是形象全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