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來講,風吟真人是個品性樸實,道德純正的老好人,在萬仙盟擔任常委的時候一向低調謙遜,所以就算最期待他取勝的九州修士,也料想不到他竟會用出聲東擊西這種沒品的招數。
一時間,戰場內外都是寂靜無聲,風吟真人側過臉去,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用這種沒品的方式取勝也非他本意,實在是海靈頓全力以赴對抗星河長劍時,破綻大開,令他這實戰派的修士完全按捺不住。
看得出海靈頓的實戰經驗非常淺薄,他一生隱藏在比利身后作為幕僚,為其出謀劃策預見未來,固然有著比比利更加超脫的姿態,但也造成他嚴重缺乏實戰經驗,尤其是面對同等級強者的經驗。他繼承了教皇的力量,卻無法繼承教皇的實戰經驗,面對上風吟這樣的對手,一招之間便滿盤皆輸。
在九州大陸,一個實戰派的修士依仗經驗欺負新人,怎么也算不上光明正大,所以風吟雖然取勝取得毫不手軟,但想到不遠處有一群的圍觀者,終歸面子上有些過不去。
“好手段。”海靈頓雖然利劍加身卻不慌不忙,“不過你以為自己已經贏了?那你就砍下來。”
風吟呵呵笑著:“圣光教圣者的不死身我也是有所耳聞的。”
圣光教的信者到了圣者位階,基本都有死而復生的本事,雖然能力的限制很強,但仍不失為一項逆天能力,風吟雖然取得了一時優勢,但且不提他在發動星河之劍的時候,法力消耗巨大,余力已經不足以全力出劍,劍勢雖快,但未必能擊破海靈頓的教皇圣袍,而且就算擊破了,對方也能死而復生,最多算是輸了一招,無關緊要。
風吟說道:“要殺你的確不易,但是反過來說,你想要贏我也不容易。”
海靈頓一聲不吭,手中權杖全力揮動起來,重新將力量觸及到了因果線上,絲毫不顧風吟的長劍就架在他脖子上。
這是擺明了寧肯犧牲一條命也要繼續戰斗下去,他雖然戰斗經驗有所欠缺,但戰斗的意志卻不輸給任何人,在多年的摯友比利倒下之后,他必須為圣光教重新支撐起一片天空,不惜一切代價。
然而風吟卻在此時收回了長劍:“夠了,這場戰斗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說話間,他向后退去,身形飄忽不定,靈巧地游走在海靈頓掌控的萬千因果線之外,宛如在針尖上起舞,靈動迅捷。眨眼功夫便回到了九州修士的陣營之中。
海靈頓試圖用大預言術來絞殺對手的謀算落空,眼見風吟退出戰場,便高舉起權杖:“你是想就此認輸么?”
風吟笑了笑說道:“還記得咱們最初約戰時的條件么?若是我方三戰全勝,便請貴方答應我們兩個條件,首先就是開放黃金王的寶庫,讓我們尋找想要的東西。”
海靈頓冷聲道:“不錯,但我預見到的未來,卻是你們兩戰敗北,在圣光凈化下懺悔萬年”
風吟笑容越發明朗:“既然你這么擅長預見未來,可曾預見到,我們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說話間,他忽然伸出右手,攤開手掌,一方古樸如印璽的方塊出現在掌心之中。海靈頓見了那方塊,微微蹙起眉頭,因為他看不透方塊的虛實,只是隱隱感覺,這方塊似乎和王之寶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就是我們九州修士前來西夷的目的所在。”
海靈頓眉頭皺的更緊,大預言術暗暗發動,目光洞悉時間和因果的長河,沿著風吟手中方塊向前回溯,很快就看到了一伙兒年輕的九州修士。他們手捧著方塊,悄無聲息地在一名長老級修士的掩護下橫跨戰場,趁著天空中ji戰正酣的時候,從淘寶城遺址潛行到了九州人的陣營之中,并以法術將方塊送到風吟手中。
而再往前回溯,海靈頓則震驚萬分地看到,那些年輕的九州修士,竟是從王之寶庫中走出來的而為首的那人,赫然是在布萊東尼亞興風作浪的元兇,傳說中騎士王的面首同是也是無面者、保羅、費迪南德等人聯手獵殺的首要目標
……而此時此刻,他的出現,意味著無面者等人的行動宣告失敗,那些參與獵殺的人可能已經隕落。更致命的是,那九州修士在一方面甩脫無面者等人的獵殺同時,還在寶庫中拿到了九州人的鑰匙
這就意味著……
風吟一邊收起群仙墓的鑰匙,一邊淡淡地說道:“我們取勝的意義已經不復存在,就算三戰全勝,你們也拿不出第二枚群仙墓鑰匙,更何況,只怕黃金王的寶庫也不在你們掌控之中,那么還有何賭斗的必要?”
海靈頓沉默不語,卻將手中權杖攥得更緊。
九州人是想就這么走人了?前后令三名圣光教圣者包括教皇本人隕落,摧毀了圣光教近百年來最大的戰略根基王之寶庫,然后想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冷靜一點,再戰下去,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風吟勸說道,“貴教元氣已傷,當務之急是休養生息,添舐傷口,若是執意強行開戰,或許的確會讓我們遭受損失,但貴教損失將不計其數,萬年教會也就此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癡人說夢”
風吟說道:“不,這是算定的未來。”
說話間,他輕輕揮手,一口飛劍如閃電一般直刺而出。
對此,海靈頓理也不理,他有教皇遺留的圣袍,防御能力相當強大,這種輕描淡寫的攻擊根本不足為……
一聲金屬貫穿血肉的悶響,海靈頓只覺胸前一涼,低頭看去,風吟的飛劍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只留下劍柄和一小截劍身戳在胸前,劍身上刻著一個古樸的九州文字,似乎是對方用來施展大衍術的道具。
然而這枚道具一般的長劍,卻能直接穿過圣袍的防御,將一切防御的法則和力量踩在腳下,造成致死的結果,仿佛是上天注定要它出鞘飲血,如同……如同是因果的攻擊。
愕然中,海靈頓的身軀已經不由自主地化為圣光,這是身為圣者,死而復生的能力被自主ji發。片刻后光芒重聚,他的肉身也恢復原狀,胸前的長劍不翼而飛,傷口也愈合完畢,就連破損的圣袍也被修補完好。
但胸前,那冰冷的傷痛卻仍殘存著,提醒著他方才發生的一切,疼痛中的冰冷更如同凍結一般令他動彈不得。
“好了,走。”
風吟說著,伸手招呼一道觀戰的九州修士們離場,而修士們雖然都有些莫名其妙,看不透究竟發生了什么,但風吟以一道星河泄地的長劍,以及洞穿因果的飛劍成功震懾了全場,令人不由自主地遵從他的命令。
而在九州人紛紛離場時,圣光教卻一片嘩然,幾名大主教按捺不住想要飛身出去阻攔,卻發現前方如有無形壁壘,無論如何不能前進。
“夠了,退下。”
海靈頓虛弱的聲音從天上傳來,而后他緩緩落地,滿面滄桑,眉目間竟仿佛蒼老了許多。
“為什么?”
一名大主教難以克制地追問道:“讓他們就這么走了?我們圣光教顏面何存,以后還怎么……”
海靈頓聲音嚴厲起來:“以后五十年乃至一百年,我們都必須休養生息,決不可輕啟戰端,你們以為我們只有九州修士這一個對手?全大陸不知多少人盼著圣光教覆滅,不然這些九州修士怎可能長驅直入至此?這個時候意氣用事,是對圣光教萬年基業,對圣光之海不負責任”
嚴厲的訓丨斥,勉強壓下了人們的質疑,但恐怕只有海靈頓自己知道,他不敢上前追殺,是因為……對方最后的那一劍,已經完全粉碎了他的戰意。
那一口飛劍貌不驚人,飛劍自身也的確沒有太強的威能,但它凌風飛刺,刺穿了時間空間,從因果線上殺到身前,這種手段并沒有多么繁復的技巧,也不如大預言術那么煌煌正大,包容萬象,但卻犀利無比,一劍便可破盡萬法。就算他明白的知道,也無力阻擋。
或許換做比利三世在此,能以正大光明的力量來壓制對手,但是對于習慣了依靠預言術的海靈頓而言,風吟簡直是完美克制他的對手。
風吟能殺他一次,也就能殺他第二次。
再打下去,的確沒有必要了,純粹是白白送死。
看著遠處不斷遠去的九州修士的背影,海靈頓心如死灰,圣光暗淡。
而另一邊,班師回朝的九州人則是議論紛紛。
風吟最后那一劍的奧妙,只有當事雙方知曉,在其他人看來,這一戰開始和結束地都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總歸有一點是清楚的。
他們跨越無盡之海西行而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那枚開啟群仙墓的鑰匙,已經被風吟真人拿到了手中。
而真正實現這一目標的功臣,也就是王陸,此時卻陷入了微妙的窘境。
“王陸,我想,是到了咱們告別的時候了。”
阿婭淡淡地笑著,綠色的眼眸中,英氣與柔意復雜地混在一起。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