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宴會準時開幕。
主持人在臺上極盡華美之詞,渲染出一種高雅又不乏幽默的歡快氛圍,臺下各界名流——身穿西裝,氣質不凡的先生們,以及身著晚禮服邁著小巧步伐的女士們。像這種宴會,在開幕前都會留給客人一些寒暄交際的時間。眾人手端香檳或者果汁,紛紛笑容滿面,向著臺上主持人投向饒有興趣的目光。
話雖如此,主持人成為焦點的時間很短。
片刻后,本次宴會的主辦方在一片掌聲中登場了。
“感謝諸位光臨老朽的壽誕。”
年紀頗大,發須皆白的一名老者,挺直腰板在麥克風前說道。他雖然也穿著西裝,打扮極為得體,看起來精神十足。
不過他的氣質和用詞,卻有點奇怪。
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違和感。
“這個老爺子至少六十歲了吧。”
此時,會場燈光暗淡,全部的照明燈都集中到臺上——那位老者站立的位置。
正在推送餐車的凌易忽然停下腳步,順著眾人目光看向那名老者,不由嘀咕了一句。由于一些特殊——其實只是個人興趣的關系,他暫時擔任這家酒店的侍應生,算是他有生以來干過的最骯臟勞碌的工作吧,累倒是不累,反而讓他有一種頗為新鮮的體驗。
總之,他打算湊湊熱鬧。
魔術結社并不是那么招搖的組織,不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對凌易而言。利用在場隨便哪一位名流的關系走后面反而是絕佳途徑。
“——您好,打擾一下。”
十分突兀,猶如從黑暗中滋生出的聲音。
換成普通人,也許會嚇一跳也說不定。
“您莫非是近視眼嗎?”
正當凌易用疑惑的目光四下搜尋的時候,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餐車前面走出來。原來如此,因為身高問題,所以被擋住了嗎?
“這位小小姐,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凌易像是待人溫和的長者一樣,蹲下身與對方身高持平,微笑著問道。
這時。他也能看清這位嬌小身影的真面目了。
簡而言之。是一名少女。
貨真價實的少女,年紀大約才十歲左右。
赤紅而又蓬松的公主裙。
有著一頭即便在昏暗環境下也異常矚目的及腰金發。
盡管年紀尚小,但凌易也不得不承認,這名少女長大后絕對會是一名絕代佳人。
但——
那稚嫩的美貌充滿著自信與高貴。仿佛與生育來的上位者。
不是什么無知自大的貴族小姐。而是王族的公主殿下——也許十個人里面。有八個人會第一時間產生這種印象。
“可以的話,能告訴我怎樣才能在無人知曉的前提下,離開這個令人不爽的建筑物嗎?”金發少女以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像是盡量抑制不耐煩的躁動情緒,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即便如此也要在無人知曉的前提下離開這個令人不爽的建筑物的原因是什么嗎?”凌易像是開玩笑一般,用幾乎相同的說話方式問道。
“過于干涉淑女的,可不是紳士所為。”
少女瞇起眼睛,雙手環抱胸前,毫不退讓的瞪著凌易。
“那么,請容許我將您帶出酒店之后,通知您的監護人一聲。”
凌易站起身,做了一個規范的紳士禮節。
“等等!”
少女臉色微變,如果不是凌易眼神夠好,還真發現不了。
此外,她的聲音短促而又平靜。
并沒有被揭破心思后的驚慌失措。
有點意思呀,這個女孩。
凌易故作疑惑的問道:
“您還有什么要求嗎?
“這個...”少女看上去在絞盡腦汁的思考如何說服凌易。
忽然——
“對了,我想見你們領班一面,相信他一定能理解并滿足我的要求。”
少女露出一抹與年紀不符的狡黠笑容。
看樣子,她是認為有過社會經驗的領班,比眼前這個笨拙死心眼的家伙更懂得‘顧客至上’的道理。另外,為了防止這家伙說漏嘴,來自上司的警告應該能起一些作用吧。
萬一被叔父知道了的話....
少女甩了甩頭,拋開膽怯的想法。
反正只是放松一下,隨便逛逛罷了。
只是不想讓叔父擔心,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凌易當然不曉得少女以這種拙劣的安慰說服了自己,他正考慮要不要帶少女去見領班。
見的話,領班無疑會——
“好好好,一定滿足您的要求。”
然后私下——
“你小子一來就給我惹火,給我好好盯著那位大小姐,出了什么事,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
接著把他派去當臨時保鏢。
“你在遲疑什么?怕我去打小報告嗎?”
少女臉上泛起幾分譏笑。
打斷了凌易的腦補。
不,說是推斷更恰當。
“算了,如果您不介意多一個臨時跟班的話,我愿意為您帶路。”
凌易嘆了口氣。
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再說了,他也沒有義務非要阻攔對方離開。
不過考慮到一些特殊因素,看樣子今晚不能隨便離開這位大小姐身邊了。
“唔。”少女一點也不像裝模作樣地捏著下巴,思考了一會,一臉不情愿的樣子說道:“雖然這和我的意愿大相徑庭,不過既然有求于人。這點代價并不算什么。”
“那真是榮幸了。”
思考方式倒是意外的成熟。
“好了,趁著莉莉她爺爺還沒講完話,我們趕緊離開。”
“時間很緊迫嗎?”
“當然!別理所當然地覺得女士會在衛生間呆很久,那種看法太偏頗了。”
對于少女激烈的辯解,凌易花了好幾秒才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
原來如此,欺騙家人和保鏢去上廁所嗎?果然是現代人會用的小伎倆。
出入會場有三個大門,里外皆有黑西裝的保鏢駐守,以防止危險人物突然闖入什么的。凌易憑借職員證以及‘這位小姐想去方便一下’的理由輕易通過了這道看似嚴密的‘防線’。
至于為什么不走職員通道?因為那是通向中央廚房和非職員不得入內的一些部門房間,途中萬一碰見同行,很容易引起誤會。
從正門離開。反而不會讓人起疑。
另外。宴會已經開始了。
被包場的酒店不會再接待其他客人,而全部的客人如今都集中在會場。
換言之——
“從這到大廳,基本上一個人都見不到嗎?”
少女低聲說道。
不禁抬起頭看向身邊的凌易。
“我的眼光果然沒問題。”
“居然演變成自我夸耀嗎?還以為能得來一兩句不錯的好話呢。”
凌易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隨口應付。
“那樣的話。你一定會驕傲自滿。這是對你的保護。”
少女理直氣壯地說道。
明明是強詞奪理。從她口中說出卻具備強烈的說服力。
簡直就像——言靈。
很快,兩人踩著鮮艷綿長的紅地毯,穿過了五樓走廊。盡頭的電梯已然近在眼前。
電梯上方顯示的電子數字是一。
就是說,電梯停在一樓。
運氣不大好呢。
不過電梯被設置自動返回第一層,還真少見。
凌易一邊按下箭頭朝下的按鈕,一邊不經意的想到。
“說起來——”
少女雙手環胸而立,一幅忽然想到什么的樣子。
“什么?”
“這是我的失態,居然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她一臉自責的表示歉意。
凌易有點摸不清頭腦。
“名字呀名字,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吧。”
“啊,還真是。”
凌易眼中掠過一絲釋然。
從會場偶然搭話到現在,他們之間都是以‘你、我’這樣的方式稱呼自己和對方。
雖然‘我’是沒錯,但一直‘你呀’、‘你呀’的總覺得不禮貌。
雖不清楚少女家庭背景,但從衣著裝扮與行為舉止,想必是出自名門。所謂的名門,不是指那些自詡貴族的企業家,而是有著真正歷史底蘊的家族。
不然,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有的時候,還真跟不上這些人的思維呢。
凌易微微搖頭的時候,少女用驕傲的姿態說道:
“我的名字叫做艾麗卡.布朗特里。布朗特里財團的下一任繼承人,雖然還有另一個身份,但不能隨便透露,還請見諒。”
“我是諾伊爾,諾伊爾.斯圖加特。或者叫我伊恩、維爾維特也可以。”
凌易摸了摸頭,似乎對自我介紹感到苦惱。
“你的名字還真多呢,看樣子有不少有趣的故事呢。”
少女、艾麗卡呆了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差不多吧,名字幾乎快成為我的代號了,有時候用這個有時候用那個,反正就看哪個更方便吧。”
“簡直就像電影里的特工一樣。”
“我可不是主角。”
凌易露出艾麗卡無法理解的笑容。
就在他們閑聊期間,電梯也慢慢從一樓升到了五樓。
大門緩緩敞開,然而呈現出他們眼前的卻是一副無法用語言描述,理當不存于世的慘烈景象。
“這..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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