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議的野望。凌易的計劃乍看之下很復雜,其實說到底,目的只在于——起源覺醒。
但他這個人有個怪毛病,雖說起源便相當于宿命,從誕生之時便命中注定的道路。可凌易并不希望被莫名其妙的道路束縛住腳步,心性大變,變得不再是自己。
因為起源覺醒,導致性格大變的例子已經不少見。
所以,凌易決定自己創造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冥冥之中的天意也奈何不了他。
迦爾納的心臟則是一個契機。英靈的心臟和腦部可不是單純魔力編制而出的鎧甲、刀劍之類的物品,而是包含著英靈記憶的靈核。
濃郁的神性以及血脈(迦爾納的心臟),再加上從前得到的,承載著此世之惡的小圣杯。撇開此世之惡先不談,可以參考小圣杯的本身構造,從而令自身的生命層次產生質的飛躍。
當然,這只是簡單的說法。
最早的螺湮城教本,由于其本身是魔力編織而成的概念物品,說到底是沒有實體的東西,移植到體內壓根不會有什么副作用。但迦爾納的心臟不一樣,人類是接受不了神性的,就像給摩托車裝上賽車的發動機,最后只會轟地一聲爆炸。
但就結果而言,凌易覺得非常滿足,恐怕不僅是因為生命本質的質變而導致的位格提升,同時還有著最為原始的所謂變強欲望吧。
在大自然中,為了生存雖然是每個生靈的本能,但是被喻為‘生存’的行為,其本身便是一條變強之路。
如果要用不偏不倚的詞匯來形容他現在的狀態。
那么答案只有一個——
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身,空曠曠的四周什么也沒有,雙手不由自主地撐著地面,讓自己不至于再倒下去。滾燙的干燥觸感,就像飽受烈陽照曬的沙地。在自問這里是什么地方之前。他卻先一步察覺到難以描述的危險,內心不禁涌起一陣惡寒。
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必須想辦法離開這里,不然肯定會死。但身體卻像被影子緊緊綁住似的無法動彈。冰涼的令人不快的汗滴,就像蛞蝓似的在自己全身各處慢慢蠕動。
——好冷。
——好熱。
整個身軀都完全凝固在恐怖當中。盡管如此。全身卻感覺到無比的灼熱,這不光跟環境有關系,更多的是來源于血液的沸騰,越是面臨危機越是感到由衷的歡喜、激動。
吸入肺部的空氣宛如硫酸般嗆得要命,火辣辣的灼燒感蔓延至身軀每一處角落。
毫無疑問,這是戰場。
而自己則是戰士。
這個世界想向自己傳達的話語就只有一句。
死吧——宛如刺青一般的詛咒,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這既不是夢境,也不是現實。是位于夢境和現實的境界線上的夾縫世界。
絕對不能忘記,承受這份命運的自己,定當面臨無數詛咒、災厄加身。即便如此也不能逃避。
然后,伴隨著胸口傳來的如針刺般的痛楚,以及血液如火焰般沸騰的感覺。
——他醒了過來。
“感覺怎么樣?還好吧。”
凌易剛睜開眼睛,聽到的是關心言辭,看到的是恐怖面孔。
“把你的臉挪開。獅子劫。”
很不客氣的話語。
“喂喂,好歹也是我幫你做的手術,不用這樣不近人情吧。”
獅子劫穿著不知道從哪撿來的白大褂,攤開手說道。
不過這反而讓人覺得不安。
尤其是,穿著白大褂說出這番話。
在他的手邊,還有個小推車,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醫療工具。從這方面評價。倒是準備得蠻充分的。
凌易低下頭,看見胸前的繃帶,放棄活動關節的想法,先試著調動體內的魔力。因為沒有魔術回路的緣故,只能激發魔力回廊,通過這個觀察自己的身體狀況。
“看樣子手術還蠻成功的。雖然那些小鬼都不看好,不過我可是相當有信心的。”獅子劫一邊整理手術工具,一邊隨口說道。
“喔,是嗎?”
凌易把手放在胸口,感受著強而有力的脈動。便知道阿瓦隆生效了。這樣一來,算是成功了吧。
“誰讓你是時鐘塔目前最具權威的‘圣杯專家’呢?”
獅子劫心情不錯的調侃道。大概是手術成功又能多收一筆委托費了吧。
“r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因為是英靈,只要動作快點,在他還沒回歸英靈殿之前,把能夠替代靈核的東西裝進去,然后再用治療魔術就輕松搞定了。比你這血肉之軀容易多了。”說罷,獅子劫想起什么似的,用怪異的眼神盯著凌易:“不過,你的身體構造未免太過奇怪了吧。沒有魔術回路也就算了,但一般人能擁有‘魔力爐心’的體質,你確定祖上不是什么幻想種,或者曾經沐浴過龍血、移植過幻想種身軀某一部分?你的心臟本身性質都快接近英靈了,怪不得你會說‘絕對沒問題’這種自信十足的話。”
“說到底,魔術師不就是這樣的生物嗎?在追求神秘的過程中,為了更深入了解魔術,讓自己主動去適應其性質,然后變得不像人類。對此,大多數魔術師都認為是值得驕傲的成果。”凌易用一種近似戲虐的口氣說道。
魔術師們的最終目的呢,是抵達根源之渦這件事情。也被稱作阿卡西庫之記錄,不過也許考慮成渦的一端所附屬的機能更妥當一些。
根源之渦這個名稱,大概就是指一切的原因。從那里流出全部的現象。知道原因的話終結也自然而然地計算出來了。對于存在體而言那是究極的知識。哈,為究極制作基準最后還是使其變成了有限之物,這種稱呼方式也并不正確呢,為了講得最為易懂也只有這樣了。
最初在世界上流布的所有魔術系統,不過是從這個渦中流出的細細支流之一。在各國有著類似的傳承或神話正是為此。最初的原因是相同的東西,把細部角色化來讀取支流的是民族性。
之所以存在著占星術、煉金術、卡巴拉、神仙道、咒刻等等為數眾多的研究者們。正是因為他們的起源是相同的。最后也同樣在心中抱有相同結局的最終目的。接觸到勉強說來是從名為魔術的根源之渦分出來的末端的支流的他們,在那之前…想像到了頂點所有的東西是什么。
魔術師的最終性的目的惟有抵達真理。知道作為人類誕生的意義,沒有了那種俗物性的欲求。只是渴欲知道純粹的真理究竟是以何種形態存在。有著這樣念頭的人的集合體就是他們。
使自己透明起來,只保護著自己的人們…是永遠也無法得到終結的群體。世界。把這個稱作魔術師。
“....明明是令人悲哀的現實。”
獅子劫微微搖頭,接著扯開了話題。
“我先出去了,你還是再躺一會吧。雖然傷口已經痊愈了,但畢竟不是普通英靈的心臟,而是半神大英雄的心臟,如此濃郁的神性可不是人類能夠承受的。”
“我知道了....哦對了,關于我的身體,以及手術過程,希望你能保密。我會另外追加五百萬英鎊。”
“哇,好大方。知道啦。我可是職業傭兵。”
獅子劫吹了聲口哨。信誓旦旦地保證守口如瓶,沿著樓梯離開了地下室。
凌易坐在手術臺上,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慢慢攥緊了拳頭,然后松開...連續幾次動作循環。他大致了解自己的變化在哪了。
身體素質各方面都可以說是有了飛躍性的增幅,只存在于概念上的魔力回廊也比以前更加壯大,這意味著可以調動更多的魔力,同時可以吸納更多的魔力。
但,說到最大的收獲無疑是——起源的覺醒。
“起源覺醒者必將受制于起源,但起源覺醒者同時也能支配起源。”前者是潛默化的改變,后者是主動的接受。
從醒過來的那一瞬間。
意識到自我存在的那一瞬間。
凌易自然而然的‘看見’了。
屬于自我的起源。
——否定。
“還真是微妙的相配呢。”
該說什么好呢。盡管企圖借助艾恩葛朗特頂層封印的小圣杯,覺醒與第三法相關的起源,但從結果看來完全被自己給耍了。
否定。也就是不想順從的意思對吧。
無論什么事都想反抗,如果沒有要反抗的事,就主動去創造。
“.....并不是我熱愛戰爭,而是我本身排斥和平的現狀嗎?”
凌易把手放在額頭上。喃喃自語。
從一開始遠坂凜就不認同這項計劃,人類與英靈的心臟交換,無論是多么半吊子的魔術師也不會相信這種離譜到家的計劃會成功。不過,他之前說過‘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辦法’云云,還有‘絕對會成功的’之類讓人無法信服的話。
然后。那個人幾乎是強制性地采取了這項計劃。
“啊啊..真是令人著急,到底怎么樣了!”
遠坂凜抱著胳膊在會客室里來回渡步,晃得讓人眼暈也就算了,邊走還邊念叨著什么。就像目送親人進手術室,心情非常焦躁的家屬一樣。幸好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模樣,因此也沒人在意她的異狀。
不過她這樣來回走動,實在讓人看不過去。
“喂,我說遠坂,你老老實實坐下來好嗎?就算你在這一個勁地走來走去,也幫不上什么忙。”
間桐慎二忍不住叫住了她。
“那你坐在這就能幫上忙了嗎?”
遠坂凜一句話堵得他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雖然他們兩個之間很不對付,但僅限于語言上的交鋒,遠坂凜至今未嘗敗績。
“...姐姐...少說幾句吧。”
間桐櫻端著茶盤走過來,柔聲安慰道。
“唔,好吧。”
比起間桐慎二,她在妹妹這邊是輸得慘不忍睹。
遠坂凜坐下后反而感到愈發躁動不安,明明理性上是認定不可能成功的。不過從感性出發,她還是希望那個人能那平安無事。
——絕對不是因為那些胡言亂語,只是基于同伴關系的擔心而已。
沒錯沒錯,仔細想想。那個人還救過她一命。
這份恩情可不能不報。
“....所以,千萬別死啊。”
“姐姐,你在嘀咕什么?”
“啊不,沒什么。”
遠坂凜慌亂擺手的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沒什么’,倒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樣措手不及。
“凌易先生是好人呢。”
間桐櫻比較遲鈍,并沒察覺到異樣,反而嘆息道。
“誒?你怎么知道的?”
遠坂凜故意扯開話題。
“這個...我好像以前有見過他。”
因為不好意思把‘我想保護親人和朋友所以向凌易先生尋求幫助...’這件事說出來,于是間桐櫻思考了半響,終于找到了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
“誒!什么時候?”
“大概是十年前吧,我也記不清了。總之隱約有點印象。”
間桐櫻一臉苦惱的說道。雖然只是臨時想到的借口,但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了,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十年前,那不是上一次圣杯戰爭嗎?”妹妹的話讓遠坂凜想起了不好的回憶,表情變得有些陰郁。
那是對她而言相當陌生的事。但即便如此,那次圣杯戰爭的慘烈程度遠遠超過了常人想象,這也是事實。最為崇敬的父親、在自己心目中最為強大的父親,那個男人雖然平安回來了,但由于被惡毒的魔術傷到了內臟,僅僅渡過了不到半年的平靜生活便逝世了。
得到女兒的承諾,微笑著離開這個世界的父親。那個時候絕對是幸福的吧。
或許多少還有一點不放心,那也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小的時候見過嗎?”遠坂凜忽然想起前幾天凌易對她說過的話,臉頰不由發熱。
就算如此,她連一絲半點的記憶也沒有。
這時,獅子劫走進了會客室。這名來自于倫敦的死靈魔術師雖然樣貌兇悍了一點。但事實上是脾氣挺不錯的一個人。對眾人而言也不算陌生。
凌易指定他負責這次手術,這件事遠坂凜等人也是知道的。
“獅子劫大叔,凌易先生的情況怎么樣了?”
因為擔心姐姐情緒失控,間桐櫻搶先開口問道。
“呃——”獅子劫撓了撓頭,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既然答應了保密,那么為了五百萬英鎊,只能撿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說說。
“一切順利。”
一句話,簡單搞定。
雖說細節決定成敗,但重點還是在于成敗。
眾人聞言一愣,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我先回房間休息一會。”間桐慎二本來累得跟死狗一樣,這會聽到老師平安無事,當下扶著墻壁走出了會客室。
“我去告訴伊莉雅和r。”間桐櫻也跟著走了。
“等等!那他人呢?”遠坂凜急忙問道。
“你希望一個剛進行完心臟移植手術的病人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你面前嗎?”
“這個,咳咳。我只想問問他的具體情況r的心臟受到過魔槍的詛咒,就算移植也不會消失,他到底是怎么搞定的?”
“誰知道呢,他吞下r的心臟之后,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就醒過來了。”
雖然獅子劫也很想知道凌易是怎么消除詛咒的,但他還是覺得不要知道為好。
“那家伙真是不可思議。”
吞下英靈的心臟然后就活過來了,這是哪門子的英雄史詩?
不過沒事就好。
“啊對了,我剛才進來好像聽到你們在談論上一次的圣杯戰爭...我想想,是第四次圣杯戰爭沒錯吧。”
獅子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拿起茶杯一飲而盡。
“嗯。”
遠坂凜又恢復往日的冷靜姿態,。
作為魔術師而言,她無疑是合格的。
但作為女孩子而言,她的觀念有著略微偏差。從喜歡穿短裙和絲襪就能看得出來,神經過于大條了一點。
“獅子劫先生在時鐘塔工作的話,多少有聽說過一點吧。”
“不不,你搞錯了。我不是專門為時鐘塔工作,雖然時鐘塔出價是很大方,但如果有人花錢委托我的話,我還是會接受的。為了金錢拋棄尊嚴和立場的戰爭野狗,說得就是我這種人了。”獅子劫咧嘴笑道。
“這跟我的問題毫無關系好吧。”
“....你還真是遲鈍呢....”
“什么!慢著...你想收取情報費?”
遠坂凜這才反應過來。
她頭腦很聰慧,只不過太把獅子劫當自己人了,所以壓根沒想到‘情報費’這回事。
“每一位傭兵都是合格的商人,放心吧,看在你還是未成年的份上,我會打個折。唔,一百萬日元如何?”
遠坂凜二話不說扔出了一顆寶石。
“經過寶石店鑒定過的,最低一百二十萬日元,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哇,不愧是遠坂家的大小姐。想問什么就問吧,但僅限于‘我所了解的圣杯戰爭’,除此之外我會選擇拒絕回答。”
“當然了,除此之外的我也不感興趣。”
“...好傷人的說話方式,那家伙脾氣原來這么好嗎?”
獅子劫嘀咕了一聲。
“先告訴我,上一次的圣杯戰爭,最終得到圣杯的人是誰?”
不理會他意義不明的自言自語,遠坂凜直接問道。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