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諸侯肯來到函谷關朝天子,其實就是已經認同了秦國的霸主地位、也早就就猜到了周天子必須封霸秦國,令嬴渠梁成為周朝歷史上繼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楚莊王、秦穆公和吳王闔閭越王勾踐之后的第八位霸主!
而且嬴渠梁這個霸主可與之前的七位大大不同,現在的諸侯國遠非當年可比,就算是最弱小的魯宋也早就已經是帶甲過萬的國家了,更不用說還有強魏、強楚、強齊這樣的當代強國,有哪一國不是帶甲數十萬、車萬乘?
不過如今各大強國對秦國卻都懷了敬畏之心,如今的秦國已經不是獻公時代那個令天下士子不肯入的苦寒之地了。YXGSK一看衛鞅變法十載,國法森嚴,白棟苦心經營,鳳鳴院儼然是天下學術的中心。
現在百家學宗十有都在鳳鳴院設壇講座、在百家講壇露一把臉,成為大秦時報的力推的學術明星簡直就是他們最愛做的事情了;名利雙收誰不喜歡,多大的學宗也要奮勇爭先的,孔夫子說得好嘛,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做學問固然重要,賺錢也是一等一的重要,孔夫子如果不是有子貢這個富豪學生,他還想周游列國?
這還只是秦國在學界的聲勢,單以軍事論,將巴蜀盡歸囊中的秦國等于是得到了一個級大糧倉,加上秦人生育健康率漸漸增高,外族歸化的‘國民’日眾,現在的秦國一不缺糧二不缺人,所謂帶甲八十萬恐怕都是非常謙虛的說辭,可就是這個數字也讓魏楚這樣的強國為之咂舌!
經濟方面就更加不用說了,各國經濟的背后現在都或多或少有著秦國和白家的影子,光是一個波斯帶來的利益就讓各國商人們快要瘋了,如果惹惱了秦國,只怕不用嬴渠梁興兵,這些商人就能攜款逃到秦國去,那才是欲哭無淚。
總之無論是身受秦國大恩的趙國。還是被秦國綁上了共同利益戰車的魏國,又或是一直被秦國關照也同時被秦國影響的齊國,都不會生出反抗之心;熊良夫拍拍大肚子,笑得更加開心了。秦楚兩國雖也有利益之爭,甚至有邊界摩擦,可說到底也是交情蓋過了恩怨,何況嬴渠梁已經答應了他,作為海岸線最長的楚國。日后他得到的利益一定是列國諸侯中最大的。
農業和經濟的前展帶來的就是軍備大競賽,現在魏國已經帶甲六十萬、楚國是七十萬,齊國四十萬,就連新近崛起的趙國也有了三十萬大軍,而且隨著老秦全甲精銳和魏武卒那種‘職業化’軍隊開始建設,現在各隊基本都是要靠國家養著,半兵半屯最后只能養成一幫戰斗力不強的‘民兵’已經成為了各國的共識。
如此一來,糧食危機就再次出現了,年景好的時候還不怎樣,遇到年景不好。各國免不了就得向楚、秦這樣的產糧大國商借和求買糧食。可地主家也未必就有余糧啊?諸侯國間關系微妙,就算人家有力也未必有心肯幫忙,說到底還是得靠自家,精工細作和曲轅梨是大大提高了產量,可也有個極限,各國現在最迫切地就是找到一種解決糧食問題的更佳方法。
這次周天子會盟諸侯致伯封霸其實有些國家是不想參與的,改變他們想法的是一種新作物,這種名為‘土豆’的新鮮玩意兒通過白家各家分社送到他們手中,咋看沒什么特別,可按照白家給的方法一做。好家伙!竟然是可糧可菜,而且味道還很不錯?而且白子還保證了,這東西載種下去,只要三四個月時間就能產出。畝產可以過三百斤,如果用上一種奇特的鳥糞做為肥料,畝產還可以提高到四百斤!據說農家的許子已經通過舌品的方式證明了這鳥糞的強大作用,日后還會專門分出實驗田地,以證明土豆的高產能力。其實這還有什么好證明的,白棟弄出來的玩意兒幾時有差的了?
各國諸侯的眼睛都紅了。他們實在想不明白秦國為什么不把這種好東西藏起來獨享,而是分潤給大家?就只是為了一個天下霸主的名頭麼?這有什么啊,秦國現在原本就是天下第一強國,要這個名頭給你就是了,拿著土豆的種子和鳥糞來換就好!
嬴渠梁畢恭畢敬接過天子,先對姬扁拜了三拜,而后轉過身面對諸侯,將天子高高舉起,洪聲喝道:“天子致伯,嬴渠梁不敢辭也,自今日起,天子所憂、便為秦國所憂,天子所指,便為秦國之命,大周興亡,秦國有責也!今恭請天子示下,諸侯可有僭越違矩之處?老秦人不辭,當以有名討無名,有道伐無道!”
這段話基本就是霸主上臺后的場面話,意思就是告訴周天子,你今天封我為霸主,我就要替你撐腰了,你就說吧,看誰不順眼,咱們就去打他,怎么打都是師出有名,天下人都會支持的。
列國諸侯聽得脖頸子涼,不覺齊齊看向了姬扁。現在的秦國可不是往日的秦國了,兵精糧足,且有幾乎等同于整個華夏的戰略縱深,龐涓這種戰神都被拐去了秦國,還有孫賓這種兵家天才,再加上一個幾乎無所不能近乎于妖的白子,誰敢妄談與秦國為敵?天子按理說是不該糊涂的,可誰又能保證他不說錯話呢?
田因齊有些擔心地望著姬扁,列國諸侯雖說都是將周天子當成了擺設,平素多有不敬,可真正與姬扁有過直接沖突的也就是他了,嬴渠梁當眾承諾,若是姬扁哪根筋不對指定齊國為叛,嬴渠梁只怕不想打也得打,哪怕齊國與秦國有秦晉之好也不成。
姬扁看了看田因齊,又看了看熊良夫,長嘆道:“我大周自分封以來,天下諸侯皆服王化,明禮儀,哪里又有需要討伐的不臣之人呢?大周之患,在北狄西戎,如今北方義渠歸附、中山被滅,西域已為周土,波斯亦為我掌握,若說天下有患,則在西方也,不過朕曾聽西君言及,這西方諸國于我路途遙遠,其間更有地中海阻隔,彼此之間更有無數爭斗,我華夏倒也不用憂心罷?”
他哪里知道什么地中海希臘羅馬?這番話其實都是白棟早早編排好的,這些天姬扁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剩下背誦這段話了,生怕說錯一個字,惱了秦國。
嬴渠梁微微一笑:“天子仁慈,正乃大周之幸。”偷眼見到列國諸侯仿佛松了口氣的樣子,心中暗暗得意,強如魏楚,也知我大秦是真正的霸主啊!
坐在田因齊身后的鐘無鹽暗中用手肘搗了夫君一下,田因齊不覺微微皺眉。他當然知道夫人是要他做什么,可還是有些猶豫,白棟對他有恩也有怨,不過給他的好處總是要多過壞處的,而且此時的秦國卻是齊國萬萬不能得罪的。也罷,為齊國大計,說不得又要配合白棟那小子一了
卻不想新晉趙君趙語竟然搶先開口道:“天子智慧當真是天下無雙,不過若說西方對我華夏并無威脅,語卻是不敢茍同的。語聞地中海之西,有學宗名亞里士多德東來,此人曾旅居鳳鳴院,與顏子、孟子、楊朱子等大賢論戰,時有驚人之語,尤以西方希臘的公民民主制度為甚,此制度雖大有不敬,卻頗能蠱惑人心,另有取巧之處,西方若憑此制度得強,只怕遲早會威脅我華夏。需知他日之希臘羅馬猶間波斯,如今波斯卻已半為我大周之地,日后怎保不會與西方有所撞沖呢?”
說完這段后,趙語偷眼看了看正襟危坐的白棟,見白子似乎嘴角含笑,頓時心中大定:“總算不負白子所托,等到白子的計劃實現,趙國定會得到大大的好處!”
見被趙語搶了先,鐘無鹽狠狠白了田因齊一眼。夫君這個人也有大胸襟大氣度,也算是當代的明君了,可就是臉皮還不夠厚,白子的信上難道說得還不夠清楚麼?他居然還在猶豫!看看人家趙語?就會很積極地配合。
姬扁點點頭,很配合地看了看諸侯:“趙君此言似也有理,諸君以為呢?”
趙語現在擺明了就是秦國的鷹犬,諸侯不知秦國所想自然不會輕易開口反駁,因此都是微微點頭,唯有燕侯冷笑一聲道:“臣下以為不然。”
“哦?”
白棟此刻正用目梭巡,看到田因齊身后只有鐘無鹽卻沒有贏姝,不覺暗暗嘆息。天子會盟諸侯,國夫人地位雖高,按例卻也不應在席的,可鐘無鹽卻是個例外,此女現在齊國名聲極大,所為仁政甚至驚動了顏老夫子,不惜在大秦時報上作文贊嘆,這才被天子破例召見。自己一心想得是要鐘無鹽輔助贏姝,只可惜兩女相差太多,她這個齊國正夫人終究還是無法掩蓋住鐘無鹽的光芒。
沒見到老婆孩子,白棟本來心中就有些不快,忽然聽到有人反駁趙語,白棟便見目光轉過,見是燕文侯,不覺一笑。
此時若說天下諸國還有要反對秦國的,只怕也就是燕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