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棟畫在原木板上的這個圓真的淘汰了三成人,其實還可以更多,只是白棟心中有了三成這個底線,就會多給一些學子機會,若是認真起來,能夠達到他滿意的怕是連五成都不到,那樣顏儉和孟珂他們會發瘋的,漆雕邈說不定會揮舞著他的利劍沖上講臺,問題將會變得非常嚴重。(.BW.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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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兩百多名學子剛松了一口氣,真正的考試便來臨了,白家老軍們發下了試卷。這幫軍中老油條看學子們的目光很詭異,就像是在看一群砧板上的魚羊;這讓木西京很不舒服,白棟身邊的高手已是不少,有一個還被他娶做了老婆,現在再加上這些精銳老軍,自己想要報仇怕就更是遙遙無期了。
暗中咬了下牙齒,木西京打開試卷,只看了一題,目光頓時呆滯,這是什么狗屁題目?
‘樹上騎著九只猴兒,你對樹上射了一箭,有只猴兒被射下來了,死挺了,請問還剩下幾只猴?’
如此簡單的題目,小孩子都能算清楚,卻拿來考我?木西京提筆就要回答是八只猴兒,忽然心中升出警兆,那是他在危機四伏的大草原上多年養成的感應能力,猛然回頭看去,只見趙姬峨眉緊鎖,粉撲撲的小臉蛋兒上滿是認真的表情,正咬著筆頭子認真思考。她的牙齒真好看,雪白雪白的,像是兩排細密的貝殼。
“白棟如此狡猾,這道題怎可能如此簡單?這可不是這小子的一慣手法啊木西京,你可萬萬不能輕怠,一定要想清楚明白了!射下一只猴子,其余的猴子怎么可能還呆在樹上?所以正確答案是一只都不剩。狡猾!太狡猾了!這小子簡直就不是人類!”
木西京暗暗冷笑,答下了第一題,開始仔細觀看第二道題目‘你很愛自己的妻子,也很愛自己的老婆,她們同時掉在水里了,你會先去救哪個?”
木西京明確聽到了趙姬的笑聲,好聽得好像黃鸝初鳴,老軍走過去想要干涉,卻被她輕飄飄望了一眼,身經百戰的老油條頓時有些茫然,按規矩是要訓斥這個女學子的,可是她笑得太好看,眼睛又迷人,他實在是訓不下口去。白棟擺擺手,他能理解趙姬,也能理解老軍的猶豫。
甘升很快就給出了答案,‘當然是救我娘了,老婆我可以再娶,娘只有一個’。
杜明更是干脆‘要看是哪個娘,生我的要先救,若是我爹的那些小妾就算了,死一個就少一個’
趙姬的答案顯示了天下第一美女大方的強大自信心‘如果掉到水里的妻子是我,丈夫一定會先來救我的;如果是別的女人,我以為他該先去救母親’
木西京則在反問‘她們中有人會水麼?’
這道讓后世無數男人為之咬牙切齒的題目根本就沒有什么正確答案,白棟要看得其實是人心,這些學子能不能秉承本心回答,是可以從答題的方式方法和語氣中看出來的,只要真誠,就是滿分。
兩道莫名其妙的題目過后,后面的題目才開始逐漸變得像樣了。
‘馬之于馬廄,正如人之于一,牛棚。二,馬車。三,房屋。四,農莊,五,木樓。請從五個答案中選擇出正確的那個。’
自然不是牛棚馬車,農莊似乎也不對,可究竟是房屋還是木樓呢?似乎都說得通,可正確答案卻偏偏只有一個?
像這樣看似簡單,實則困難無比的題目完全就是后世坑爹的智商測試題,這個時代的人哪里見過?就連一向從容美麗的趙姬也犯了難,小貝齒跟筆桿子似乎有仇,咬啊咬啊,看得多少士子直了眼,無形中越發增加了考試的難度。
而且這樣的題目還不只一道,一道更比一道坑人。
‘一個岔路口分別通向誠實國和說謊國,現在來了兩個人,已知一個是誠實國的,一個是說謊國的,誠實國的人永遠說真話,說謊國的人永遠說謊話。現在要你去說謊國,但不知應該走哪條路,需要問這兩個人,請問應該怎么問?注意,你并不知道這兩個人哪一個是誠實國的人,想取巧直接問誠實國的人就不要想了’
“天啊,詩書經史上沒教過這樣的題目啊,我的頭要裂開了!”
別說是一般士子,就連幾位列師都大感頭疼,終于等到發下題目,可以看到這小子都出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題了,結果卻是一個個目瞪口呆。老顏儉和孟珂研究了好久,才算答出了前幾題,目前正在琢磨這誠實國和說謊國的問題,顏老夫子汗都下來了,這才是春初的天氣啊。
甘升這次徹底傻眼,直接放棄;木西京和趙姬都在低頭苦思;苦酒望著白棟直嘆氣;草兒眼中都是小星星
最從容的就是無顓了,此刻正揮筆如飛,解答著這道難題—‘本題當分兩步破之:一,先問兩人哪條路可以到達你的國家,則兩人必然都指向誠實國;二,再問兩人哪條路不能到達你的國家,則兩人必然都指向說謊國。如此便可知曉前往說謊國的道路’
這道題看似簡單,其實是一個邏輯判斷題,與學識閱歷無關,只與判斷力和智商關聯,白棟這次考試就是要考察學生的智商和潛力,智商不夠還是算了,鳳鳴書院不歡迎你,該干嘛干嘛去。
無顓顯然是參考學子中智商最高的一個,所以第一個答完了道題目,趙姬隨后完成,再后就是木京,草兒也很快,可苦酒就不成了,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她是個情商很高的人,智商卻是短板。
這種題能答就是能答,答不出想破了腦袋也沒用,很多答不出的學子也只能無奈搖頭,跳過去開始看下一題。
題目變化萬千,或是考察本心、或是考察良心、或是考察智商情商、甚至還有看似極難,其實卻非常簡單,就是要考察學子質樸天性的,當真是花樣百出、不一而足。最受折磨的還不是這些參賽士子,而是各位列師,他們個個學識淵博、若是在論辯臺上都能口若懸河,可說到做這種坑爹的題目卻未必比得上草兒。老顏儉和孟珂屢受打擊,雖然最后也能勉強完成,卻覺顏面大失,開始越看白棟越不順眼。
到了最后一題總算是考察經義了,題目是‘用一句話陳述百家之利和百家之弊,不得超過五十個字。’
這次就輪到無顓這種天才傻眼了,他擅長的是數學和邏輯題,說到百家經義就是個棒槌,越國王室出身是不錯,可他才多大王室就崩潰了?在治學之道上有短板啊。
木西京則是松了口氣,筆下如有神助—‘百家之爭,善完百家,此之利也;令列國無從,士子分派,此之弊也,若得相融,則天下大悅。’
他以為自己應該是最快做完這一題的,當抬頭看向趙姬時,卻發現人家早已收筆,正在放落翠袖,遮住了那一抹雪白的手腕。
“時間到,交卷!請列位學子明日到書院前看榜,若是能在榜上看到你的名字,那么恭喜你,你就是書院的學子了。我們將會根據學子的經濟狀況決定如何收取入學費用,家世豪富者,學費會很貴;家世貧寒者,可以免費入學并得到書院給予的‘獎學金’,有意見的可以保留,不能反對!”
令學子們痛苦萬分的考試結束后,白棟準備靜悄悄地拉上老婆溜走,卻被老顏儉一把拽住,幾位學宗更是圍了上來,個個臉色不善。
“各位列師,本院長還得回家閱卷”
白棟在提醒這些家伙,我是副院長,你們可是列師。書院又給房子又給錢,服從上級領導就是你們的天職。老顏儉哪管你什么副院長不副院長,劈手抓住他道:“小子,這些稀奇古怪的題目,你是從哪里搞來的?”
“呃實在是小子苦思冥想出來的,應該沒有什么不妥罷?書院需要的是最有潛力的學生,可不是只會背誦詩書春秋、百家經義的書呆子,就算你們要反對,我也會堅持的!
老顏儉死死地瞪了他半晌,忽然放聲大笑:“哪個說不好了?說真的,剛看到你的題目時,我老人家掐死你的心都有,可真正潛心這些題目中后,卻發現這些題另辟蹊徑,考得不是學識閱歷,而是天生才具。妙極、妙極!學問差不是問題,最怕是個笨蛋啊?你這套題目選出的都是聰明人,我老人家可不是迂腐之輩,當然希望學生越是聰明越好了你小子啊,每每都有驚人之舉,卻每每都似不無道理,也不知你是個什么樣的怪胎對了,你對趙亢說的那個‘知見障’似乎很有道理,百家諸子并無一人提出過,難道也是從你恩師鬼谷子處學來的?”
“顏老差了,這類見識卻非可以學到的東西,應是要靠自身感悟才是。”
就算到了后世也有一種奇怪的現象,越是學歷高、社會地位高的人,越會對佛道理論感興趣,就是因為佛家和道家的理論包含了極大的智慧,沒有體悟的人會以為只是‘嘴炮’,真正有了體悟的,才會明白其中的大智慧,尤其佛家學說更是如此。當然這是說佛家和道家,并非是說引誘人燒香磕頭的佛教和道教,一為理論學說,一為世俗宗教,需要仔細分辨、萬萬不可混淆。
“不錯,正是要感悟,我也因此更為佩服白子了,真不知你以弱冠之年,是如何悟出這樣的大道理?知見障啊,知見障此障不破,怕是難得大進!白子看似在說趙亢,其實又何嘗不是在提醒我等?”
慎道一臉嚴肅地望著白棟,拼命地用手捋胡子,他的胡子本來就不多了,而且已經花白,白棟真擔心會被他全都捋掉。
“原來你小子還有如此心思?”
被慎道這一提醒,老顏儉等人也變得嚴肅起來,幾個家伙圍著白棟上看下看,看的人心里發毛,最可怕的是漆雕邈,這位學宗向來都是游俠兒的作派,每當遇到了什么難題,就會將劍鞘捏得‘嘎吱吱’做響,據說因此已經換過好幾副了,文家要破知見障,他這個文武雙全的家伙就更為迫切。
“各位不愧是當代學宗,否則小子隨便一說,又如何能引動各位的心思呢?不錯,要破此障,需得用心靜坐,方有參悟的可能,各位還是快些去參悟吧,苦酒在等我,我要回家閱卷”
白棟轉頭就跑,別等這幫家伙醒悟過來,抓住自己問個沒完沒了就麻煩了。后世佛家的東西自己所知不多,忽悠普通人還成,忽悠這幾位就比較困難了一些,所以是離開他們越遠越好,越久越好,這樣才顯得高人神秘,據說當年世尊就是如此做的,經常喜歡拈花一笑,神秘到了極點。
“你跑什么?出這樣稀奇古怪的題目,只怕那些學宗會怪你,難道就不怕我會怪你麼?”苦酒考的不好,所以現在看到白棟就有氣,想咬他,就像初次洞房時一樣。
白棟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肩膀,瞪眼看著苦酒:“你的老公如此辛苦,你還要怪我麼?”
“我會不會落榜?那樣是很沒有面子的。我不管,楊朱先生都說我是個好學生,如今先生去招募那些‘班主司’了,你就趁他不在欺負我?就一句話,告訴我會不會被淘汰!”
“會,你的卷子我看了,完全不行。如果你不被淘汰,就是對其他學子不公平。”
“你說過的,天下就沒有什么是公平的,追求公平的人不適合鳳鳴書院。現在又對我說公平?”苦酒越聽越是氣苦,現在已經不只是想想而已,開始張開鮮紅的小嘴兒,露出白生生的一口貝齒,可惜就是太美麗了,怎么看都不像老妖婆,嚇不住人的。
“他們又不是我的老婆,我會告訴他們真話?這個世上是沒有絕對的公平,可對于我的家人而言,就是有絕對的公平和公正,外面沒有,咱家里有啊所以他們可以不講公平,你要講,因為你是我的妻子。”
“我還是不明白,你出這么多稀奇古怪的題目,究竟是要找一群什么樣的學生啊?太奇怪了。”
“鳳鳴書院第一批學子都要是精英中的精英,所以我只會招收一百人,他們是我最優良的種子。有了他們,日后書院會有一千、三千、乃至上萬名學子,要遠遠超過號稱擁有三千弟子的孔夫子。而且這些學子都會是干才,給我十年時間,他們就能改變這個世界!不要對任何人說這件事,包括娘親和白龍爺,因為我不想他們擔心,我只對你一個人說,這個世上現在沒有公平,以后也不會有,戰亂和死亡、貴族和黎民組成了這個畸形的世界,我很想改變它,絕對的公平不可能,難道相對的公平也不行麼?可是我很怕,怕我的力量不夠,所以我需要幫手”
他嚴肅的表情讓苦酒也緊張起來,不覺壓低了聲音道:“君上是你的三哥,老秦人是你的后盾,我的夫君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你怎么可能會怕?”
“天下最了不起的人?你真這樣以為麼?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寄生在老秦國,就像一只牛身上的跳蚤,現在我讓這頭牛很開心,它就對我好得很,可若是有一天它不開心了,那又會如何?你的夫君是人,不是神仙,被人一刀砍下來,我的腦袋也一樣會掉的。到了某些時候,兄弟之情未必靠得住,君臣之交可能就是個笑話,伴君如伴虎啊雖然三哥是我見過最講義氣、最有人情味兒的老虎,可他畢竟還是只老虎。最靠得住的也不是一般的學生,而是那些真正與先生血脈相融、同思想、共理念的學生,若是我有五千名這樣的學生,日后能夠影響的可就不僅僅只是一個老秦了!”
苦酒忽然打了個哆嗦,明明是在車廂里坐著,明明是春暖花開的季節,偏偏就有股子冷風鉆進了衣領,她一把抓住白棟:“夫君想太多了,君上待你如兄弟,嬴家視你為恩人,你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可安渡此生,苦酒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些我都知道,可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我如何能夠不為家人、為后世子孫做打算?而且影響這個世界,嘗試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它,真的是一件非常有樂趣的事情。放心吧,別被我嚇住了,這件事或許非常困難、或許要用去幾十年的時間,可你的老公又有什么時候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了?”
白棟輕輕笑道:“你就不必去學院了,做好我的賢內助就好,幫我照顧好家族生意、孝敬娘親,才是最為重要的。在我的眼中,書院可未必比得上白家莊重要。”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