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嫦娥姐姐一定在偷偷抹著眼淚,‘嫦娥應悔偷靈藥,后羿因此難當爹’;吳剛就是個沒用的,否則他也不用每天對著桂花樹撒氣,把個大美人兒扔在一旁玩兔子了。
這環境也太合自己的遭遇了罷?此時此地,白棟忽得妙句‘舉杯邀明月,對信成三人’......
這第三個小人兒指定不是田因齊的,贏姝妹妹已經親自驗證了他的戰斗力基本等于零;回想車中初遇,一樹海棠壓海棠,那時的公主殿下絕對是原裝貨色,如今有了個會哇哇大哭的贈品,不歸自己還能歸誰?就是這商品比較特殊,需要自己這個消費者逆向提供售后服務。
“景監的手下已經探聽清楚了,田因齊據說是個柳下惠......這可就奇怪了,姝兒去齊國前還是個完整的身子,如今卻莫名有了身孕,你說寡人該找誰說話?”
嬴渠梁嘿嘿笑道:“寡人問了同去齊國的宮衛,據說在去臨淄的路上,有個人很熱心,經常會去姝兒的車上教授她辭賦之學,姝兒興起之時,還會大聲吟賦。平安郎,我的白左更,真是讓你費心了。”
“三哥你不用感謝我的,天下人都知道齊國文事興盛,咱老秦的公主豈能被人小看了?公主不虧是嬴家女兒,當真是有天賦,兄弟我才教授了幾遍,她就能記住了,厲害厲害,可惜是個女兒身,否則必成一代學宗!”
嬴渠梁行二,白棟叫他二哥的時候,還是沖著嬴家兄弟的排位,現在叫上三哥了,這可是當日融血結拜時的排行,套近乎套的不露痕跡。
“是啊,你可當真是做的一手好賦啊,嘖嘖......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好小子,孤男寡女的在車上,你小子盯著我妹子的頸子看也就罷了,連她的羅襪你也看到了?記憶還如此深刻?感覺如何。我家姝兒的秀足好看不好看,是不是很令你難忘?”
嬴渠梁越說越氣,是個當哥哥的都多少有幾分戀妹情節,兄弟歸兄弟,可一想到這小子在車上胡天胡帝的情景就不覺有氣,真想揍這小子一頓才舒服;卜戎異就不同了。嫂嫂哪有個不喜歡小叔子的,何況這個小叔子還救過她母子的性命?她笑吟吟地望著白棟,口氣可比嬴渠梁溫柔多了:“叔叔,這里不是朝堂,你還有什么好顧慮的?那個田因齊是個什么柳下惠哦,過來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說起來最可憐的還是姝兒,你是咱老秦的奇男子。若是你與姝兒......嫂嫂看這倒是件好事情。君上,你還有完沒完了,這是自家的兄弟,別擺你朝堂上的威風好不好,我看不慣!”
“我又沒說什么,也沒打這小子的屁股,不過這小子做了此等事,還把我這個三哥蒙在鼓里。難道就不許我抱怨幾句?小子,三哥就要聽你說一句,姝兒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大丈夫敢做敢當,三哥要殺要剮,兄弟絕不皺一下眉頭。”白棟一咬牙豁出去了,愛誰誰。
“好啊,果然是你小子。果然是該殺、該剮!可是我若殺了你,多半姝兒會傷心難過,我那寶貝外甥也從此沒了爹,何況人家苦主也沒說什么。寡人又何必做這個惡人?看在你小子對老秦忠心耿耿,又能恪盡兄弟之義,這事就算揭過了。”
嬴渠梁眉開眼笑地望著白棟:“不過也不能便宜了你小子,反正你是個有錢人,就拿出十萬金算了,只當是給姝兒的聘禮了。”
“聘禮?”
白棟眼睛瞪得老大,有這么下聘的麼?我的三哥啊,這也是堂堂老秦國君說出的話?太像市井無賴了。
“別瞪我,要不是寡人向太夫人求情,你的屁股還能保住?太夫人說了,老秦要供奉周天子三十萬金,庫中卻只有二十萬,這虧空的十萬,就讓白棟那個小子補上吧,他有錢。太夫人還說了,那小子為國貢獻,這個‘迎胙使者’自然要由他來做,說不得就要他辛苦一次,去趟洛邑吧......”
“多謝太夫人!日后三哥與太夫人但有差遣,白棟無不肝腦涂地。”
白棟嘻嘻笑道:“十萬金不算多,明日就送來稟庫,保證都是楚地所產成色最好的金子。”
“你小子倒是大方,是不是錢太多了,需要三哥幫你花花?是兄弟就不要客氣,寡人不會怕麻煩的。”
嬴渠梁哈哈大笑:“你小子也別忘了給姝兒回信,她多半還在巴巴地盼望著呢;還有那個田因齊,這可是位真正的君子,明知姝兒腹中并非他的骨血,卻無半句怨言,還在信中口口聲聲感謝老秦,害得寡人都覺愧對了人家;你在齊國不是有位有錢的朋友麼?有機會就多多彌補人家,養孩子也是需要錢的......”
“是,三哥宅心仁厚,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田因齊的表現其實并不意外,這貨沒有生育能力,田午雖說極度喜歡他并且立他做了世子,可這‘柳下惠’的綽號也不好聽,若是久無子嗣,不但會引人懷疑,連他這個世子的位子都不穩當。
如今天上掉下個贏妹妹,還買大送小,換了別的男人一定會勃然大怒,對于田因齊而言卻等同中了頭獎,如今兒子有了,誰還敢懷疑他某方面的能力?只會夸獎世子潔身自好,是個健康無恙的柳下惠,日后也定是位有為的君主!
可見綠帽子未必都不好,你得分送給誰;田因齊這一頂就是送對了,人家都不知道戴得多開心,誰敢說這帽子顏色不正,他都得拼命!
“周天使就在櫟陽,有時間你該去多多親近,日后去洛邑迎接天子胙肉,有他幫助會省力不少;對了,跳蚤姑娘的事情三哥也聽說了,這次要不要三哥出面做個大媒?”
“多謝三哥。不過還是算了。兄弟我正妻未娶,先納兩房滕妾,三哥這次若再為媒,會被人以為是老秦鼓勵臣子風流,于國家不利。三哥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小子就先走了,如此月圓之夜。正該三哥和嫂嫂共渡,小子在這里不合適。”
聽到嬴渠梁提起跳蚤,白棟頓覺不妙,準備借個月亮遁。
“慢!你嫂嫂已經準備了糕餅美酒,你就不陪我這個大舅哥賞月麼?不許走!大舅哥還有事情要問你呢,說說吧......掌心雷是怎么一回事兒?如此神奇的功夫。若是老秦將士人人學得,豈非是天下無敵?這件事是我讓景監他們瞞住了太夫人,你小子肯老實交代最好,否則下次就不是你的三哥來問,而是寡人和太夫人來問了......”
完蛋了。
白棟只覺頭大如斗,就知道嬴渠梁會問這件事,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性急。
嬴渠梁這一關雖然難過。卻難不過苦酒這關;喜當爹不能只是口上說說,必須得全家喜歡才叫皆大歡喜,可苦酒會喜歡麼?
自己對苦酒的虧欠太多了,這些天她與跳蚤相處愉快,好得像是一個人,可白棟卻能感受到她笑容下隱藏的酸氣、大度里深埋的那壇老醋。
是個女人就不會喜歡與人分享老公,身處的大環境可以讓她們接受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骨子里的獨占欲卻是每個人都有的。男人有,女人一樣有!只不過苦酒懂得感恩,感念自己的恩情,也感念跳蚤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這讓她可以笑著接受跳蚤,可以陪她一同逛街買衣服,一同商量日后的婚禮。一同議論自己那看似坑爹實屬救國的‘晚育’制度。
可這不等于苦酒能夠接受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白家大少爺或大小姐們。明媒正娶的妻子無所出,齊國世子的老婆卻有了自己老公的骨肉,這種事哪個女人能夠接受?苦酒不瘋才怪!
沒有人會比白棟更了解苦酒,如果說跳蚤強在外表。苦酒則是強在內心;越是內心強大的女人就越難違心接受自己無法接受的事情,真的瘋狂起來,她會比跳蚤更可怕!
只有去求娘親了......白棟不愿對苦酒隱瞞,卻也沒臉對苦酒親口說出這件事,現在只有靠娘了;本來草兒才是最好的人選,可惜她現在還小。
白越氏將兒子用力抱在懷中,激動的老淚縱橫:“有后了,白家終于有后了!棟兒,什么時候接公主來?孩子有幾個月了?公主可吃得下東西麼?哎呀,娘要盡快做些小衣服小玩意兒送去才行啊......”
“娘,我和公主的事情其實是個偶然......這孩子雖是白家骨血,日后還是要姓田的,可不能來咱家,否則老秦和齊國不打起來才怪呢,那會害死很多無辜的人。”
白棟苦笑連連,娘親想孫子想瘋了,這就要張羅著接公主回來,必須要打消她這種妄想,會引發世界大戰的。
“那娘就見不到我的孫子了?”白越氏滿心想得都是下一代,早把白棟請她在苦酒面前轉圜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會盡量想辦法的,娘您先別著急好麼?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苦酒。跳蚤的事情已經算兒子對不住她了,如今又出了這件事......兒子是真開不得口,一切都要靠娘了。”
“苦酒?她是白家的媳婦兒,就該一切為白家設想,你有什么開不得口?不用怕,讓娘來!”
“娘......”
白棟一皺眉,自己這次怕是找錯人了;老娘為人寬厚仁慈是不錯,卻畢竟還是先秦人的思維模式,上帝保佑,白家千萬不要發生婆媳大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