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之上,數百艘戰艦,正在逆流而行。
濤濤的江水聲,掩去了劃槳之音,而漆黑的夜色,又成了艦隊最好的掩護。
這黑夜色當中行船,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頗為危險,但對精于水戰的荊揚水卒來說,卻與白天行舟并無太大差別,那些老練的舵手,甚至僅憑水流的湍急程度,就能辨明前路安全與否。
旗艦上的孫策,夜風吹撫著他白色的披風,扶槍而立的他,不禁回想起了諸多的往事。
壽春一戰,合肥之役,兩度飲恨退兵的那一幕,至今歷歷在目。
對于心高氣傲的他來說,那種被羞辱的fènnù,豈能無法忘懷。
所有的恥辱,就要在今夜洗刷!
孫策神思之際,船頭來報,言是艦隊已經到達了預定的水域。
收斂了心神,孫策回頭向下游望去,但見長江烏林處,夜空已被照成一片通紅,似是齊軍的大營,正被烈火所焚。
黃蓋詐降之計,成功了!
孫策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心中熱血狂燃,揮槍大雖一聲:“傳令全軍,換乘走舸登灘上岸。”
北岸一線皆是石灘,孫策巨大的戰艦無法直接登陸,故是才需要轉乘走舸小船來登岸作戰。
旗艦之上,信號燈搖動著,號令很快傳下,近兩萬曹孫聯軍士卒,熟練的換上走舸,開始靜寂無聲的向著北岸江灘劃去。
很快,一艘艘的走舸沖上灘頭。最先上岸的文聘,率領先鋒軍迅速的在灘頭一線建立起防線,掩護著水面上余下的大軍陸續登岸。
聯軍無論是曹軍還是江東軍,都是精銳之士,軍紀整肅,沒有人敢多說一句廢話,劃船上岸,井然有序。
不到半個時辰,兩萬多的聯軍,盡皆在北岸登陸。
上岸的孫策。耳聽得下游方向。隱隱約約傳來隆隆的喊殺之聲,那俊美的臉龐不禁掠過一絲笑意。
他知道,袁方已經中計,齊營已經火起。此刻。周瑜所部。dàgài已對敵營,發動全面的進攻。
孫策更清楚,以周瑜的用兵之能。děngdài敵軍的,必將是一場死傷無數的失利。
袁方一敗,必然會向江陵一帶逃竄,而華容道,就是袁方的必經之路。
今孫策和曹操率兩萬聯軍,搶先于上游登陸,就是要直奔華容道,去截殺袁方的敗軍。
孫策的心頭,自信心更加的濃烈,旋即下令登岸的各營將士,迅速列隊集結,準備遠離江岸,向處于內陸的華容道進軍。
“伯符,你的人馬壓后,我率我的荊州軍當先開路。”曹操策馬而來,向孫策大叫道。
“嗯?”孫策一奇,卻不想曹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的求戰。
曹操卻道:“這一帶,原本就是我的地盤,此間地形,難道伯符比我還要熟悉嗎?”
曹操的理由,依乎無懈可擊,孫策想了想也是,便應了曹操所請。
當下曹操便率一萬曹軍,當先而行,孫策則自率一萬江軍做,隨后跟進。
陸上行軍,曹操的步卒顯然正利索,兩支軍隊,很快就拉開了距離。
“孟德,我軍人少,何必沖在前邊,讓孫策在前,我們跟在后邊撿便宜,不更好嗎?”夏侯惇壓低聲音道。
曹操嘴角斜揚,卻是詭笑道:“元讓這你就不知了,今袁方兵敗已成定局,我們將其趕出荊州后,下一步就要面臨分配戰果,倘若水戰周瑜得勝,陸上之戰,孫策又當先,這一場大戰豈非他江東占了全功,到時候,我拿什么來跟他們分功勞。”
“原來如此,還是孟德你高明啊。”夏侯惇恍然大悟,不禁拱手贊道。
曹操的嘴角,泛起一絲得意,望著北面方向,冷哼道:“這一回,終于也到了讓袁賊嘗一嘗敗績的時候了,若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把他截殺在華容道,到時候……”
話音未落,曹操眼神驟然一變,仿佛,他的耳邊猛然間,聽到了某種熟悉的異響。
那聲音正由遠及近,飛快的向著zìjǐ所在而來,聽上去仿佛萬千只鳥雀,正振翅飛來。
狐疑一瞬,曹操臉色猛然大變。
驚變的一瞬,無數的箭矢,已然從黑暗中射出,鋪天蓋地撲至。
“箭襲,小心!”
曹操未及有反應時,身邊的典韋已是一聲大喝,最先反應過來,急是舉戟飛舞咯擋在他身前,盡數將襲來之射擋開。
只是,他麾下的那些將士們,卻就沒那么性yùn了。
此時的曹軍士卒,正懷抱著一顆復仇之心,一心念著待會截殺齊軍,報仇雪恨,建功立業,哪里會想到,黑暗之中,死神的獠牙已經襲至。
漫天的箭雨傾落入曹軍之中,數不清的曹軍被這突如其來的箭矢射倒在地,慘叫之聲驟然而起。
百余丈的范圍內,盡皆被箭網所覆蓋,飛蝗般的利箭從黑暗中破出,無情的收割著曹卒的性命。
第一時間,便有近六七百曹軍士卒倒在血泊之中。
當這些驚恐的曹軍,醒悟過來時,舉盾的舉盾,舞刀的舞刀,拼了命想要擋住死神的索命。
但這黑暗之中,視野不及身前數尺,又如何能辨清箭矢從何襲來,驚惶失措的曹卒,此時只能拼命舞動著刀槍,毫無章法的瘋狂咯抵襲來之箭。
“孟德小心——”
夏侯惇也舉起大盾護住曹操,驚聲叫道:“孟德,咱們中了袁方狗賊的埋伏了!”
此刻,曹操所有的信心已被擊碎,一張焦黃的臉陰沉如鐵,眼眸中閃爍著fènnù與驚恐交織的復雜神色。
他感到zìjǐ的尊嚴與智謀。再一次受到了羞辱,那種痛苦,如同萬箭穿心一般難受。
此間chūxiàn齊軍的埋伏,那就證明,黃蓋的詐降計,龐統的連環計,還有他和孫策精心布局的火攻之計,統統已經被袁方識破。
可是,如此精妙之極的布局,天衣無縫。焉能被識破。
倘被識破。烏林方向的火光,又是怎么回事?
“袁方奸賊——”
驚憤已極的曹操,已不知如何表達zìjǐ的fènnù,只咬牙切齒的詛咒著他的宿敵。
箭如雨下。慘聲回蕩在耳邊。
黑暗的那一頭。袁方卻高坐在赤兔馬上。遠望瞳和夜視瞳同時開啟,欣賞著曹軍被箭雨蹂躪的景致……
身旁的馬超嘆道:“陛下真是料事如神,曹操和孫策果然派了一路兵馬。偷偷潛往上游,想要往華容道截殺咱們,可惜,他們的雕蟲小技,早被陛下識破。”
對于馬超的嘆服,袁方只付之一笑,眉宇間并無太多的得意。
憑心而論,袁方對于孫策和曹操,還有龐統和周瑜,四人這場精心的布局,確有幾分由衷的欽佩。
袁方此時已明白,原本歷史上的赤壁之戰,曹操為什么會敗,撞上如此精妙的計謀,不敗才怪。
只可惜,周瑜他們的對手不是別人,而是擁有著“jìyì外掛”的袁方。
事實正如他所料的那樣,曹孫聯軍不但想要實施火攻,而且還往華容道方向安設伏兵。
所以,袁方在擊退周瑜的水軍后,并沒有馬上進攻赤壁敵營,而是親率數萬鐵騎,一路狂奔至此,來給孫策和曹操,一個迎頭痛擊。
此時此刻,他便可以用那漫天的箭雨,熱情的召呼那些登岸的曹操。
黑夜掩藏了袁方和他兵馬的身影,袁方卻可以用遠望瞳和夜視瞳,清楚的尋找到曹操的所在,袁方的弓弩手們根本不需看清敵人,只需聽著袁方的所指,指哪射哪便是。
慘叫之聲不絕于耳,那一聲聲凄厲卻又無助的嚎叫聲,在袁方和他的將士們聽來,如同最曼妙的樂章,在這黑夜在回蕩。
黑夜的那一頭,不幸的曹軍卻在死亡的邊緣苦苦的掙扎。
夏侯惇所扛的那面大盾上,已是釘滿了箭矢,但傾落的箭雨卻絲毫不減弱,依然是釘釘鐺鐺的濺落。
躲藏在盾下的曹操,固然幸免于難,但他左右的戰士們可沒那么性yùn。
此次偷襲,曹操志在必得,因此他下令全軍輕裝而行,并沒有攜帶多少盾牌之類的防御武器。
在曹操看來,他將率領著他的軍隊,一股作氣沖上華容,截殺崩潰敗逃的齊軍,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齊軍箭矢,或者是,他認為齊軍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
但現在,殘酷的事實顛覆了他所有的想象,這些缺盾的士卒,僅憑兵器根本就擋不住飛蝗般密集的敵箭,死神的鐮刀在慌亂的吳軍中飛快的游走。
一百人……
三百人……
一千人……
密集的箭矢,無情的奪去曹軍的生命,每一聲慘嚎聲,都仿佛刀子一般割在周瑜心頭。
“孟德,敵軍箭矢太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速速后退撤往岸邊吧。”
夏侯惇一面舉盾,一面大叫道。
曹操熟知兵法,他當然知道zìjǐ計策已破,對手早有防備,死傷又如此嚴重,這種qíngkuàng下除了退兵別無選擇。
但曹操那受到羞辱的尊嚴,卻讓他怒火中燒,熊熊的惱羞成怒之火,更是沖昏了他的頭腦。
“本將絕不退兵,傳令下去,全軍進攻,給我反擊敵賊——”周瑜憤慨的大叫道。
“孟德,我們連敵人在哪里也看不清,如何反擊?”夏侯惇驚道。
曹操卻根本聽不進夏侯惇的話,更是用力將夏侯惇推開一邊。
他揮劍向前,fènnù的大叫道:“眾軍休得慌張,給我殺上去,殺盡啊——”
高亢的叫聲未盡,一箭破空而來,穿透了盾牌防御的間隙,正中曹操左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