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睛,天空還帶著一股子水濛濛的霧氣。
小區里面的排水系統極好,昨天晚上那堆積起來都已經淹到腳脖子上面的雨水全都泄完了,經過一夜雨水滋潤沖洗的水泥路潔白如鏡,草色更綠,秋花更紅。
當然,又因為狂風過大暴雨過急的緣故,院子里面的一些脆嫩的小草被吹得東倒西歪,有一棵雞蛋花樹被打斷了一根樹干。樹干的骨干斷了,但是還有一塊皮肉連在樹身上面,看起來像是和自己的母體不舍分離。
小區里面正在負責打掃衛生清理落葉的清潔干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個小區是高檔別墅小區,平時早晨六七點鐘的時候小區里面安靜如夜,幾乎看不到什么活動的人跡,一直到九點鐘以后才會出現車來車往的忙碌狀態。
但是,今天的情況卻有些特殊。這才五點多鐘,不到六點的時間,應該是這些忙碌了一夜的貴人們睡得正香或者剛剛入睡的黃金時間,卻見到一股腦兒的有好幾輛豪車進入小區。
而且,這幾輛豪車所到的位置都是同一幢別墅——a11的院子門口。
方炎一夜沒睡,不停地接收各方面發送過來的信息。
方英雄和方好漢還沒有回來,證明他們還沒有找到李雅的信息。
杜青自首,現在負責搜索人質是杜青的心腹青狼。
上次青紅內部叛變,青狼守在杜青身邊立下了大功。在青紅的元老級人物十三以及虎爺等一群人入獄的情況下,青狼這些后起之秀就自然地得到了出頭機會。
杜青入獄之后就失去了自由,青狼獨撐大局還有些吃力。所以杜青離開的時候囑咐他有什么情況都要及時向方炎這邊匯報,他不在的時候,就由方炎代替他發布命令。青狼知道杜青和方炎的關系,更知道方炎的高超功夫和行事手段的狠辣——他響應了杜青的號召,有困難找方炎。所以,在搜索人質的過程中,只要有風吹草動都會向方炎匯報一聲。
“海產碼頭發現可疑車輛,已經讓天組兄弟過去查看——”
“有線人說在白云區廢棄工廠發現了敵人蹤跡,現在正讓地組兄弟過去救援,玄組隨時待命,準備接應——”
“李二狗那邊的人開始鬧事,想要搶青紅的場子,李二狗和青爺有仇——”——
方炎沒有覺得不耐煩。
相反,他相當重視每一次收集到的信息。
他把信息一條條地整理歸納,然后在花城地圖上面不停地標標寫寫,時不時地和陸朝歌討論著什么。
陸朝歌也整晚沒有睡覺,方炎催了幾次,她仍然堅持陪伴在方炎身邊。方炎的茶杯空了,她及時地幫忙加滿開水,方炎的肚子餓了或者說她感覺到方炎的肚子餓了,她去廚房端來一碗加了一大勺子辣椒油的抄手。方炎有什么地方疏漏的,她隱晦地給出提醒。方炎有什么事情和她商量時,她也及時地給出自己的意見。而且這些意見都相當的重要。
古人都喜歡‘紅袖添香’的女子,陸朝歌可不僅僅是紅袖添香那么簡單。她能夠承擔起一方事務,甚至能夠在強者云集的地方占據著領導地位。
“大部份的信息是無效信息,甚至所有的信息都是無效信息——但是,假如有一條是真的,或者說一萬條信息中有一條是真的,那就代表著我們找到了李雅的位置,這對我們和李雅都非常重要,對杜青也很重要——”方炎是這么對陸朝歌解釋的。
杜青是自己的盟友,是自己的兄弟。
方炎能夠穩固花城的基本盤,和杜青的幫忙是密切聯系的。
沒有杜青的數萬青紅子弟幫忙,他怎么可能對花城的風吹草動都了如指掌?
將家向方炎開戰,杜青是最好的突破口和靶子。
杜青靠黑起家,雖然說青紅經過了好幾次洗牌,但是,你怎么就能證明你里里外外都已經洗干凈了呢?
特別是杜青本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當年花城最大的流氓頭頭。
現在也是。
這樣的一個大人物,你就從來沒做過什么違法犯罪的事情?你就從來沒有打過暗槍把人埋進深坑?
沒有?
你說沒有,誰會相信?
你的兄弟們都進去了那么多,偏偏你這個做老大的冰清玉潔看起來就跟十世善人轉世似的,你當別人都是白癡嗎?
如果是平時,別人即便知道杜青的一些底子,也對他無可奈何。
但是,偏偏是此時——偏偏是在李雅被人劫走的情況下,杜青就不得不捏著鼻子做出一些妥協了。
譬如自首。
方炎一整晚沒睡,蘭山谷柳樹也起床得很早。
李雅被劫杜青自首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所有有心人的耳朵里,他們這些人又怎么可能沒有得到消息?不管他們喜不喜歡杜青,或者說有沒有把這樣一個出身草莽的幫派大佬放在眼里,他們和杜青都是一伙的。自己這邊有重要人物出事,自然是要到方炎這個核心人物面前商議一番。
緊跟他們身后來的是將上心,將上心昨天晚上離開不久,杜青就隨后前來拜訪,然后做出了去自首的決定。回去洗了個澡還沒來得及躺在床上,就得到了杜青自首的驚天大消息。她當時就想再次趕來見方炎,但是想了想,還是躺在床上瞇了一會兒,一直睡到清晨五點鐘才帶著司機保鏢趕了過來。
“必須要自首嗎?”將上心滿臉憂慮,說道:“就沒有其它的解決辦法?”
“也不是沒有——”方炎抓了抓頭發。雖然一晚上沒有睡覺,但是他的精神頭看起來還是不錯的。只是他的臉上頭發上都蒙著一層油,看起來不太干凈爽利。“但是這是最保險的辦法。”
“杜青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蘭山谷濃密的眉毛挑了挑,說道:“他不在,青紅就發揮不了應有的作用。我們沒有青紅的幫助,僅僅憑借自己手頭上的情報渠道,很多事情的發生和發展軌跡到我們面前就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再說,如果那些人要是以李雅為威脅讓杜青幫他們做事——”
“不會的。”方炎聲音堅定地說道。“杜青不會。”
蘭山谷看了方炎一眼,沒有再多說什么。話說得太露骨就有些犯忌諱了。你說杜青有可能會被別人策反,你有什么證據?要是杜青本人或者說杜青的人聽到自己的話,以后又會用什么樣的態度對自己?
只是蘭山谷不明白的是,為什么方炎那么相信杜青?
“也是奇怪。”將上心出聲說道:“他們既然劫持了李雅,完全可以要求杜青站在他們那邊,為什么要把杜青送進監獄呢?”
“第一,杜青不可能站在他們那邊。”方炎看著將上心非常有耐心地解釋著。“第二,他們不會相信杜青。杜青是我們的朋友,他們寧愿毀掉也不會用他,那樣只會增加更多的變數。所以,杜青在確定李雅被人劫持之后,唯一的選擇就是去自首——讓他們親眼看到,并且堅信,杜青不會再摻和這場戰爭。”
“他們的疑心病一直都是那么重。”將上心滿臉鄙夷地說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她所說的‘他們’是指什么人。別人對將家的人或許不那么了解,但是將上心對他們的了解卻是深入和刻骨的。從她嘴里說出這句話,大家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蘭山谷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一場硬仗。事情剛剛起個苗頭,不知道將家到底會在這件事情上投入多大的人力物力——如果是整個將家都壓上來,我們就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咱們偏居一隅,這幾年也算是發了些小財。但是和將家那種縱橫數百年不倒的巨無霸相抗衡——實在是沒有任何勝算的可能性。”
“那也不能投降吧?”一直坐在沙發角落沉默不語的柳樹出聲說道。
蘭山谷滿臉嘲諷,說道:“我就是把我們即將要面臨的局面剖析一番——如果僅僅面對的是將軍令和將軍行兄弟倆人,我們大可和他們一搏。但是如果整個將家都發動起來,就憑我們在場的幾位——你覺得能有多大的機會?倒是希望你們柳家能夠頂住壓力別到時候臨陣逃脫。”
柳樹瞥了蘭山谷一眼,說道:“柳家會做好份內的事情,蘭家能不能做好份內的事情就很難說了。你們蘭家那位老爺子不會又想著把蘭家的大權給收回去了吧?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順風順水的時候,跟著一起占便宜。一旦遇到危險,就立即跳出來和自己的孫子一刀兩斷來保存實力——”
蘭山谷眼神陰厲地盯著柳樹,嘶聲說道:“柳樹,我知道你樂意做一條瘋狗——但是,沒必要見人就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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