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晚飯吃得沉悶無比,焦嬸子看看天色,等不及洗碗了,手里拉著新請來幫忙的花嬸子過來請示常得貴:“掌柜的,快要宵禁了,我們就先回去了。”
常得貴笑著道聲辛苦二位嫂子了,焦嬸子咬了咬嘴唇,又道:“小灶的鍋里還有一些藥湯,能不能讓我們帶點家去……”
看到常得貴的臉色有點變了,花嬸子忙道:“我們出錢買。”
“不是這意思呀,嫂子。”常得貴放下碗筷,搖頭說道,“是我想得不夠周全,嫂子們為了藥鋪沒日沒夜地忙活,這點點藥湯算什么,都拿回去吧,讓家里人都喝點,不說包治百病,起碼防個風寒什么的還有點用處。”
“多謝掌柜的,那我們就拿走了哈。”
兩位嬸子千恩萬謝地,端了藥湯回家,常得貴重新端了碗,望著廚房門想了好一會,何素雪輕聲道:“師傅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布施點藥呀。”
“布施點藥?”常得貴眼睛亮了起來,“小何你是說……”
何素雪笑瞇瞇地搖頭晃腦,頭頂的馬尾巴晃動著淡黃色的光芒,“這種時候,藥材金貴得很,有錢都買不到,咱們托了秦世子和何將軍的福,整了那么些回來,拿點出來熬了藥湯,擺在柜臺邊上,走過路過的百姓都喝一碗防防風寒瘟疫什么,也算是秦世子和新西軍的一點心意嘛。”
何素雪絕口不提江南藥鋪,把功勞全部放在秦世子、何將軍和新西軍頭上,常得貴心里熨帖得很,覺得小徒弟的醫德學得不錯,當時就答應了,交待毛永盛每天負責熬制藥湯搬去柜臺免費發放給百姓。
這藥湯雖然只是簡單的方子,只有大青葉、甘草、連翹、紫蘇葉和桔梗、陳皮、防風等普通藥材,但是預防感冒的效果還是杠杠的,第二天一搬出去,馬上受到百姓的好評。
毛永盛得了吩咐,不斷宣揚這個藥湯是新西軍的秦世子關愛百姓的一番心意,但江南藥鋪的名聲還是傳了出去,每日前來看病就診拿藥的多不勝數,方再年每天都抱著沉甸甸的錢箱子回來交給常得貴,眉笑眼開的,好像很快就能漲月錢似的。
何素雪的牙膏也賣的不錯,五十文一兩,這甘州府里能消費得起的人還是有很多的,價錢也比珍寶閣的便宜了三十文,幾十管存貨沒幾天就賣光光了。
方再年賣牙膏時都特別跟人家說清楚,這個定價主要是因為沒有別家牙膏那么多珍貴香料,不過潔齒護齒的效果是極好的,就連秦世子和秦少將軍等人,也都用我們家的牙膏云云。
定國公一家人可是時下風頭無兩的英雄世家,吃什么用什么,都極容易形成風潮,連他們都用的牙膏,那還能錯得了?聞風而至的人不要太多哦。
第一批牙膏賣完,何素雪馬上跟常得貴盤賬,除開材料費各自分了三兩銀子,又叫方再年想辦法采購原材料,幾乎把甘州府里的珍珠粉和蜂蜜都買了回來,然后抓了王小九和毛永青幫忙制作,保證了柜上每天都有牙膏賣。
到了月底一算賬,牙膏這一項就占了藥鋪收入的三分之一,讓常得貴都大吃一驚,再不敢小看小徒弟這不起眼的小打小鬧。
何素雪和常得貴商量,從牙膏收益中抽出一部分,當作獎勵發給參與牙膏制作與銷售的人,四個伙計各得了一百文錢,喜得嘴巴都合不攏,直說跟著小何有財發,把掌柜的都扔到一邊去了。
這時候,幾乎半個城鎮的人都喝過江南藥鋪的免費防風藥湯了,每天仍陸續有離江南藥鋪比較遠的百姓過來喝藥,發熱的病人也因得到及時的救治而控制住病情,整個甘州府里還沒有發現瘟疫致死的病例,倒是聽說城外鄉下有些地方凍死了人,都被衙役帶人去抬走燒了深埋了。
戰亂之時,知府和同知都跑光了,到現在也沒有見回來上衙,甘州府如今實行了軍管,定國公就在知府衙門里辦公,衙門的運轉就是定國公在主持。
常得貴倒是跟何素雪說了,知府和她那便宜爹都回京述職了,皇帝的訓斥肯定少不了,吏部的年度測評肯定也不能過關,到時還能不能回來這里任職都是未知的事情。
何素雪表示這些事情她都沒想過,現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學醫,好好賺錢,將來找到一心一意對她好的男人就嫁,找不到就收幾個徒弟讓他們養老。
常得貴聽了呵呵大笑,“你才八歲,就想著怎么養老啦?你師傅我都還沒想過呢。”
何素雪酒窩深深,笑得比蜜還甜,“師傅不用想,徒弟我肯定要給您養老的。”
常得貴心里那個舒坦,當天晚上多吃了半碗飯。
何素雪的日子漸漸規律起來,卯時早起打軍體拳健身洗衣服等,吃過早飯就跟師傅和師兄們去查房,然后就是換藥喂藥護理病人,上午就在病房里渡過了,吃過午飯她要睡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下午她就在書房里讀書寫字,讀的是師傅交待的書目,寫的是前世學過的知識。
她怕時間久了忘記了,所以趁現在就把記得的都寫下來,不管是專業知識還是詩詞歌賦還是數學應用,只要記得就都寫下來,寫好的紙張裝在一個小樟木箱里鎖好,鑰匙掛在脖子上,誰也不給看,這是個人。
晚飯后一般是工作時間,跟伙計們混在溫暖的廚房里制作牙膏,后來又和關有樹研究戰救用品,沒事就搗鼓搗鼓繃帶三角巾什么的,忙到亥時初也就是二十一點左右就洗漱睡覺。
生活規律了,肚子也吃得飽,一個月過去,何素雪臉上慢慢粉紅起來,下巴也不那么尖了,連個子都長高了一點點,這個依據就是她原來那件絲棉襖的袖子變短了,一伸手手腕就露出一截雪白來。
因為絲棉襖還能穿,何素雪就沒有拋棄不要的打算,她去隔壁繡莊找袁三兒要了點顏色相近的布頭,自己把絲棉襖的袖子加了一截,針腳不算好看,好歹縫上還過得去,反正是穿在里面的,她也沒在意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