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女傷員的事情自有少將軍的親信辦理,她本人跑到藥鋪搶房間來了,非要在常得貴旁邊住下,說是方便照顧她家兄長大人。
院子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男兵們的臨時宿舍被搬到藥鋪右邊的院子,吃飯和輪值的時候再從隔壁過來。
大夫們重新得到每人一間,以保證充足的睡眠和休息不被人打擾,而術后渡過危險期的傷員也被轉移到右邊的院子休養,空出來的房間用來安置需要重點關注的重病號,
何素雪把自己和王小九關在書房打包手術包,充耳不聞窗外事。反正二樓的地盤是她的,誰也搶不走,常得貴也不會讓人搶走。
新來的傷員還沒有去看,不過常得貴已經通知她準備兩例手術,一個是胸部一個是腹部,都是開放性大面積創傷,病情十分嚴重,明天一早就要手術。
手術器械只有那么點,何素雪挖空心思才整出兩個包來,心想還得讓師傅大人去壓榨秦世子才行,怎么也得弄出一個師醫院的器械標準來嘛。
兩個小娃抱著大大的手術包,跑了兩趟才搬完,巨大的蒸籠一架,頓時這個大灶就閑人免近了。
王小九搬了個小板凳守在灶前,何素雪則被師傅大人喊去會診,她手上比其他三位師兄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師傅大人的小藥箱。淚流滿面哪,師傅大人的變相懲罰不到天黑不到頭啊。
常得貴把原來的五號病房改成了手術專用房,四號病房作為手術準備房,用來晾曬手術衣單手套和器械什么的,這兩間的鑰匙都歸何素雪管,另外三間才是重癥病房,需要手術的病人將排隊入住。
何素雪見縫插針,向師傅大人哭訴手術器械不夠用,常得貴沒好氣地告訴她,這事情自有何將軍去解決,她一小娃,就別操那么多心了。
“人家還不是為了您嘛。”何素雪心那個累呀,嘴巴嘟起來,委屈的小模樣又讓常得貴覺得心疼了,自問下是不是對她太嚴厲了?自己八歲的時候還在父母跟前撒嬌呢,而她已經能夠幫忙做很多事了。
常得貴這么一想,對何素雪的態度就好多了,拎箱子的活馬上轉到陳有亮手上,總算讓某人心里舒坦些。
少將軍還帶來了兩個醫女,查房的時候,醫女隨時跟著,幫著介紹病情,也有避嫌的意思。
雖然現在人命關天,性別不是那么重要,但該避的還是要避一下,多兩個人在場,女病人也沒那么難為情。
其實這時候常得貴完全可以把何素雪的身份亮出來了,可他好像忘記了還是怎么的,就是不說。
何素雪也沒有想到這方面,不說就不說唄,反正她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走哪都跟著一堆人,避什么避呀,有什么呀。
天將將黑的時候,被何素雪委以重任的小趙同學回來了,他手里抱著一個小木盆,盆里還裝著一個包袱,何素雪一看見他進院子,馬上向他跑過去。
“小趙哥哥,我要的東西都買回來了嗎?”
“都在這兒呢,你看看。”
何素雪接過木盆放到地上,翻看著包袱,里面全是有蓋子的小竹筒,這是要用來裝牙膏的,竹筒表面還簡單刻畫上江南藥鋪的字樣,關節處打磨得光滑圓潤。
“小趙哥哥你真棒!”何素雪把不要錢的夸贊堆向小正太,他的臉頰因北風吹得散發不正常的紅暈,冷得發紫的嘴唇緊抿著,流露出一絲笑意。
哎呀,好懷念從前那個無拘無束的小正太呀,師傅大人到底對人家說了些什么,生生弄了個面癱臉出來,真是造孽喲。
“快要吃飯了,走,先進廚房暖和暖和。哎呀,你手好冰,外面是不是好冷呀。”
“不冷。”被溫溫軟軟的小手牽著,趙本真打從心底熱了起來,緊繃的臉頰也有融化的跡象。
吃飯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焦嬸子忙得團團轉,好在少將軍的女兵過來幫忙,她們還帶來不少米面和蔬菜,點燈的時候,總算可以開飯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廚房里是徹底坐不下了,將軍們和校尉們坐了一桌,常得貴和幾個徒弟一桌,其他的都捧著海碗蹲在外面屋檐下吃。
何素雪照例和趙本真兩個遠遠地避開人群,小板凳擱在井臺邊沿上,一邊吃一邊嘀嘀咕咕,多數時候是何素雪在說,小趙同學基本上是只聽不說,他的話越來越少了。
何素雪就勸他想開點,“再大的困難,總有過去的時候,等開春暖和了,讓師傅找人送你回去,家里人還等著你支撐門庭呢。”
趙本真沒有回答,默默地,大口大口地吃著在家里從沒吃過的粗糙食物,他替何素雪高興,她終于想起來他是誰了。
吃過飯,何素雪要抹汗,也就是洗澡,讓趙本真幫買盆子就是為了這事,她可不想跟一群大老爺們共用一個洗澡盆。
常得貴呢天天忙得要死,也壓根沒想起來這事,后來看見趙本真提水,何素雪哼哧哼哧端著個大盆子上樓,他才一拍額頭,想起來了。他愧疚地想上前幫忙,卻被拒絕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何素雪還是習慣自己做,不喜歡假手于人。
天天幫忙提水上下樓,趙本真力氣見漲,連提了兩桶都不帶喘的,何素雪真誠的道謝,從頭洗到腳,換上焦嬸子準備的干凈衣物,然后舒舒服服地坐下來制作牙膏。
趙本真又把臟水提下去,過了一會,他披散著濕濕的頭發上樓,看樣子也洗過了,手里還提著一個火盆和一個湯婆子,卻是常得貴讓他拎上樓的,知道何素雪晚上要做事呢,怕她冷著了。
何素雪把湯婆子塞進被窩里放好,火盆擱在腳邊取暖,便和趙本真一起制作牙膏,兩人把熟蜜和珍珠粉全部用完才罷休,床頭的箱子面上擺滿竹筒,除了明天早上要交的貨,還有多余的,可以考慮向左邊院子的女兵們推銷。
趙本真沒把火盆提下樓,而是推到何素雪的床底下去,這樣可以增加一點熱度。
“你一個人住這,還是太冷了。”他說道。
何素雪無奈地攤手,“我也想睡火炕呀,你也知道我是最怕冷的了,可是師傅不肯,我有什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