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興就介紹說:“這方塔倒是一個比較古老的名勝,原名叫興圣教寺塔,為五代------”
“那您這次來松江你媽媽知道?”家興問錦繡。
第三十八回古老方塔下戀曲再奏有情人成雙日月明鑒
家興問中隊部通訊員,上海來的是什么人?通訊員說是一男兩女,都是青年學生。
特別是那幾句:他們心意倆相投,夫人你能罷休便罷休,又何必苦追究。一不該,言而無信把婚姻賴------如今生米已成飯難更改,不如成其好事------
“好,當然好。不過------”家興不知如何作答。
家興站起身,戴好軍帽,整理了一下軍容,就直向中隊部而去。一到中隊部辦公室門口,就喊了聲:“報告!”
“進來。”中隊部辦公室里面有人應道。
“出了這么多事,怎么辦呢?我在這里學習、工作實在太忙,回不了上海,這怎么好呢!”家興著急地說。
錦繡接下去就說:“媽媽本來想一起來看看兒子,但是這幾天氣喘病又發了,就叫我們三個人代她老人家看看你。她叫你放心,在部隊好好學習,積極工作,服從命令,聽從指揮。不要經常想家------”
他和錦繡的愛情之路這么多年走過來是很不容易,遇到過那么多的阻攔、曲折,兩人都沒有一絲的動搖,仍是深愛不移!現在如果沒有這姓王的干擾,她也不會出此“絕招”,不必急著把生米煮成熟飯。他倆雖已私定終身,但再向前邁出一步必須慎重。他現在主要顧慮的是,既然作為一名軍人,就要隨時準備上戰場,為革命流血犧牲、報效祖國。而她有這個心理準備嗎?她還是個姑娘,還年輕,萬一自己在未來的戰斗中流血、殘廢、甚至犧牲了,將來怎么對得起錦繡!自己這樣不就太自私了嗎!作為一個男人,就應該為一個他真愛的女人負責!
君蘭卻又搶著說:“昨天我們三個人去看望你媽媽,我就說,家興當兵去了,我君蘭雖然不姓李,但我小時間吃過您的奶水,現在我倆又是結拜兄弟,我也是您老人家的兒子;我的未婚妻許愛芬,也是您未過門的兒媳婦。”
“不過什么?我們這樣做,有利無害。可以排除一切干擾,你可以安心當兵,我可以順利讀完大學。但是我也知道,你有三怕:一怕我媽媽。其實你不用怕,我家里是三票對一票。我只有把半生不熟的米煮煮熟,媽媽就奈何我不得,她就不能給姓王的留活扣,姓王的對我才會死心。二怕你的軍人前途。你也不用怕,就算把你復員回家也不要緊,我后年大學畢業,就會有工作,家庭由我來負擔。三怕萬一有了-----這就更不用怕了,我是學醫的------”錦繡是句句都說到了家興的心坎里。
“既然到了松江,還是到這里的名勝古跡去游覽一番,欣賞欣賞。以后可能就沒有機會再來了。好在吃了晚飯后還有時間。”家興說。
“家興,什么地方既有觀賞價值,又便于我們交談?”錦繡問。
“家興大哥,打住,打住,這風景講到這里就行了,我們現在沒有興趣多聽。我估計里面有碑文,等會兒自己會看。我們今天來松江的目的,一來是看望大哥,二來是報報平安,三來是說說你母親的身體狀況和她老人家的囑托。這些事錦繡你來說吧。”君蘭說到這里就把話題轉給了錦繡。
“你們這些大學生,竟然想出這種壞主意。”家興嘴上這樣說,可心里想想,這個“絕招”還可以。
“我們就在這房間里談談算了。”愛芬建議。
分隊長王大勇就說:“小李,你先去,等一會兒我也過來”。
“家興,你問會出什么大事?怎么解決?我們三個人想了個最后方案,有錦繡同你商量。”君蘭說完,就拉著愛芬的手說:“我們兩人到塔上去看看,讓他們兩人去細細的談吧。”
“那我們就一起去照張照片。我們倆呢,算是補拍訂婚照。你們倆人今天就訂婚照、結婚照一起照。我們兩人做你們結婚的證婚人,君蘭,你做家興的介紹人;我做錦繡的介紹人。這個紅娘我是做定了!就是范圍小了點,但是也符合法律手續,不是你倆私自偷婚。我來寫證婚書,我、君蘭可以簽字、畫押,給以證明。”這個四川妹子不僅這么說了,她還真想這么做。
有一天,家中只有外婆一個人在家,他就向外婆說,他是真心實意地愛著錦繡,是專一的;說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李家興,大家都是同學,是家興冤枉、誤會了他;說他父親是在日本人手里做過事,但是沒做過壞事。要不,國民黨回來他還能在政府里做事?后來他就拖離了政界,解放前后一直在做生意,現在人民政府也說他是愛國商人等等。外婆很客氣地回答他:“這些事你自己去同錦繡講,我不管你們小孩子的事。”還叫他把東西帶回去,但是他死活不肯拿走。
“錦繡,我是有那么多怕的人嗎?您為我做出的犧牲還少嗎?您現在冒的風險遠遠超過我------”這李家興做事向來是開始慎重,但只要一經決定就當機立斷,從不猶豫。可現在他嘴上這樣說著,而心中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那首歌的歌詞是:夜深深,停了針繡和小姐閑談心,聽說哥哥病久。我倆背了夫人到了西廂問候,他說夫人恩當仇,叫我喜變憂。他把門兒關了,我只好走。他們心意兩相投,夫人你能罷休便罷休,何必苦追究。一不該,言而無信把婚姻賴;再不該女大不嫁把藏深閨;三不該呀不曾發落那張秀才。如今生米已成飯,難更改,不如成其好事,一切都遮蓋。
“大家坐,真的都是自己人,不要拘束。”孔文接著又說:“攻打濟南時,我和張榮兩人在一條戰壕里,連續打退了敵人五次反沖鋒,真是生死戰友。”
“方塔。”家興就說。
君蘭還問家興,你們這里好像還在按部就班地學習政治,怎么還坐得住?家興也說起,這訓練班表面上很穩定,實際上干部和學員的思想已經開始波動起來了。有的說可能就要去解放臺灣,有的說不可能;有的說開到朝鮮去同美國人打一仗,倒也蠻痛快的;也有的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打了那么多年的仗,部隊要好好休整休整了,搞搞建設了。說法不一,都是在瞎參謀、亂估計。
“有照相館,技術還可以。當然不好同上海南京路上的王開照相館相比。”家興答道。
最后對家興說:“十一時一刻開飯,還有一個多小時,小李先領大家到你小隊里坐坐,到時間來吃中飯。你們三位到了部隊,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樣,隨便一些,不要客氣!”孔文對家興等人說罷,就送四個人離開了中隊部辦公室。
“家興,怎么啦!說話呀,我們把下午的話題繼續下去,怎么樣?”錦繡深情地望著家興說。
可錦繡卻平緩地說:“你回去又有什么用呢,現在我想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把事情做絕了:再來一個‘先斬后奏’,我倆現在就結婚。我們先相愛,后補辦結婚典禮。這是愛芬給我出的‘絕招’,也是我媽媽逼出來的。我也向媽媽發出過信號。”
接著,錦繡又說了這個“絕招”的內容。原來錦繡家里有一臺留聲機,不知道愛芬從哪里去弄來了一張上海百代公司的老唱片,里面全是周璇唱的歌曲,有《夜上海》、《四季歌》、《天涯歌女》、《拷紅》等。愛芬就叫錦繡有機會在家里把這唱片里的歌曲在留聲機上放起來。外婆說很好聽,爸爸也說不錯,媽媽聽聽也說可以。于是,錦繡有時間就把《西廂記》里的《拷紅》那首歌,放了一遍又一遍。
這些都暫且不表。四個人吃完中飯,中隊部通訊員領著去招待所安排晚上的住宿房間。兩個女的一間,君蘭一人一間,兩個房間緊kao在一起。然后家興口頭謝過通訊員,四個人就急于找地方去交流他們之間當前的悄悄話!
家興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就帶路來到了大街上的一家照相館,照了五張照。家興和錦繡一張,君蘭和愛芬一張,兩位女生一張,兩個男生一張,最后四個人合影一張。鈔票全由愛芬付了。照好相,四個人又到方塔附近,找了家飯店坐下來,叫了四菜一湯,還是愛芬付的錢,算是為家興、錦繡辦的結婚喜酒。
這些男的當兵的,大都是什么干部訓練隊的學員,女的當兵的是這里部隊醫院的一些護士。按規定,干部在訓練隊學習期間是不可以和這些護士談戀愛的,但有些人就要搞地下活動,秘密戀愛。現在訓練將要結束,干部要回原來的部隊了,情人們要分手了。“地下”自然浮到了“地上”,原來封閉的,現在啟封了,公開活動了。再加上這方塔當然是談情說愛的理想場所。
家興一聽,就知道準是君蘭、愛芬和錦繡。
“嘿,我們的大哥真神氣,還跟我們敬禮,像個地道的解放軍。讓我再好好瞧瞧,你們兩位也來瞧瞧!”君蘭看著家興非常興奮地說。
于是,她先去把房間的門關關好,然后主動把家興緊緊地擁抱著。
原來,這王有德看到家興參軍走后,就先后做了三件事:一是他在學校里人多時間,就尋找一切機會kao近錦繡,制造他同錦繡是好朋友的假象。還在學校里散布,錦繡和家興的訂婚是私下里的,錦繡的母親不承認、無效的。二是繼續請媒人到錦繡家說媒,進行游說。三是他還厚顏無恥地親自登門三次“求婚”,每次都拿了不少“禮品”。
“家興,還有一事,就是關于王有德的事,過去是啥子事我搞不清楚,現在我全部弄明白了,他至今還死死地纏著錦繡不放。這個問題必須解決,這也是我們今天來這里的一個最重要的事情。你學習可能馬上結束,就要分配到部隊中去,現在這問題不解決好,以后肯定會出大事。”愛芬說。
家興敬完禮后,又和三個人握了握手說:“你們請坐,這是我們的孔指導員,和張榮爺叔原來在一個部隊,是戰友,是親密戰友------”
他們兩人走后,家興、錦繡就在草地上kao到了在一起。家興說:“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說說,我走后到底發生些什么事情?”
家興他們在這里逛了一會,就回到了招待所。大家先洗臉、洗腳,然后都到女的房間里喝茶、聊天。談起了大學生的生活、學習;談到上海的社會、生產、政治。特別是說到最近在上海的傳說,什么南北朝鮮打仗,美國人已經插手進去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已經有大的動作,正在調兵遣將,解放軍大部隊在向北開,蘇聯紅軍可能也會有什么動作等等。
“我的大哥,你倒再想個好一點的主意出來,說給弟弟妹妹們聽聽。”君蘭將了家興一軍。家興只好微微一笑,沒再說什么。“家興,這里有照相館嗎?照的技術怎么樣?”愛芬問。
“這位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家興正要向孔文介紹君蘭和自己的關系。
“家興,這是怎么回事?”君蘭好奇地問道。
四個人到了家興的小隊,王大勇很高興,反正都是熟人,過去見過面,在家興家里一起還吃過飯,說話就比較隨便。
“這個嗎,是這樣的------”家興放慢了腳步說開了。
最近幾天又來過一次,帶的禮品更多。正好錦繡和父母、外婆都在家。見他說的還是那一套,外婆聽得不耐煩了,就上樓去了。錦繡當著父母的面,給姓王的說了個明白:我們是同學,是同坐過一條板凳,同學之情是有的。你的為人,不需我評論,你自己知道。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愛情可言,你就是將來當皇帝、做總統,我谷錦繡都不會嫁給你。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免得浪費時間、浪費青春。說完也上樓去了。
又有一天,外婆在樓上睡覺,錦繡的母親一個人在客堂里接見了他。他說的基本內容還是那些話,母親似乎聽進去了一些。最后留了個活扣給他,答應他,再做做女兒的思想工作,要他自己也再努力努力。帶來的禮品叫他拿回去。可他不肯拿走。
“好,你領路。”錦繡說。
“小李,不用介紹了,剛才我們已經都聊過了。小李,親人來了就這樣安排一下吧,中飯大家就在中隊部吃,我作陪。下午你們四個人好好聊聊,一起到方塔、醉白池等松江的名勝古跡去玩玩。今天晚上放你的假,可以和你愛人和弟妹好好談談,歸隊時間不要超過十二點。”
九點多了,愛芬拉拉君蘭,君蘭懂得是什么意思,兩人就什么也沒說,開門走了。
話說這是一個星期天的上午九點多鐘。李家興正在整理學習筆記,中隊部通訊員來通知他到中隊部去,說上海來人看望他。
這時,第一小隊的學員,上午出去逛街、買東西的陸續回來了。家興介紹大家認識一下,相互寒暄了一番。君蘭等三個人看到這些學生學員的學習室、床鋪等整理、布置得井井有條,而且非常整潔;學習園地也搞得生動、活潑,圖案畫得也很美,文章大都很精彩。連聲贊嘆,這里真是大有人才!
開始,錦繡母親聽了并不在意,后來她聽多了,察覺這里面有文章。就警告女兒不可以來第二次“先斬后奏”。女兒對媽媽笑笑,外婆在一旁也笑笑。
但是,君蘭等三個人,此時對什么方塔、醉白池都無心欣賞,眼前的當務之急,是談論家興、錦繡的婚姻大事!
“你走后不久,就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錦繡就說起了這事情的前后經過。
“會出什么大事?怎么解決?”家興問。
此時,這房間里只有家興和錦繡這對波折不斷的戀人。過去家興一般來說還是比較放得開的。可當了半年兵,現在反而變得很拘謹。
但要知后事如何發展,且聽下回分解。
說到最后,愛芬叫大家不要說下去了,她還真的拿紙寫了一份證婚書,一式兩份,還簽字、畫押。
其實,這錦繡對家興所想的,何嘗沒有想過,她畢竟已是大學生,而且是成年人了。而且她是非常了解家興的,也看出了這個男人現在在想些什么。但她此心早已相許,她絕對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決不后悔!她認為他們倆的這番真情實意,天地好作證、日月會明鑒!
“你媽媽當時就說有一事相求,她拿出一張大紅紙,和硯臺,毛筆,叫我們教她寫‘精忠報國’四個字。她說岳飛的母親,在岳飛的背上刺了這四個字。現在她就寫在紙上,要我們帶給你,永遠藏在身邊。不要忘記國恥家恨,不要遺忘父親是怎么去世的。我們就教她怎么寫,她就提起毛筆,含著眼淚寫了這四個字。”錦繡隨即拿出那張大紅紙,交到了家興手里。
這天已是陽歷九月頭上,雖已快交白lou季節,但陰歷只有七月底,天氣還較悶熱。幾個人只走了半個多點鐘頭的路,背上就已汗淋淋的了。一到方塔,就找了個陰涼處的一塊草地,四個人圍成一圈,席地而坐。
這時,君蘭、愛芬,邊走著、邊說著、笑著從方塔上走下來了。
家興向孔文敬了個禮,君蘭等三人都站起了身,家興又向三人一一敬禮。
家興接過大紅紙,看著這“精忠報國”四個大字說:“我一定會按母親的囑托,當好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名軍人!”
“當然要告訴她。她叫我不要把事情做得太出格。可我們做了又能怎樣?是她要做《西廂記》里的老夫人!這怪不得女兒了。”錦繡是決心要祭出這個“絕招”!
家興推門進了辦公室,往里一看,見指導員孔文正熱情地在同君蘭他們交談著。
此時,天已逐漸暗了下來,這里涼風習習,但是游人反而多了起來,出現在這里的游人大多是老百姓,但也有些是當兵的。有男的、有女的,有的還成雙成對。
孔文對家興和來人作了全面安排。然后又叫通訊員去通知炊事班,中午給加兩個菜,叫王大勇一同來陪陪貴賓。還叫通訊員先以孔文的名義,給兵團教導團招待所張管理員打個電話,給留兩個好一點的房間,一男兩女,說是孔文上海來的好朋友;要通訊員吃好中飯親自陪客人先一起去一次招待所,安排好三個人晚上的住宿。
接下去他和錦繡母親談得最后的結果是什么,錦繡不知道。但是,他前后三次帶來的東西,母親都叫他拿走了。王有德走后,母親就講了些很難聽的話,什么當兵的有什么好,當解放軍的是真正的窮當兵的------外婆也和女兒為了這事吵過好幾次。
四個人吃完“喜酒”出了飯店,又到方塔上去轉了兩圈,幾個人還饒有興趣地看了這方塔的碑文,大體意思是:方塔原名叫興圣教寺塔,為五代古興圣教寺的遺物。它建于北宋熙寧元佑年間(公元1068——1094年),相距有九百多年的歷史。方塔高42.5米,四面九級,磚木結構,大出檐,瘦塔身,體現出盛唐時代的建塔特點。方塔是松江風景中的主景,也是松江的象征和驕傲------眾人看了都贊嘆不已,說這方塔真是個古老的、有觀賞價值的名勝古跡。
“你們倆說完了?家興,這個精神領會了?”愛芬調皮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