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史書,1648年到1649年的中國歷史,就像一道澎湃悲壯的濁流,起初波瀾壯闊,令人熱血沸騰,最后卻只能扼腕嘆息。
“漢人并非沒有血性,只是有血性的漢人都被滿清殺光了。”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漢中賀珍、陜西王永強、甘肅丁國棟、米喇印、山東榆園軍、山西姜瓖、乃至江西金聲桓紛紛舉旗反清,其他的小股抗清義師更是數不勝數。
從內蒙塞北到長江以南,從甘肅戈壁到山東沿海,清軍占領區幾乎處處烽煙。這是滿清入關以來,漢人為了反抗清廷殘暴統治的一次總爆發,影響之大,連劉澤清這樣的降將都覺得滿清的江山坐不住了,暗中聯絡榆園軍準備反清。
這個時候,南方的永歷朝廷卻偏安一隅,只知道在內部爭權奪利,坐看北方的抗清義師被清軍逐個剿滅,甚至連近在咫尺的江西,都沒有派兵救援……等到金聲桓、姜瓖相繼兵敗之后,滿清在北方各省站穩了腳跟,從此北方無戰事。
以后的幾年里,還有一些抗清義師的殘部,比如榆園軍的殘部、山西姜瓖的殘部還在北方堅持抗清斗爭,但是規模和影響都小得多,對滿清的統治沒有太大的威脅,清軍得以騰出手來,一步步地向西南推進,消滅了永歷政權和大西軍。
在這個時空里,異軍崛起的楚軍像一道堅實的大壩,擋在滿清掀起的歷史濁流面前。硬生生的讓它拐了個彎。
江西,仍在明軍手中。
東征,對清軍發起大規模反攻。
滿清被迫從山西分兵。大同姜瓖壓力驟減。
李來亨的兩千騎兵,甚至闖進中原腹地,和榆園軍遙遙呼應。
“來呀,把咱們的戰旗打起來!”
出了登封地界,踏入千里平原,李來亨一聲令下,這支騎兵部隊打出了自己的戰旗。戰馬向前奔行。猩紅的戰旗在風中啪啪作響,上面一個斗大的“捻”字恣意張揚。
“小老虎,這什么意思啊?咱們是捻營還是捻字營?”
張鼐催馬緊緊跟在后面。腦袋一直仰著,望著那面威武的戰旗舍不得移開眼神,就像看著天下最漂亮的米脂婆姨,恨不得沖上去把她摟在懷里。狠狠地親上兩口。聽說這面戰旗是汪克凡特意派人送來的。用料和繡工都精挑細選,果然比一般的戰旗威風得多……但是,這個“捻”字卻不好理解,不知道有什么含義。
“這是汪軍門給咱們起的名字,咱們不叫捻營,也不叫捻字營,叫捻軍!”
李來亨想了想,很有把握地說道:“我琢磨著汪軍門的意思。是希望咱們越滾越大,把河南的義兵都捻成一股繩。給韃子鬧個天翻地覆。”
“好啊!捻軍這個名字好,聽著就提勁!”張鼐兩腿一夾馬肚子,猛地向前沖了出去。
前面三十里外,就是新鄭縣城。
因為其他各地處處告急,滿清不斷從河南抽調兵力,中原腹地已經變成了真空地帶,像洛陽這樣的府城還有一定數量的正規軍駐扎,底下的縣城只有一些土兵鄉勇維持治安,捻軍的兩千名騎兵如同神兵天降般突然殺到,輕而易舉地攻克新鄭,沒有遇到有效的抵抗。
捻軍的兩千騎兵出身于大順軍,流動作戰正是他們看家本領,而且河南這個地方他們來過不知多少次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無論偵查敵情還是籌集糧草,行軍作戰都如魚得水。攻克新鄭后剛剛兩天,附近的清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轉眼又殺到南邊五十里的長葛縣。
攻城。
破城。
一蹴而就!
長葛的城墻幾年前毀于戰火,因為地方貧困一直沒有好好修繕,一丈多高的土墻上面有很多破損的地方,比普通的堡寨強不了多少。捻軍士兵抬著幾架簡易云梯和房門床板就開始攻城,剛剛踏上城頭,城墻上面的土兵鄉勇就一哄而散,把指揮作戰的長葛縣令孤零零地晾在城頭,被楚軍士兵一刀砍翻。
李來亨雖然年輕,打仗卻非常聰明,他進入平原地區之后,專挑防守薄弱的縣城下手,那些堅固的府城根本不考慮,連鄭州、許州(許昌)這樣的州城也不去碰,打下一座縣城后稍作停留,轉眼又殺向下一個目標。
打下每座縣城之后,李來亨會殺掉堅持抵抗的滿清官員,對投降的俘虜一律優待處理。除了開倉放糧之外,捻軍還充當義務理發師,所有的士紳百姓有一個算一個,見面就是一剪子,剪掉他們腦袋后面的豬尾巴。
其他的,李來亨一律不管。
這么短的時間,他沒法甄別誰是真正的漢奸,誰是心向大明的忠貞義士,誰又是渾水摸魚的投機分子,不可能建立一個穩固的根據地。捻軍現在的任務就是搞破壞,砸爛滿清基層政府的統治,留下一個接一個的爛攤子,讓他們慢慢收拾,頭疼去吧。
新鄭和長葛周圍也有許多堡寨,聽說一支強大的明軍攻克的縣城,都關上寨門,如臨大敵。但是李來亨和張鼐沒有放過他們,各自領著一支人馬在縣城周邊掃蕩,威逼這些堡寨投降。
李來亨提出的條件很簡單,這些堡寨只要投降,捻軍就不會傷害寨子里面的任何人。他一不要金銀,二不要糧食,只要這些寨子里的所有馬匹,不管是不是戰馬,只要能夠騎乘奔弛,腳力還過得去就行,另外還有一個附加條件,就是所有人都必須剪辮子。
一開始,李來亨和張鼐碰到的兩座堡寨都沒有投降。
不是不想投降,而是不敢。李來亨提出的條件太簡單了,這兩座堡寨不敢相信。
北方的馬匹相對較多,這些堡寨里多多少少都養的有馬,其中一些實力較強的地方豪強還養了不少可以上陣的戰馬。這些馬雖然價值不菲,但和一座堡寨的安全相比,就算不了什么大事,俗話說賊不走空,眼看寨子外面來了幾百上千的捻軍騎兵,卻只要十幾匹,二十幾匹馬就答應撤兵,誰知道是不是使詐?!
等了一刻鐘,已經過了最后期限,這兩座堡寨還沒有開門投降,李來亨和張鼐下令攻寨。
這些堡寨里面都是家養的私兵,面對實力遠遠超過自身的捻軍,仍然抵抗得非常頑強。
但是打仗終歸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經過一番猛烈進攻,李來亨和張鼐相繼攻克這兩座頑固的堡寨。
“日他先人滴,打這么一個破寨子,比長葛縣還費勁。”張鼐見到傷了十來個弟兄,勃然大怒,下令屠寨,所有的青壯男丁一律處死。
李來亨那邊也一樣,殺人立威。
見到捻軍這么兇,后面幾座寨子不敢抵抗,戰戰兢兢地投降了。
李來亨和張鼐信守諾言,除了馬匹什么都不要,只是把他們的辮子都剪掉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李來亨和張鼐不用出兵,只要送去一封信,那些寨子就乖乖的開門投降,還主動把大家的辮子剪掉,馬匹都配好鞍具,喂飽精飼料。
孔有德派來的清軍騎兵駐守在汝陽到許昌、平頂山一帶,對著伏牛山東麓設下一道嚴密的防線,聽說捻軍突然殺到他們屁股后面的新鄭、長葛,都感到莫名其妙。
這伙南賊不是還在伏牛山嗎?怎么跑到長葛來了,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顧不上打探那么多,清軍立刻糾集人馬,準備對捻軍發起進攻。長葛距離許昌不遠,但是清軍的陣型正面對著伏牛山,屁股后面沒有任何進攻能力,反而有可能挨打,慌慌張張從汝陽等地調兵遣將,用了三天時間集結部隊,然后向長葛殺去。
他們原來都是勒克德渾手下的八旗騎兵,雖然在湖廣會戰中傷了元氣,但是回到平原地區后,還是表現出很強的戰斗素質,在主將班布爾善的率領下,氣勢洶洶地殺向長葛。
愛新覺羅班布爾善,是滿清宗室,努爾哈赤的孫子,但是因為他的奶奶只是努爾哈赤的庶妃,所以在滿清貴族中地位不高,入關的時候才是一個二等奉國將軍,這幾年南征北戰,加封為一等奉國將軍。
作為努爾哈赤的親孫子,班布爾善混的真心不怎么樣。
他對此也很不甘心,在戰場上非常拼命,努力獲取戰功,想要出人頭地。
但是豪門庶子從來都是重點打壓對象,混的往往還不如一個外人,和別的愛新覺羅子孫相比,他已經輸在起跑線上,而且被緊緊地扯住雙腳,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邁步前進。
(在歷史上,班布爾善因為黨附鰲拜,所以經常在有關康熙的影視劇里出現,因為要樹立康熙高大全的正面形象,所以班布爾善都被塑造成一個陰險卑鄙的小人,專門被康熙打臉用的反派。
這么一個血統低賤的家伙,還妄想謀朝篡位,和“千古一帝”康熙作對,當然怎么難看怎么死……其實,這不過是故意的矮化和丑化罷了,班布爾善先天條件不足,只能利用鰲拜,能做到那一步已經很不錯了。)飄天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