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的高句麗軍團再一次如潮水般退卻了，城頭上堅守不退的唐軍士卒高聲呼喊著“大唐萬勝”的口號，歡欣鼓舞，這是他們奮戰了半個多月以來第三十七次打敗了高句麗攻城士卒的進攻了。跟隨著李伯瑤來這座小城駐守的士兵們壓根兒就沒打算可以打勝，雖然誰都想要活下去，但是看著那個年輕的面龐，那位軍神李靖將軍的孫兒都和他們一起戰斗在第一線，誰也沒辦法說自己已經想退卻了。

李伯瑤將軍也不管什么身份和地位，天天都會出現在抗擊敵軍的最前線，遇到敵軍打上了城池，情況危急，他也拔出戰刀帶著親衛沖上去和高句麗士兵拼命，武藝高強，為人卻很隨和，該嚴厲的時候也非常嚴厲，雖然這里的守城士兵如今只剩下三千多人，面對著十數倍于幾的高句麗人，但是沒有打算退卻。

秦瓊出現在了城頭上，非常高興的和那些立下大功的士兵們交談著，鼓舞著他們，談笑風生，豪氣沖天，使得大家的士氣更加旺盛，仿佛身上有著用不完的氣力，無論何時都可以再和高句麗人干上一仗。

一天前，主將秦瓊老將軍率領一千軍隊過來增援，并且打算在這里待上一兩天親自為李伯瑤壯膽，順便自己也好好兒的感受一下當初的氣氛，北平城里面他是重要人物，大家都不希望他親自上前線，張儉的傷勢剛剛有些恢復就搶回了自己的職責，把秦瓊趕回了安全的地方全面指揮。

雖然這才是作為一名統帥應該做的。但是他老秦可絕對不愿意僅僅只是看著別人打仗而他不打，正好李伯瑤那兒一天前派人來求援，說那座城池只剩下了兩千多人的守城士兵，數量太少了，請求增援，秦瓊逮到了機會，以親自巡視軍隊激勵士氣為理由帶著一千軍隊從北平城一路殺到了李伯瑤所在地。

老秦終于找回了當年的感覺，被人喊做秦將軍，率領著一堆騎兵勇猛無畏的沖擊著高句麗人的騎兵隊，三下五除二就把他們打垮了。老秦時隔數年之后再一次砍下了一個高句麗士兵的頭顱。興奮不已，那種噶虐真的是難以言說，不過隨后老秦就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積蓄下來的體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不由得感覺一陣黯然。

蘇寧那小子說的沒錯。這副身體已經油盡燈枯了。按照那小子給的方法進行養生。舒緩身心，吃一些很補的食物，按照孫思邈教的方法進行食療。好不容易把枯損得非常厲害的身子給稍微補充了一點能量，這連日來的辛苦和剛才的一陣沖鋒把他最后的氣力給消耗完了，但是看著地上的無頭尸體，老秦還是覺得有些滿足。

原來，他以為他連上馬的機會都沒有了，但是現在不僅上馬了，還能穿盔甲，還能拿著自己最喜歡的熟銅锏，再一次出現在戰場上，率領著數萬人的軍隊，進行著一場非常有意義的戰爭，非常努力的指揮軍隊，沒有讓占據絕對優勢的敵軍越過戰線一步，他覺得自己最后的價值也體現出來了，就算自己已經無法再現當年之勇，可是，已經很好了，不是嗎？

老秦面帶著滿足的笑容沖入了李伯瑤固守的城池，拎著屬于自己的那顆頭顱，炫耀似的給李伯瑤看：“伯瑤，你看看，這是老夫親手斬下，看看誰還敢說老夫老了，騎不動馬上不了戰場了！哼！”

看著秦瓊幾近小孩子一樣的行為，李伯瑤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心中也有些凄然，按照爺爺所說的，秦瓊這些年的日子過得非常壓抑，似乎是在一夜之間，秦瓊壯實的如同獅虎一樣的身體就垮了，而且是一蹶不振，絕對沒有絲毫的余地留給他，老秦的精神似乎也垮了，后來雖然有所好轉，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秦瓊已經是生不如死了。

可是如今，秦瓊一副邀功的模樣，好像在期盼著李伯瑤可以夸他，夸他威猛不輸當年，夸他還能繼續打仗，就像一個小孩子期盼自己的父母對自己做出的一點微不足道的小成就表示贊賞一樣，秦瓊現在就是這個樣子。

這是秦瓊的最后一戰，打完了這一仗，不論結果如何，秦瓊就將徹底的消失在大唐的軍隊里面，而徹底的成為一個傳說，李二陛下不會再允許秦瓊上戰場了，哪怕他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但是他只要活著，就是一面旗幟，一面永垂不朽的旗幟，這面旗幟只要還在一天，很多大唐將士就有主心骨。

秦瓊的功勞雖然不算多大，但是他的勇猛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影響，戰場上交戰，有秦瓊的地方絕對是戰斗最激烈的地方，秦瓊悍不畏死的征戰方式，足以讓很多人膽戰心驚，誰都不愿意和秦瓊真正的生死相戰，因為他們知道，秦瓊就屬于那種死也要拉著對手一起死的人，如果做不到這點，他絕對不會死，除非他死在病床上。

李伯瑤笑瞇瞇的對著秦瓊行禮：“秦將軍勇猛不減當年，末將實在是佩服！”

此話一出，秦瓊只覺得一陣舒爽，他覺得自己已經滿足了，全部的要求都得到了滿足，真的已經滿足了，過去的一切，過去的種種，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滿足，他笑得非常得意，非常開心，哈哈大笑著走了過去，李伯瑤看著秦瓊龍行虎步的身影，感覺到身邊士兵們崇拜的目光，緩緩的舒了一口氣，老將軍只要還活著，他就是一面旗幟，永遠都不會落下的旗幟。

秦瓊和士兵們交談結束了，走到了李伯瑤的身前，笑瞇瞇的看著他道：“伯瑤，聽說你這里防守的頗為艱難，所以本將便率軍前來支援你，雖然只有一千人。但是這是本將目前可以派出來的最多的軍隊了，其他的軍隊都要放著守北平，還要留下預備隊去準備支援長孫沖，他那兒也打得非常艱難，你要堅持住啊！”秦瓊拍了拍李伯瑤的肩膀。

李伯瑤笑著點點頭：“請將軍放心，末將一定堅守到最后一刻，決不放棄，末將定然與城池共存亡！”

秦瓊很滿意的點頭道：“很有氣勢，真不愧是李靖的孫子，很好！不過。光有氣勢是不夠的。伯瑤，告訴本將，和高句麗人對戰，有什么懷疑和擔憂嗎？對于接下來的戰斗。有什么想法嗎？高句麗人的人數遠遠多于我們。沒有好的戰術。不可能堅持太長的時間，跟本將說說吧！”

李伯瑤看了看城外倉皇退卻的高句麗士兵，一個已經讓他懷疑了很多天的問題一直都在困擾著他。正好秦瓊來了，那就一起探討一下，于是李伯瑤開口道：“將軍，末將的確有一些問題想要向將軍詢問。”

秦瓊點頭：“說吧！”

李伯瑤說道：“高句麗出兵十五萬人攻打我大唐，一路所向披靡，直到被長孫將軍突襲戰敗了一次，兵馬損失不到二萬，而這些日子來連番進攻，可損失都不算很大，末將以為高句麗兵馬損失如今也不過三萬人，所以他們還有十二萬左右的軍隊可以用來攻城，而我軍只剩下二萬人出頭了，對我軍來說非常不利。

如果高句麗以一支五萬人的軍隊晝夜攻擊末將防守的城池，末將覺得，不需要太多的時間，或許一兩天，末將手中的兵馬就會消耗一空，然后不得不棄城而走，這明明是非常正常的，他們可以以兩支五萬人軍隊攻打末將和長孫將軍駐守的兩座小城，然后以兩萬人精銳兵馬警戒將軍的增援，如此一來，不需要兩三天，他們就會兵臨北平城下。

而且，這場戰事對于高句麗而言，也是應該盡快的，高句麗人不是白癡，他們也該知道如果不盡快攻打下北平，那么等到草原大軍回防之后，沒有丟失北平的我軍幾乎可以立刻就展開反攻，一路往遼東打過去，狠狠的收拾高句麗人，乃至于徹底擊滅其國，可以說無論是我們還是高句麗人都該知道速戰速決對他們有好處，但是，這些日子來，末將總是覺得，高句麗人似乎并不想很快的攻取北平城，不想速戰速決。”

秦瓊皺起了眉頭，詢問道：“何以見得？”

李伯瑤說道：“末將注意到，高句麗人每一次派出的攻城士兵少則五千人，多則一萬人，根本就沒有超過兩萬人的數量存在，每一次進攻也不是非常犀利的，而是有些緩慢，有些力不從心，甚至讓末將覺得他們是在演戲，慢吞吞的移動到城墻腳下，慢吞吞的開始攻城，如果是非常迫切的情況下，根本不會如此！

而且，十數日以來，末將根本沒有看到過高句麗一方重要將領出現過，不知道長孫沖將軍和將軍是否看到過高句麗主將的身影，按照常理來說，主將應該出現的，即使主將不出現，來幾個偏將副將也是可以的，但是末將從未見到過重要將領的出現，似乎總是些不入流的將領在指揮攻城戰。

而且一開始的幾日攻城還比較犀利威猛，五千兵馬在兩天之內就損失了兩千多人，可是隨后的七八天里面，僅僅是不到一千人的損失，這樣的情況的確非常讓末將覺得懷疑和擔憂，高句麗人似乎并不想攻打北平，或者別有他想，否則，為何攻擊如此綿軟無力？”

秦瓊面色嚴肅的思考著李伯瑤的話，不得不點頭：“沒錯，你所說的，本將也有些在意，按照常理來說，高句麗人不會不知道越拖下去對他們越不利，我們有足夠的糧草軍械，他們卻沒有，還要長途運輸，我們連北平城的武庫都還沒有打開，糧草充足，怎么想，都覺得略有些問題在里面。

更別說大軍一旦回援或者是提前回援，按照陛下的性子，絕對會立刻下令征伐高句麗，滅之，怎么想，都覺得高句麗不應該這樣做，本將也認為高句麗應該以大軍攻擊我城池才是，可是，高句麗卻一直沒有這樣做，究竟是為何呢？”

李伯瑤說道：“末將曾經做過一些猜測，但是，這些猜測并不太可能，如果當真是那樣的，那可就太過于可怕了。”

秦瓊看著李伯瑤道：“什么猜測？盡管說出來。”

李伯瑤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末將猜測的是，我等正在防守的高句麗軍隊，根本就沒有十五萬人在這里，那些軍隊不在這里，而是另在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