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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瑪麗吐出最后一口氣息的時候,蘇荊在光學效果上距離他們只有十一點五七米的距離。但是在空間距離上,卻整整相差了三千米。
蘇荊能聽見亞羅悲怒交集的咆哮,斧光在黑暗的空間閃耀。太空戰士將悲痛化作無盡的憤怒,用他的動力斧切下了一個又一個敵人的腦袋。憤怒令他無所畏懼,擋者披靡,即使是游星的生化兵器,也為他的氣勢所震懾。
但是這撐不了多久。蘇荊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憤怒可以為他們帶來一時的力量,但是在長久的耐力戰,需要的是冷靜的頭腦和耐心。
一個死了。而隊伍崩潰的速度,總是逐漸加快的。第一個死去的人總能造成一個缺口,就像是在大堤上鑿開一個小孔,帶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洋洋自得的聲線在蘇荊耳邊回蕩,蟲族只是不停地殺戮,與從虛空躍出的生化武器交戰。
進化。
磨礪。
在斗爭前進。
如此高質量的敵群,是他在進入世界后的第一次。在這之前,作為一個技術流(自稱),蘇荊從沒有試過像很多武道狂人一樣進行地獄式的苦練。他的戰斗風格來自于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威力的確驚人,但是對心力和體力的消耗也頗多。而此刻他面對的潮水般的妖獸群,逼迫他以更保守、謹慎的風格作戰。
在高強度的戰斗,他的蟲族之軀開始自發性地變異。那些被他下意識壓制住的進化動力開始一層層解鎖。在混沌的魔力下,讓他的身體組織更堅韌、更柔軟。蘇荊微微瞑目。讓自己的心靈放空,他壓箱底的技能之一。來自于北斗之拳的無想轉生,令他可以在這些生化戰斗兵器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找到最微小的破綻,然后一擊斬殺。
圓月般的弧光不斷閃現,蘇荊身周似乎出現了一個“場”,一個殺戮之環。以他為圓心的十五米范圍內,任何踏入其的生物體都會被瞬間破壞。切割、打擊、撕裂、分解……七八種百花繚亂的攻擊手段融匯成渾然天成的技藝,如同破壞的藝術,將蘇荊的殺意和殺氣錘煉到銳利無匹,然后又在他空茫的心境消泯于無形。
假的吧……游星想苦笑一下。卻又覺得嘴里有些發苦。
在強人四處橫行的赤紅武力,他知道有一些武瘋甚至在黑鐵級就可以達到這種武道境界,在沙場上百戰煉就的流水浮云斗心,象征著武道已經晉入一定境界,脫離了“匠”而晉入“道”境的標志之一。他也試著地獄苦行過,但總是差了一層膜,無法真的“把心放空”。但是眼前這個白銀級的詭異家伙,資料上完全沒記載過他有練過武功,只是個野路的生物科技研究者。居然就這么……就這么練成了道境?!
天理何在。不,應該說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天理吧。游星稍微有些悲哀地想,可能正是因為自己所求太多,被自己的知見障所迷惑。刻意強求,才無法晉入這種自由的境界。
認真分析的話,蘇荊并不是喜歡戰斗的武斗派。倒不如說他對跳舞的興趣比打架更深厚。他只是喜歡享受命運帶給他的樂趣,一個樂天派到無可救藥的人。一個無所謂到可以在面對七星級冒險者的時候依然遵從自己的直覺。去“放空自己”的人。心靈上的“空”與他潛力無窮的身軀因為空前強烈的危機感而開始蛻化雙重共振,令他在短時間內進入了只有百煉武者可以達到的武學道境。將自身亂七八糟的能力融匯于一體。用比較網絡小說的方式來敘述就是“天心意識劇增”,或者“熟練度快速晉級”這樣的情況。
其實還有另一個小原因,蘇荊一直把心思放在另一件事上。另一件比殺多少生化兵器更重要的事,也是解開整個事件的最關鍵。那就是游星本體所在的位置。
在遇到問題的時候,蘇荊第一反應就是跳過表面上的問題(例如我要怎么干掉這理論上不太可能干掉的七百多頭高級生化兵器),而是直接找到問題的核心:這顆星球的主人,游星本人。
就算是能通過這七百多關的戰斗試煉,蘇荊也不認為游星就會這樣束手就擒。黃金級的冒險者,雖然目前看來是類似于“蟲巢領主”這樣的強化路線,其本人的戰斗能力依然不是蘇荊目前的眼界可以揣測的。能做出七百多頭生化獸,理論上來說也可以把這些生化獸再翻七八十倍,只要有基因代碼在,有足夠的有機質,就算是蘇荊也可以復制出這些生化兵器(雖然耗時肯定要更久一些)。
所以,蘇荊在排除了談判這個選項后。在他眼只剩下了一條路:
找到空間迷宮的道路出口,然后一擊殺了他。
沒有第二個選擇。
在之前的戰斗,蘇荊將上百頭品種各異的強化生化兵器轟殺在地,五彩斑斕的血肉濃漿灑了一地,而在其,若隱若現的細幼藤蔓在緩緩蠕動著。這是蘇荊的血管和神經束,他分出了上百條觸須,向外界延展。
這些觸須不動聲色地蔓延,越過時空的扭曲,在錯亂的空間織出一張細密的三維立體網絡。蘇荊表面上只是一頭又一頭地和生化獸戰斗,但是實際上卻把心力放在了繪制空間結構模型上。在他的腦,關于這個空間迷宮的大致模型已經差不多構建完成了,他的觸須一點點蔓延過那些隱藏在迷宮深處的冬眠艙,看著一頭頭野獸被提取出來,解凍、蘇醒、注入強化藥劑,然后送上戰場……
而出口,就在前方。
蘇荊的心臟,兩頭獵魔蟲幾乎與他半金屬的心臟融為一體。其那頭純黑色的甲蟲更通過許多血管,與蟲族復雜的內臟系統和循環系統相連,妖異的光芒漫溢至蟲族的每一個器官,每一秒鐘都有上億的細胞在變異崩潰,但是這些崩潰的細胞很快被重新吸收,然后構建分裂出新的、強大而穩定的細胞。
一個個功能各異的細胞器在不穩定的變異創生、分解。蘇荊的基因圖譜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速蛻變,能夠被稱為“人”的部分已經蕩然無存,不再遵循多元宇宙蟲族總圖書館的那些標準模板、狂野的、冗余的、倒行逆施的變異在他體內滋生,然后又轉瞬間扭曲成別的模樣。只有那些最成功、最穩定、最強大的變異才能夠保存下來,被稱為“進化”。但或許只要短短幾秒鐘,新的更強大的進化就立刻取代了它。
蘇荊的蟲族潛能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飆猛進般地被強行發掘出來。
而最后,這一秒鐘。
他的觸須接觸到了,蠕蟲之星的王座,游星的本體所在。
那是一顆孤懸在虛空的肉團,在空間迷宮的最深處。當蘇荊蔓延的觸須碰觸到它時,肉團如同鮮花般從內部綻放出來,露出了一個被包裹在其的人形生物。
密密麻麻的管線在人型生物身體外脫落,它的身軀上覆蓋著上千個洞穴。
那么,恭喜你,走出了這個迷宮。
嗡嗡的說話聲,這個人型生物用某個空腔震動空氣,這樣說話帶著難以言喻的怪異和微妙的惡意。
我一直觀察著你這些可愛的觸須在我的王室游蕩,我認為這是一種對來客的寬容,我讓你——同道者,看到我的工廠、我的作品、我的審美。而作為對你機智的獎勵,蘇荊。我,游星,赤紅武力七星級冒險者,將以本體與你作戰。
“游戲……結束了。”
蘇荊仰起頭,赤紅色的雙眼,緋紅色的瞳孔分裂成十二片,咕嘟嘟地轉動著。他振動背后的羽翼,從斜前方四十五度的黑暗開始,沿著迷宮的正確答案一路飛翔。他轉瞬間在數十個空間轉移,躍過工蜂忙碌的身影,跳過看不到邊際的冬眠艙陣列,撕開蜘蛛盤踞的蛛網,在幾個呼吸后,他進入了蠕蟲之星的最深處,黑暗虛空的王室,與扭曲怪異的敵人面對面接觸。
兩個怪物面對面地打量著對方。都是放棄了作為人的身份,為了攫取力量而向更高,或者說更低,也可以說是更深遠的地方蛻變的生命。
冷徹的白色圣光在蘇荊的骨刀上凝聚。他的手掌覆蓋著一層黑色的骨爪,手腕上還纏繞著水草般舞動的細小觸須。赤紅色的雙眼凝聚在巢穴之王的身上,對方的胸口,一個大約杯口那么大的光巢正在散發著熾烈的光芒。
似乎注意到了蘇荊的目光,游星用自己蠟般的手指敲了敲光巢。
你知道,黃金級的冒險者為何能夠凌駕于白銀級之上嗎?白銀級的頂峰就可以改變地形,可以一擊轟平一座山峰……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白銀級的頂峰,星級,已經可以徹底改變星球的生態環境。我估計,以你的成長速度,或許此刻已經達到了這個程度。
但是……黃金級。代表的是……繞過自然規律。改變自然規律。雖然我只能繞過很少一點點的定律,但是我已經可以在面對白銀級以下的時候……無敵。
光的巢穴不斷散發出明亮的射線。
這個。就是永動機。無限能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