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于好

第一五九章 越過星河,抵達故鄉

蕭林壑在天機山里做了什么,浮蘇并不知情,因為她進不去!

在外邊瞪著天機山入口詛咒半天,浮蘇想想,算了,這本來就是人家的東西,自己又沒想要貪墨下來。只恨這天機山也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原主人一到,連進都不讓她進,她還想看看里邊什么情形呢。流光雖說嘴里“主人主人”的,但如今真叫它再跟著胖包子,它定然不肯。

但,蕭林壑出來時,卻只托著一枚小圓珠小心翼翼地護持著,沖著滿臉“關切”的師姐露出許久未見的雪白笑臉。軟綿綿的笑,依舊讓人想起多年前初見的胖包子,愛吃愛鬧愛起哄,再可愛不過:“師姐,謝謝。”

“不客氣,把這些都拿走,但流光我用得順手,便不還你。”浮蘇想想,又記起胖包子也未必知道流光就是赤霄,便又補充道:“流光就是道宗的佩劍,赤霄。”

只見蕭林壑捧著小圓珠,仿佛已擁有全世界,便什么也都不在乎地揮揮手:“師姐得到便是師姐的,天機山是師姐的,赤霄也是師姐的,除卻安安,其余身外之物,與我此世都再無瓜葛。我雖無上世記憶,但有些東西冥冥中自有傳承,還要謝謝師姐替我照顧安安。”

一進去再回來就喚作“安安”,天機山里果然還有她不知道的古怪,浮蘇現在好想把道宗挖出來鞭尸,可惜道宗尸身都沒個正經下落:“這本就是我該做的,算來,我還得喚祝安安一聲師娘。”

胖包子:我有種要被師姐占便宜的感覺。

“前世不論,只談今世。師姐,安安的魂魄已養妥,我去替她找奪舍的寄身,此去或許要許些年,師姐保重。”蕭林壑雖無記憶,但就算冥冥中沒有傳承。他從道宗生平里,也能知道自己上世時,曾虧欠祝安安。想想那玄冥中被炙烤魂魄的十萬載歲月,這已不止是虧欠,是永生永世都還不盡的情。

何況,他不止是想還,心中已一片柔軟。這是他的姑娘(女王)。

看著胖包子心滿意足地捧著他的全世界離去,為他的全世界尋找出路。浮蘇便沖著胖包子的背影揮揮衣衫:“早去早回,日后當真莫再坑隊友。”

“師姐,師兄去哪里?”小鹿甫從蒼詰那里脫身,就看到她的親親親師姐在殿閣前揮手與三師兄的背影作別。

“做為愛與正義的化身,你胖包子師兄此去必將拯救世界。”他的世界。

小鹿:好吧,師姐有時候就是這么高深莫測。

“小鹿,師姐有件事跟你說,還記得你堂姐沈多喜嗎?”浮蘇感慨完,便與小鹿說起,雖然是親媽要轉后媽的節奏。但越是后媽就越不能被帶壞,不止后媽難做,后閨女也難當呀。

小鹿點點頭:“記得呀,好多年前見過一面,師傅不喜歡她。我也覺得她不好,心眼多多的,什么事都走歪門邪道,喜歡在背后下刀子,不地道。”

不管小鹿曾經見到沈多喜干什么,浮蘇都虛抹一把汗,果然不能被蒼詰惦記,被蒼詰惦記的人要么沒好下場,要么就得像小鹿一樣:“你清楚就好,小鹿,我等身為女子,不可一心仗著兒郎。這是修士界,不是凡世,凡世且有不靠男兒生活的女子,何況在我們的世界里——無敵滄海是祝安安呢。”

聞言,小鹿覺得相當有道理,然后圓睜著眼睛,忽然像想明白什么一般,一臉茅塞頓開的明悟模樣:“唔,難道,師傅是嫌我太依賴么。師姐師姐,我是不是好沒用,走到哪里都要師傅看著,師兄們都可以自己出去,連真如都可以,偏偏我外出都由師傅打點一切。”

蒼爹爹呀,物極必反懂不。

“那是因為愛你呀。”浮蘇本來想說“喜歡”,哪想一開口就轉成“愛”字,把小鹿羞得面皮子通紅。浮蘇一看,小丫頭春心浮動如春江潮水拍堤岸,不如順個便替蒼爹爹搞定小鹿,后媽也是媽嘛:“小鹿呢?”

只見小鹿跺著腳,捂著臉,“嚶嚀”一聲,扔下去“再也不要理師姐啦”,就一陣風似地跑開。一邊跑還一邊羞著通紅的小臉回頭看浮蘇,模樣相當嗔怪,然后浮蘇就特不地道地開個腦洞,一把年紀的人,擱現代早已成老婆婆,于是她腦補一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嬌羞如一朵水連花盛開的場面——好嚇人。

“浮蘇。”

“爹。”浮蘇不解,怎么小鹿進去,蒼詰反而出來,這時兩人不該在屋里親親愛愛,心肝寶貝肉么。

蒼詰臉一黑,伸手給浮蘇漸順長,不再那么毛糙的頭發揉成雞窩之后,才滿意地收回手,心情變好:“瞎想些什么,成天腦子里就沒點正經東西。玉潭禪師發玉符來,問我你和景喚的事該怎么處理,我已經給推過去……你還當天宸和景喚是倆人?”

要說當是兩個人吧,好像又有點重疊,要說當一個人吧,浮蘇又覺得不一樣:“說不清,我們能不談這個嗎?”

“隨你。”蒼詰說著,把被風吹下去一點的雞窩又給撩起來,浮蘇知道他有這愛好,也不動,任他在她頭上扒雞窩:“小鹿那,你有心,多謝。”

見蒼詰很別扭,浮蘇想想,趁勢往蒼詰肩上靠靠腦袋,抱著蒼詰的胳膊說:“你是我爹嘛,說什么謝謝,你看你幫我做什么我都不說謝謝。而且,我主要是擔心,爹你手腳再慢一點,小鹿這般全天下都是可愛之人的脾氣,遲早會被人拐走的。”

拍浮蘇的腦袋也不是,揍她也不是,蒼詰只得推開往他肩頭蹭臉,有蹭灰塵嫌棄的浮蘇:“修煉去,少耍嘴皮子工夫。”

“是,父親大人!”浮蘇說完再蹭一下,跑掉。

看著浮蘇跑遠的樣子,蒼詰搖搖頭,嘴邊卻盡是笑意。

最近掐架得多,被喂下許多新招,浮蘇沒急著入定,反正她現在的境界,還是暫時別往上為好。滄海界能為難她的人已經不多,何必那么辛苦,如今還是想想劍意。她總覺得,劍意是比較安全的,雖然道宗是個坑隊友的,但對她似乎還沒坑過。

當然,天然加成的坑不作數。

真源劍意之后,浮蘇確實感覺不到再有突破,但現在每把原來的劍意過一遍,都似乎有全新的體會。如滄海,如執著……每一重劍意,都在原先的理解上,領悟到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境界,這種窺探到全新天地的感覺,令浮蘇沉迷不已。

從劍意上升到大道,大道萬千,浮蘇便從最開始的感應到氣動時開始想起,記得那時她無比歡悅,因為她終又得可踏上回家之路的可能。回家?浮蘇忽然抬頭看向天空,天際,夕陽低沉,唯余一抹微光在山巒的曲線上烙著金邊。晚星已就,列陣在諸天之上,有星云隱隱可現,或呈綠色,或呈藍色,最瑰麗的,依舊是那一帶星河,十萬小世界便在其間。

看著閃亮發光如同寶石鑲滿的腰帶一般的星河,浮蘇頓時意動,現在她可以去走一走了,不管盡頭是什么,總要去看一看,完成當年修煉時所發下的初愿——愿終有一日,越過星河,抵達故鄉。

到底是世界不同,星辰與星辰之間,并不是無盡真空,仿若有絲絲縷縷靈氣可以汲取,那靈氣極為純粹,更似是天地之間最本源的能量。它很古老,曾經很磅礴恢宏,但如今很微弱,很微不足道,不過它依然存在,依然在無盡的星海之間穿梭。

那些靈氣并不能被完全吸收,吸入體內運轉數周天,便會自然而然排出,至于那些靈氣是變弱還是變弱,浮蘇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正沿著銀河的星帶向著傳說中,可以抵達故鄉的盡頭而去。

如果每個人心中都有執著,那么他們最初的執著必定都和家有關,皆因生于廝長于廝。

“流光,你不要緊么?”浮蘇自己倒還好,便問流光好不好。

流光:“沒什么,我是仙劍,哪都去得。我仿佛記得,主人也曾帶我這般在星海之間空梭,不過主人不是跟你一樣傻得想回家,而是好奇。”

每一顆星,都是一個世界,浮蘇進不去不屬于自己的世界,這種天地自然成形的禁制,會把浮蘇拒之門外。浮蘇唯一能進得去的,只有滄海界,如果有朝一日飛升上界,她就會獲得進入那一世界的資格,同時,也會失去回到滄海界的通行證。

“這十成只是我的妄念,但不去一趟,始終不會甘心,去過也就不會再執著于此。”浮蘇選擇的破障方法就是得到,然后放下。

至于她心中的障,還真挺多的,返虛入大乘,不易也不難。大乘者,破除諸障,心體明徹,方成大乘。

星河的長與廣,遠遠朝出浮蘇的預期,這里的星海與星海之間的距離,比地球也短不得多少。但浮蘇顧不得,好在現代科技破不得的光速,對高階修士來說,很多時候只是一步之距罷了,只要他們愿意施展術法。無盡星河,也可在片刻走完。

隨著星河里的星辰與淡云越來越少,浮蘇便越來越清晰地知道——星河的盡頭,就在眼前了。

(星河……好吧,那是類似望鄉臺一樣的存在,我可憐的親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