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日漸
永和四年八月初十,太子謚號宣文,擇日發喪。
但這一次沒有同時進行大赦天下的詔書,也印證了朝廷對太子被謀害而橫死的憤怒。
八月十一,朝廷又下發了過繼晉安郡王方瑋為皇子,冊立為皇太子,因天子太后皆圣躬違和,國一日不可無君,所以在過繼,冊立太子兩份詔書外,還下了一份太子監國的詔書。
進京的馬車漸漸的多了起來,驛站驛館里也變的熱鬧起來,迎接著來自各地的宗師郡王國公們。
“…真是沒想到,為了太子殿下的大婚來的,結果竟然是喜事變喪事。”
“…吳越這邊的宗師進京可比咱們早許多,你見到延平郡王了嗎?”
“…來得早走得早,說是病了起不了身,昨日已經離京回吳越去了。”
走廊里兩個宗師笑著低聲說道,說到這里其中一個又意味深長一笑。
“…也不全是喪事,不是還有喜事嘛。”他說道,“趕上了太子大喪,又趕上了新太子冊封,真是一舉兩得,省的我們來回跑,說不定……”
他說到這里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
“說不定連新帝登基大典都趕得上。”
另一人聽到這里忙伸手拍他噓聲。
“這話可說不得。”他低聲說道,一面左右看。
“怎么說不得。”先一個宗室低聲笑道,“做的,難道別人說不得?”
雖然宮變已經過去幾日了,京城的宵禁也解除了,但有關宣文太子的死,高凌波陳紹的謀逆,在京城才剛剛的流傳開來,那一夜又是煙火又是炮彈又是衛戍軍和府兵街上混戰,給這件事增添了很多神秘的色彩,堪比當年太祖太宗燭光斧影。
“…不過這么說,皇帝之位還是回到了太祖一脈了。”
他們說到這里旁邊有人擠過來。
“別亂說話。”來人提醒道,“聽說不止是太祖一脈,行事也頗有太祖遺風。”
他說這話沖外努努嘴。
“延平郡王怎么走的?那可是被兵丁押解走的,當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留呢。”
這事大家是第一次聽說,本以為是延平郡王自己回避了,沒想到竟然是晉安郡王,不,太子瑋不給面子。
二人神情驚訝。
“開始監國了,態度很強硬。”那人接著低聲說道,“昨天還將一個大臣訓斥一番呢,當著滿朝人的面將奏章砸人家頭上了。”
聽得二人神情更驚訝了。
“這,這,跟了陛下這么久,怎么性子成這樣?”他們驚訝說道,“哪里有半點陛下的寬厚仁慈?”
那人沖他們點點頭。
“所以啊,大家都小心點吧。”他低聲說道,“可別被當成雞殺了。”
他們說著話,聽得門外一陣喧鬧。
“秀王妃到了。”
秀王妃!太子的生母!
“秀王妃難道也來驛館了?”大廳里的人紛紛問道。
“沒有。”從外邊進來的人說道,“人家自然去太子的府邸了。”
“她能進東宮?皇后雖然不聽政,可還掌著玉璽呢,這不是打皇后的臉嗎?”
“不會還沒登基,濮議之爭就要開始了吧?”
大廳里立刻七嘴八舌。
“要是真的太祖遺風,性格強硬,那還真說不準。”二樓走廊里的一人搖頭感嘆道。
正亂紛紛間,聽得外邊又是一陣熱鬧。
“沒有,沒有。”有人跑進來說道,“秀王妃被趕回來了。”
此言一出滿廳嘩然。
“……在大門外被攔住的…。”
“…。連門都沒讓進…。”
“…說如要覲見可以向宮里請求…沒有私下見的道理,更不能入住郡王府了…。”
“…秀王妃哭著走的…”
大廳里更多的消息散開。
原先說話的二人對視一眼。
“沒想到竟然第一個被殺的雞是秀王妃。”一人喃喃說道。
而大廳里針對這件事的議論也喧喧而起。
“真是太過了,親生母親竟然如此對待,沽名釣譽的,連最起碼的人倫都不要了。”
“是啊是啊,做的太過了。”
二樓上的人笑了,伸手指著樓下。
“你看到沒,一件事兩種說法。”他說道,“不管怎么做都有人說錯,見,是不孝,不見,也是不孝,做人做事,難啊。”
“這樣看來,太子還是性格強硬一點好。”旁邊的人含笑說道,“若不然,是這等過繼的身份,又是這樣亂哄哄之下上位,若性格柔綿,必然束手束腳,口水都能淹死他。”
“哦對了。”先前的人又想到什么,看向外邊,“太子未住進東宮?還住在郡王府?”
“是啊。”那人點點頭,“據說太子妃身體不太好,不宜動土移居。”
“太子妃不是神醫嗎?怎么會身子不好?”先一人笑道,“難道是醫者不自醫?”
“那就不知道了。”那人搖頭,“太子每日皇宮和王府來往,所有朝事都在天子寢宮處置,府中不見外客也不說朝事,命婦們也沒有獲準探視。”
“那可真是奇怪了。”先一人笑道看向門外,“這么說宣文太子葬禮以及冊封太子儀式,是見不到太子妃了。”
倒是有些遺憾呢。
“外邊熱鬧什么?”半芹問道,一面向外看去,手里捧著一碗湯藥。
“沒什么。”素心說道,“不管咱們的事。”
她們如今的事就是守護伺候著娘子,外邊的所有事一概不用費心。
“太子妃今天怎么樣?”素心問道。
半芹神情低落垂下頭。
素心嘆口氣不再問了,二人轉身邁進廳內,一眼就看到坐在室內的周箙。
周箙依著憑幾閉目似乎睡著了,但當半芹和素心的走近內室時,他猛地睜開眼,待看到是她們,眼中的警惕掩下去,又閉上眼。
“六公子。”素心上前說道,“您去休息一下吧,這里有我們呢。”
周箙沒有理會。
半芹沖素心搖搖頭,素心便不說話了,二人扶著程嬌娘喂了藥,又擦拭手和臉。
“…娘子的傷好得很快呢。”
“是啊,明天又該換藥了吧?”
二人一邊低聲說話。
“我想起了以前了。”半芹說道,“那一次娘子也是突然昏睡不醒呢。”
素心還未答話,有人先開口了。
“不一樣。”
素心和半芹扭頭看周箙。
“不一樣。”周箙再次說道。
那一次是昏迷,這一次是受傷,那一次是因為她自己,這一次是因為他。
周箙眼睛閉緊了緊。
“不過那一次也很兇險啊,太醫也好大夫也好,都束手無策,后來還是郡王殿下一句話喊醒了娘子呢。”素心便接著說道,一面露出笑容。
半芹點點頭,看著臥榻上的程嬌娘。
面容雖然還發白,但不似前幾日那樣嚇人。
只是…。。
她的視線慢慢的掃過去。
不一樣,那一次是睡著了,這一次,看到的人沒有會認為是睡著的。
胸口沒有起伏,身子僵硬的直直的…。
沒有心跳,沒有脈息,別說讓人來伺候了,就是聽到了都會嚇死的。
半芹垂下頭眼淚啪嗒啪嗒而落。
“你別擔心。”素心的話在耳邊急急的響起,“上一次是郡王喊醒了娘子,這一次也一定能,太子殿下一直都在陪著娘子的,還和她說話。”
半芹擦去淚水點點頭。
“是,是。”她忙說道,似乎慢一步就是否認了這個可能,視線看向窗外,日光漸斜,“今晚太子殿下是不是還是要回來的很晚啊?”
宣文太子葬禮在即,再加上自從皇帝病了以后積攢的朝事眾多,太子殿下天不亮就走,日落才能回來,而且回來的越來越晚。
但不管多晚,他都會來這里歇息。
只是……
素心的視線看向周箙。
“六公子。”她走過去,跪坐下來說道,“您也熬了好幾天了,您還是好好的去休息吧,別總在這里了,這樣,大家都休息不好的。”
周箙似乎睡著沒聽到。
“六公子。”素心急道,“你這樣太過分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是夫妻啊,你,你一個外人擠在這里叫什么事啊!”
“夫妻怎么了?”周箙慢慢說道,微微抬了抬眼皮,“你沒聽過一句話嗎?至親至疏夫妻。”
素心瞪眼看著他。
“六公子,您為什么對太子殿下不放心?”她忽的問道。
對太子殿下不放心?
半芹猛地抬起頭看過來。
為什么?
太子對娘子這么好,怎么還會不放心?
周箙沒有說話,垂下視線。
室內陷入沉默,門外的腳步聲便清晰的傳來。
“景公公。”
素心忙出來看到來人施禮。
“沒事沒事,殿下今日回來要晚一些,讓奴婢先回來給太子妃說一聲。”景公公含笑說道。
素心和半芹忙施禮應聲是。
景公公便邁進內室,沖臥榻上的程嬌娘施禮,又關切的問今日怎么樣。
素心和半芹一一答了。
景公公又看向周箙。
“六公子您的傷如何?”他問道。
“如你們所料,我的傷已經痊愈了。”周箙說道,抬眼看著他。
這話聽得總有些古怪,景公公訕訕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他說道,一面又想起什么,“哦對了六公子,鐘將軍的人到京城了,您要不要見一見。”
他的話音落,周箙的視線便直直的看向他。
“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見他。”他說道,“我曾經是他的舊部,不過現在我在衛戍營。”
景公公笑了。
“舊部才親近嘛。”他說道。
“你有什么要問的就問吧,我困了要休息。”周箙打斷他說道。
素心和半芹的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轉過來轉過去,眼中浮現幾分疑慮。
景公公聞言再次笑了。
“是這樣,殿下要論功行賞。”他說道,“不知這次衛戍軍鎮逆賊是否也有鐘將軍功勞?你當初與鐘將軍是怎么約定的?太子妃殿下可…。。”
他的話音未落,周箙就站起來了。
“我如果說這件事不是我事先安排,更不是她見過誰跟誰說過什么,你信不信?”他說道,“我知道我做了什么,至于別人做了什么又是怎么想的,與我無關,也別問我,我不知道。”
景公公一怔旋即笑了。
“是,是,六公子說的奴婢自然信。”他說道,一面躬身施禮,“那奴婢告退了。”
景公公退了出去,屋子里恢復安靜。
半芹和素心也不再說話了,呆呆的看著周箙。
周箙卻沒有看任何人,面色木然,撩衣坐下依著憑幾再次閉上眼,雖然似乎是睡了,但他的身子繃的直直的,似乎隨時都能彈起來。
看著景公公走出來,顧先生忙迎過來。
“怎么樣?他怎么說?”他低聲問道。
景公公搖搖頭。
“跟范江林和李茂說的一樣。”他說道,
顧先生皺眉。
“…。。太子妃沒有叮囑我做什么……只是讓我做一些東西,說是路上防身的,并沒有別的吩咐……行遠路備些兵器不是應該的嗎?更況且我家妹妹一向行事謹慎。”
“…。那些煙花?那些煙花是我請教師父做出來的,師父說有機會讓我驗證看到效果,然后她都拿走了,并沒有說要做什么用……特意給皇后的?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啊…師父沒有安排我做什么,也沒有和我說什么的……你們也知道的,我師父不怎么愛說話的,我拜師我學藝,就是看了她的煙花自己悟出來的……”
“…我師父不是常說做者無意看者有心,你們是不是想多了……”
做者無心看者有意?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種事這么細致的各方各面的安排難道單靠看就能安排周全的嗎?
“這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他沒好氣的說道,“從龍之功護主大功,就算是見不得人的事,也只是說讓你知我知而已,又不是要宣告于天下,這些人搞什么把戲呢。”
景公公默然一刻。
“也許,并沒有什么為了殿下如今而做出的刻意的安排?”他說道,“就如那范江林說的,行路就是備兵器,李茂說的,研討改進試驗一些煙火彈之類的,周公子說的,他也不知道那時高陳要害太子,衛戍軍也只是察覺城中異動所以來衛戍,也不知道其內高陳二人謀逆……”
他的話沒說完顧先生就打斷了。
“不是刻意的安排?難道都是人之常情?行路準備兵器的人之常情,指導弟子的人之常情,關心皇后娘娘的人之常情,對于弱太子坐江山而知道必亂的常情?”他瞪眼說道,“人之常情會做到如此?一個個的那么多人都心領神會如此?你信嗎?”
的確是……太匪夷所思了,太難以置信了。
景公公搓了搓手沒有說話。
顧先生看向內院,眉頭皺起。
“其實這些會巫祝之術的人就是這樣。”他忽的說道,“也知道是秘術不能見人,所以做事都故弄玄虛的,問了就說一些道可道非常道道不可言之類的。”
他搖搖頭。
“隨便吧,反正如今大局已定,過去的就不說了,只是以后行事還是不要這樣自己一個人藏著掖著的好,就比如那晚從清遠驛突然的往回跑,為什么不說一聲,這樣大家還可以多帶些人,也不至于在城門牽絆太久。”
“也許太子妃殿下自己也不知道具體出什么事……”景公公笑道。
顧先生瞪眼看他。
不知道的話跑什么跑,景公公訕訕笑了,舉舉手示意自己錯了。
“什么都好,就是這樣不好,以后呢有事希望太子妃殿下提早說,大家都是一家人。”顧先生接著說道。
以后……
景公公忍不住回頭看向內宅。
“也許沒有以后了。”他喃喃說道。
如果真是巫祝反噬的話,那就是無解的。
沒有以后?
顧先生心里跳了一下,也忍不住回頭看去,神情變幻一刻。
夜色深深,天子寢宮內還亮著燈火,端坐在幾案前的方伯琮合上最后一本奏章,抬手揉了揉眼。
“父皇。”他對這臥榻上躺著的皇帝低聲說道,“兒臣已經看完了,怎么處置的您都聽到了,您覺得如何?”
室內沉默,自然無人應答。
“如果有不妥,請父皇指點兒臣,兒臣告退了。”他說道,施禮。
至此一旁的內侍才躬身過來攙扶他起身。
“殿下,不如留宿宮里吧。”內侍說道,“今日太晚了。”
方伯琮搖搖頭,沒有說話抬腳。
內侍們忙給他披上斗篷帶著兜帽,擁簇著離開天子寢宮。
搖曳的燈火點綴在宮殿中,忽的在一處停下來。
看著方伯琮看向一個方向,那一處宮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內侍們心里有些不安,那里是宣文太子停靈的地方。
“殿下今日累了,不如……”內侍們低聲說道。
話沒說完方伯琮已經向那邊走去了。
內侍們無奈只得忙招呼人跟上。
穿著孝衣的內侍宮女們紛紛退開,方伯琮慢慢的走到棺槨前,四周擺滿的冰讓這里如同冰窖寒氣森森。
他慢慢的坐下來,看著棺槨。
“六哥兒。”他說道,“就要送走你了。”
他的話說到這里,嗓子沙啞再也說不下去了。
再也見不到了,再也沒有了。
他垂下頭。
“哥哥…”
耳邊陡然有聲音響起。
“哥哥救我…。”
方伯琮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棺槨里有小小的孩童沖他伸手。
“哥哥,哥哥,救救我…。”
六哥兒?六哥兒!
方伯琮狂喜起身伸手,但有人攔住了他的手。
“程昉?”他看著身側的人,又驚又喜,“快,快救救六哥兒……”
眼前的女子面色木然,搖搖頭。
“不行。”她說道,“不能救他,讓他死,要不然,怎么治高凌波的罪?”
方伯琮看著她,只覺得呼吸停滯。
不,不。
“你忘了。”眼前的女子看著他,木然一笑,“你不離開京城,高凌波怎么會來殺你?六哥兒不死,高凌波怎么伏誅?方伯琮,你忘了嗎?你們都是誘餌啊。”
誘餌……
都是誘餌……
“哥哥!哥哥救我!”
方伯琮猛地坐起來,氣喘吁吁,入目一片昏昏,青色的帳子闖入眼簾。
旁邊有視線落在身上,他猛地轉過頭。
窗邊矮榻上的周箙正坐起來看著他。
內室簾子外有腳步聲傳來。
“殿下?”婢女的聲音關切的傳來。
是做夢的。
方伯琮坐正身子。
“什么時辰了?”他問道。
“卯初過一刻。”素心答道,“還早,殿下再歇息一刻吧。”
方伯琮看向臥榻內,程嬌娘安然,他坐著身子投下一片陰影遮住她,已經瘦了一圈的身子看起來更加嬌小。
他伸手輕輕的抱起她讓她翻個身,再捏了捏被角,起身下來,徑直出去了。
看著洗漱更衣在內侍的擁簇下離開的太子,素心和半芹轉回,內室里周箙已經躺下了,面向窗側睡著,似乎對屋子里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絲毫無覺。
“這叫什么事啊。”半芹忍不住低聲說道,“簡直太荒唐了,殿下怎么就縱容他如此。”
“因為殿下縱容娘子啊。”素心低聲喃喃,“娘子珍視的,娘子喜歡的,殿下自然也珍視喜歡包容。”
半芹沉默一刻。
“但愿娘子快些醒來吧。”她垂頭低聲喃喃。
天色蒙蒙亮,城門卻已經打開了,一隊人馬疾馳而出,在青光里給外的顯眼。
“殿下,您要去哪里啊?”景公公跟上方伯琮,低聲急急說道,“實在是太危險了。”
“不危險,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方伯琮說道,隨著風罩在兜帽里的臉忽隱忽現,“太子就要發喪,朝事已停,孤可以走一走。”
景公公有些無奈只得跟緊。
方伯琮的馬兒卻猛地收住了,人看向一個方向。
“哦,殿下,那邊是太子妃給茂源山兄弟還有程四郎立的墓。”景公公低聲說道。
程四郎啊。
方伯琮輕輕吐口氣。
“說起來,孤還沒去看過他呢。”他說道,“好歹他也是因為孤而死的。”
“殿下,怎么能這么說!”景公公搖頭斷然說道。
方伯琮沒有說話,催馬過去了。
墳墓前圍著柵欄,收拾的干干凈凈。
方伯琮下馬走過去。
“……殿下也還沒看過茂源山字吧。”景公公說道,“果然寫的很美呢。”
那是自然。
方伯琮嘴邊浮現一絲笑,目光掃過這些墓碑,忽的笑容凝滯了。
那是……什么?
他猛地上前一步。
這是什么?
“這是什么?”他問道。
景公公被他的突然動作嚇了一跳,忙看過去。
“這是,程字。”他湊過去念道,“哎,怎么就刻了一個字?這也是太子妃刻了嗎?是不是沒刻完?”
話音才落,就聽方伯琮陡然大笑起來。
景公公嚇的抖了抖,愕然看著方伯琮。
年輕人大笑著,仰起頭,兜帽掉下來,露出形容。
“現在,可以刻完了。”
他大笑著說道。
“現在,可以刻完了!”
現在,可以刻完了!現在,可以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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