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泰拉(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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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語言能形容這場混戰——至少加百列·桑托不能。
他旋轉腰部,帶動手臂,揮舞戰錘,砸爛了數只行尸的頭顱。這不是他第一次和這種東西戰斗,但卻是第一次感到棘手。它們頭顱的硬度遠勝從前,甚至就連雷霆錘的力量都無法一擊摧毀。
可他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他迅速轉身,和一個白疤的靈能者站在了一塊。他們有自己的名字,即風暴先知,但加百列還是愿意就把他們簡單明了地歸結為靈能者。
那么多種靈能力量,表現方式各不相同,但歸根結底不都還是靈能嗎?正如此刻的殺戮,他用錘子,而那人用閃電,殊途同歸。
風暴先知的眼中亮起藍光,他怒吼一聲,雙手竟在剎那間明亮如白晝日光,可怕的連鎖閃電從手指間竄出,起初還只是電流,但很快就形成了一陣真正意義上的風暴。
閃電肆虐之處,無數行尸盡數化作尸骸,然而,卻還有更多尸體從黑暗中蜂擁而至。
“站起來!”加百列一把拉起那因為脫力而跪倒在地的風暴先知。“快站起來,也速該!”
風暴先知抬頭沉沉地看他一眼,鼻腔中流出了鮮血。
白色傷疤的靈能者們在帝國內享有平靜的聲譽,雖然并沒有多少人和這群神秘主義者中的神秘主義者打過交道,但他們和普通的靈能者或智庫都不同,這點卻是共識。
千子曾評價他們自縛手腳,直到此刻,加百列才體會到這句話其后藏起來的惋惜。
“我建議你回頭。”風暴先知說,眼中的藍光仍未熄滅。
鋼鐵之手的一連長沉著臉扔下他,毫不猶豫地轉身一錘——砰!
在勁風之中,一只體態下流的惡獸咬住錘頭,猙獰地向他豎起了自己腹部的六根尖刺。
它的力量當真強大,血肉的質量也絕非尋常惡魔可以比擬。竟然就連雷霆錘都一時半會和它陷入了僵持,加百列卻不慌不忙,只是冷靜地松開手,反手掏出腰間等離子便是一槍。
他已經不會為這種變故而驚訝了,他是不會失敗第二次的人。
“也速該!”他低吼一聲,等離子將那東西的頭顱打穿了一個洞。
風暴先知在他身后疾沖而來,沒有再用靈能,他已經用得太多,否則為何會那樣虛弱?他揮舞手中彎刀,以一連串真正好似風暴般的劈砍斬碎了惡魔的頭顱。
雷霆錘掉落直下,被也速該的左手牢牢抓住。他轉身,借助反作用力迅疾地發力,將雷霆錘扔上了天空。加百列自發旋轉腳步,開始和他背靠背旋轉,手中等離子一連開火十三次都未過熱。
他未卜先知般地舉起右手,接住自己的武器,隨后單手砸下。
“轟——!”
在如同炸彈爆炸般的聲響中,積蓄起的巨大動能狂暴地肆虐在了黑暗之中,所爆發出的燦爛光華甚至讓戰場另一端的費魯斯·馬努斯都為之側目。
他當然沒想到自己的一連長會和白疤們的智庫配合的如此默契,但現在也不是去理會這些的時候了。那個東西——被蛇妖稱之為主人的東西——提到了三十分鐘,還提到了祂。
費魯斯心中已有猜測,然而,在祂真正抵達以前,他們還需要撐過這三十分鐘才行。
倒計時:25:05
“你有何計劃,兄弟?”費魯斯問。
“沒有。”察合臺說。“至少現在沒有。”
可汗微瞇著眼睛,白虎大刀旋轉著劈砍,制造出了一片地獄般的景象,不知道有多少惡魔在過去的數分鐘內殞命于他的刀下。
絕對的精準,絕對的迅猛,好似一只不斷從天而降襲擊獵物的驕傲雄鷹,那銳利的尖爪只需輕輕一抓便可取走性命。
他已經夠快了,至少快到讓人眼花繚亂,可是,比起那些正不斷從氤氳的粉色迷霧沖出的淫穢之物,他殺的還不夠快。
可汗當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也未曾聽見那個黑影的話語——但費魯斯知道,鐵手明白,那個東西正在不顧一切地試圖讓這場戰斗朝祂想要的方向傾斜。
他不由得抬眼看向另一邊,恰好看見一抹燃燒的怒焰飄散著落在了一只強壯臂膀的肩頭。
那粉紅色的手指在尖端微微發白,一把彎曲的刀刃順直而下,朝著徹莫斯人的頭顱砍去,毫不留情。
福格瑞姆橫劍防守,劍尖微晃,拍歪利刃,反手便是一記兇狠的突刺。然而,在同一時刻,卻有另外三把利刃突刺而來,強行架住了怒焰之劍。
角力自然而然地發生,一雙瑪瑙石般濕潤的眼睛開始凝視另一雙干枯開裂的燃燒雙眸。
“我真不敢相信。”美麗的蛇妖忽然開口,氣味如蘭花撲鼻,聲音似誘人之曲。“我居然也可如此正義”
“這不是正義。”福格瑞姆貌似耐心地糾正他。
“是嗎?那是什么?”
鳳凰并不回答,只是旋轉了手腕,踏出一步。
進攻與防守在一個瞬間同時產生,劍身旋轉,主動離開角力,怒焰高漲,吞噬三把利刃,迫使它們離開了這場決斗。他則再次發力,劍尖透體而過,怒焰之劍嚴酷地刺透了蛇妖的胸膛。
“啊”它吐著血,嘆息、低語、祈禱。“我竟然沒有感到快樂這可是被自己所殺啊,吾主,您在想些什么?”
鳳凰并不理會它的褻瀆之語,只是再次旋轉手腕——揮劍的基本原理,揮動手臂,旋轉手腕,腳步移動。每一個步驟都是那么重要,每一個部位都缺一不可。
以最簡單的抽劍反斬,鳳凰砍下了蛇妖的頭顱。
而它還是沒死。
血肉悄然愈合,它施施然轉過身來,被自己的鮮血覆蓋的嘴唇微微彎曲,露出了一個略顯嫉妒的微笑。
“你知道伱有多美麗嗎?”它忽地詢問。“看看我這副模樣,你為何不珍惜自己?別繼續和我戰斗了,出去拯救你的帝國或你的兄弟。”
“墮落的雜種不配教我做事。”鳳凰平靜地回答。“你這幅模樣簡直令人作嘔。”
“不,我是認真的。”
它說,表情竟然變得嚴肅。那四只手就此松開,任由刀刃掉落在地。
“魯斯在試著送死,當察合臺被荷魯斯的艦隊圍攻時,是他悄然從后方登艦,給了荷魯斯新的樂趣。否則,你以為他憑什么放過察合臺?他已經不是你我熟悉的那個光耀之人了,就像我一樣.”
它抬起手,再次哭泣起來,又捂住了臉。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它對著黑暗哀嚎。“吾主啊,你為何如此殘忍!剝奪我的愉悅,剝奪我的墮落,剝奪我的一切,只留給我最純粹的愛意,迫使我在悲傷之潮中嫉妒哀愁!”
鳳凰的臉頰抽搐了一下。
他無法忍受了——再也無法忍受了,曾在復仇之魂上的那片海洋中所看見的景象現在以更加可怕的方式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一個墮落版本的自己。
盡管早有預料它的出現,甚至數次出現在夢境之中,讓平靜的冥想之夢化作噩夢.然而,當他真的面對這樣一個東西,他還是感到怒不可遏。
“或許,你只是害怕。”
四只手悄然張開,指縫間,那雙瑪瑙石般的眼睛靜靜地望向了他。
“但你不必如此,你已經不可能再成為我這幅模樣。”它安靜地說。“我是一個錯誤的產物,一個被欲望一次次打敗的怪物。你不是,你戰勝了自己,福格瑞姆。”
鳳凰斬下怒焰。
頭顱歪斜,一道可怖的傷口出現在了蛇妖高大卻半跪在地的身體上。它安靜地待在原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然后,再一次,它的傷口愈合了。
“你殺不了我。”它哀怨地一笑。“你們都殺不了我,我的主人正在凝視此處。要讓我死去恐怕只有兩個方法,一是等祂到來,二,則是讓祂滿意。”
“我選第三種。”福格瑞姆答道。
再一次——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他已經做過這件事許多次了。
早在復仇之魂號上時,鳳凰就這樣做過,而他的行為帶來了什么呢?
安格朗自斷一臂,父兄姐妹,盡數消亡。科爾烏斯·科拉克斯言辭懇切地哀求,感同身受的苦痛。以及,荷魯斯·盧佩卡爾那最后一抹殘魂的消逝.
在回航泰拉的路上也是如此,他一次次地要求在重傷未愈的時候參加戰斗,卻又一次次地因為動作變慢,而看著子嗣為了不讓自己受傷死在眼前。
如果有力量或意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便是一種勇敢。如果沒有,就是愚蠢,是低能,是不可饒恕的無能廢物。
是徹莫斯的福格瑞姆。
但現在不是了,他有力量了——哪怕這力量要他用余生和靈魂去換取,他也愿意,他再也無法忍受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他知道自己瘋了,也知道這些思考中顯而易見的邏輯混亂,他已經反駁過自己數百次。他嘗試著說服自己:你沒有做錯什么,你值得被原諒.
但是,不能。
他不能原諒自己,否則他便成了一個比廢物還要低賤的東西。否則他便再也不敢面對逝去的亡魂,再也不敢昂起頭走路。
瘋就瘋吧。
鳳凰獰笑起來,雙手忽地放開,巨劍消散。他疾沖而去,一把掐住蛇妖的喉嚨,雙眼綻亮,漆黑怒焰噴涌而出,幾乎在他身后形成一片涌動的陰影。
枉死者們再一次從中伸出手臂,在福格瑞姆的心甘情愿中將一塊塊白骨碎片遞向了他的頭頂。而這一次,任憑拉爾赫如何咆哮,它們也沒有停止。
因為這一次,乃是復仇的代行者主動要求。
拉爾赫絕望地明白,它無法阻止——實際上,它甚至開始被動地為這一份儀式添磚加瓦。
權能回應一切呼喚,它無法違抗權能,它因它和某人的意志而生,二者皆為主。
而這意味著,它將失信.
“我要殺了你。”
福格瑞姆對此一概不知,或者說,他聽見了拉爾赫的尖叫,但他不愿意去理。他只是湊近蛇妖耳邊,輕聲細語。
“我會在這里殺了你。”
“有何.”
蛇妖喘息著吐出粉色的長舌,雙眼已經開始上翻。它沒能說出下半句話,那剩下的兩個字被福格瑞姆用雙手掐了回去。
火焰順著雙手攀附其下,開始燒灼蛇妖的身體。然而,這不過只是一種外在的表露形式。真正意義上的殺戮之舉,其實還是那野蠻的雙手。
窒息而死,幾乎算得上是一種刑罰,來自人類古老的過去。無數復仇者都曾使用這種方法殺死他們的仇人,而現在,輪到福格瑞姆了。
——如果那只屬于費魯斯·馬努斯的手不伸過來的話。
倒計時:18:25
“停下,福根。”費魯斯·馬努斯提著破爐者嚴肅地說。“別這么做。”
“我必須這么做。”
“聽他的把手放下來,福格瑞姆!”察合臺在不遠處咆哮道,手中大刀仍然上下翻飛。“我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但你最好別沖動!”
“你又知道些什么呢,察合臺?”鳳凰慘笑著反問。“你經歷過我所經歷的那些事嗎?”
“我當然不知道你都經歷過什么——”可汗怒極而笑。“——但我知道你就是個任性的混蛋!你永遠在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而你每次這么做,都會引發某些壞事!”
“你說得對,但這次不會了,察合臺,相信我。”鳳凰堅持道,聲音近乎呢喃。“相信我”
他的雙手還在發力,那頂王冠則即將愈合,拉爾赫無助地呼救起來——它雖是惡魔,卻天生懂得何謂誓言的重量。
眼看它即將被這種可怕的重量壓垮,費魯斯·馬努斯伸出了援手。他聽不見拉爾赫的呼救,卻能清晰簡單地判斷出當前局面,畢竟,在回歸泰拉的那幾日,福格瑞姆沒有半點隱瞞。
因此,鐵手解決此事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他只是后退一步,舉起破爐者,一錘砸在了蛇妖的頭顱之上。
血肉飛濺。
“不!”福格瑞姆咆哮起來。“不!”
鐵手瞥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一腳踢開了正在愈合的尸體,并反手將福格瑞姆從地上拉了起來。緊接著一拳打出,然后再將他拉起,隨后又是一拳。
鳳凰錯愕且受傷地看著他。
“第一拳是為了你背棄我們共同選擇的這條完美之路。”費魯斯平靜地開口。“第二拳則是因為我單純地看不過眼,你這蠢貨。”
“可我——”
“——閉嘴!”費魯斯罵道。“把你那把該死的劍召喚出來,然后挺過這剩下的十七分鐘!”
“但、但是.”
福格瑞姆手足無措地顫抖著嘴唇,卻依照本能召喚出了巨劍。它如有實質,沉甸甸的重量忽地進入手中,在第一時間便迫使他回過了神。
“別但是了,天殺的。”費魯斯再次喝罵一句,卻站在了他的背后。“別辜負我的盔甲。”
一聲嘆息從不遠處襲來,蛇妖緩緩站起,嫉妒地看著他們。
四周紛亂,此處卻是一種刻意的留白。依照歡愉王子之力被召喚出來的惡魔們謹守主人的意愿,沒有過去打斷這場一時興起,卻有經過精心準備的戲劇。
一個腐爛的巨人倒是想要過去加入戰局,可它那剛剛從腐臭瘴氣中恢復不久的身體完全不支持它在白疤們的爆彈洗禮中前進。
它只能暴怒地待在原地,笨拙地揮舞鐮刀,推動行尸們向前,做自己的盾牌,全然忘記自己可以動用疫病的力量輕而易舉地摧毀白疤的防線。
混沌的浪潮中,有肥胖腐爛者無奈地嘆息。
“固執.”祂評價道。卻不做任何其他動作,隨和得令人吃驚。
對此,歡愉王子興高采烈地笑了——是的,是的,不要打擾我的興致。
什么戰爭,什么泰拉?不過都只是戲劇的一環罷了。祂已經登神,勝利唾手可得,我自然要好生享受
祂那具軀殼的心臟開始跳動,一種許久未曾產生的悸動強迫著心臟快速地跳躍了起來。祂明白這是什么感覺——恐懼。
祂自然不會恐懼,但祂的這具軀體會。親自到場觀看本是一件隨意之舉,現在卻帶來了一種全新的享受
短短十來分鐘,祂從這具凡世的軀殼中獲得的愉悅竟然比過去數千年帶來的乏味享受都要刺激。
快來吧!祂對著黑暗狂笑著呼喚。來殺了我的軀殼,來剖開我的胸膛,剜走我的心臟,吞吃我的血肉,把我一點點地吃干抹凈,讓我成為你的食糧!
極樂。祂如此想道,并顫抖地流下一灘蜿蜒污血。
在黑暗的遠端,已經褪去人皮,只余骨骸的神明步行而來。
祂并不急迫,因為已經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緒,除了純粹的平靜。恐懼在手中歡呼雀躍,慶祝自己的回歸,祂也并不理會。祂是憎恨與復仇之神,王座一證永證,恐懼并不包含其內
那么,祂為何可以使用它?
答案或許要詢問名為刃的冬之甲,詢問一個正在燃燒自己力量的古泰拉人。
本章5k,欠1k,明日還。中午還要起床去參加酒宴,寫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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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諸位支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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