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石激起千層浪,辛評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狠狠的擊打在了郭圖的胸口上,幾乎將他的精神擊的粉碎,一張因酒醉而變得如紅潮般的臉,瞬時間變得慘白,豆大的冷汗順著額頭臉頰,一滴一滴的向著脖頸滲透而去。
“你瘋了!”
郭圖壓低著聲音沖著辛評咆哮:“如此悖逆的話你也敢跟我說?棄袁投曹,虧你也能說得出來?!信不信我去審配那告發你這癡漢!”
辛評的面色絲毫不變,只是瞅著郭圖冷笑,道:“怎么,我說的有什么不對么?郭文則,如今大公子已經倒臺,你我的身份境地尷尬,雖尚無性命之危......可那也不過是暫時的而已,因為袁尚在河北聲望尚且未穩,若無緣由,不可妄動世家,即使是上一次他從大公子那里得了書信也沒有動手,可你我三年無事,無五年無事,難保十年二十年后,袁尚在河北聲威達至頂點,乃至于超過老主公之后,你說他還會不動你我么?”
隨著辛評每說完一句話,郭圖的臉色便就是變得更加的慘白一分,他藏在袖中的雙手也開始不住的顫抖,雙目忽明忽暗,光暗交錯,顯示出內其心無以言語的動搖。
“你說投降曹操.....可這純粹就是你自己一廂情愿的想法,曹操何許人也?曹操是何心意,能否接納你我,都完全是自己的揣測!”
辛評笑著搖了搖頭,道:“若果然是我自己的臆斷。又豈敢隨意過來與你詳說,實不相瞞!曹軍的軍士祭酒郭嘉,前日已是派人悄悄的找上了我,以封侯重用之意相籠絡,邀我投曹!我念你與我一樣,皆乃是昔日大公子麾下的心腹,故而特來誠心邀你一同投效。郭公則,人生之機遇盡在于一瞬,一旦錯過。后悔無及啊!”
郭圖聞言頓時渾身一顫,思慮良久,突然道:“如今主公正在黎陽與曹操大軍對持。雙方勝負參半,互為制肘,以曹操梟雄之性情,在這個時刻拉攏于你,必然有所圖謀!難道你不知道?”
辛評冷笑一聲:“無功不受祿,此乃世間常理,又何足為奇哉?我等若想得曹司空重用,自當立下功勛,以為近身之資也。”
郭圖的雙唇有些微微的顫抖,低聲道:“曹操想讓你做什么?”
寒風冷月。冰滔濁浪,都及不上此刻辛評眼中的寒芒......
“殺審配,奪鄴城!”
“噗通!”郭圖身子一歪,差點沒從酒肆的跪塌上跌落下來。
黎陽,袁尚軍大營。
“主公。曹軍派往我軍后方侵襲敖倉屯田的散股兵勇已是全部徹底了!”
帥帳之內,司馬懿正一臉喜色的向著袁尚匯報戰果。
袁尚一邊靜靜的注視著沙盤,一邊緩緩的點著頭,對司馬懿笑道:“多虧了你們幾個偽裝成曹軍,才能一舉破了曹操的毒計,此次辛苦了。回去之后,我必有重賞,這里先打白條記著。”
司馬懿面不改色,也并未直言道謝,只是低頭看了看袁尚面前的沙盤,疑惑的問道:“從我入帳向主公匯報開始,主公的面色便是一直不愉,主公,你是有什么心事嗎?”
袁尚摸著下巴仔細的思量了許久,方才幽幽的言道:“仲達,你算一算,曹軍已經有多少日沒有對咱們展開攻擊了?”
司馬懿低下頭,掰著指頭琢磨了好一會,方才緩緩的道:“大概,得有五天了吧......”
袁尚摸著下巴,轉著眼珠子:“我和高干剛到黎陽的時候,曹軍平均每日得攻上咱們五次,可是現在,他們卻枕戈待旦,按兵不動,五日都攻不上一次,這前后的反差未免有些太大了!你說他們這是要干什么,我想不明白.......”
司馬懿想了一想,猶猶豫豫的道:“莫不是盛夏以至,曹軍打算放個暑假歇息歇息,再組織個集體郊游,養精蓄銳之后,再出兵繼續跟咱們照量?”
袁尚的牙齒咬得嘎嘣嘎嘣響:“…………”
“恩哼!好吧.....”司馬懿急忙改了口風,道:“懿雖然出道的時間不長,但畢竟曾作為主公的使者,前往許都與曹操交涉,我觀那曹操,實乃是霸主之姿,其麾下如荀彧,郭嘉,賈詡,程昱等人,更是王佐之才,每每行事,必是有所圖謀!如今曹軍放緩進攻腳步,表面上是整兵休養,以待時機,實則暗地里必有天大的陰謀.......主公,我這個解釋,您覺得還靠譜么?”
袁尚仔細的品思了一會,點點頭道:“你這番話,乍然聽起來有理有據,分析明了,很有些邏輯思維,但若是仔細一琢磨......”
“如何?”司馬懿的面上抱著一絲濃重的期待。
“全他媽的廢話!狗屁不通!我還不知道曹操有陰謀?用你在這跟我絮絮叨叨,關鍵是什么陰謀!你知道嗎?”
司馬懿面色踹踹,不安道:“我要是知道是什么陰謀,還用的著說那些廢話嗎?”
袁尚深吸口氣,指著司馬懿想說些什么,但細一琢磨,人家這話還真就是實話實說,沒什么可挑理的。
“傳我將令,命各部嚴守營寨,輪流倒歇,并讓黎陽城內的將領們輪番出馬,去曹軍營前叫陣,若是曹軍免戰不出,咱們就派兵強攻!他們不過來戰,咱們便打將過去,我一定要看看曹操老賊究竟是想玩的什么把戲!”
“諾!”
冀州,袁譚散居的府邸后門。
身披一身黑色裝束的辛評,在上下打點,用百金疏通之后,終于獲得了可以前來探望袁譚的權利,但也只能是在夜深人靜,官人不查的時候從后門偷偷的潛入,而且最多也只能待半個時辰。
此刻的袁譚,與昔日在青州的意氣風發的時候完全不同,滿面的憔悴褶皺,烏黑褶亮的頭發此刻竟變得白絲纏纏,仿佛一下子就是蒼老了二十歲,由一個神采奕奕的青年,一下子便跨度到了知天命的老漢。
“大公子!”看了袁譚萎靡的模樣,辛評的眼眸中不由的雨露俱下,顫抖著跪倒在了袁譚的面前。
乍然望見了辛評,袁譚的雙眸中不由的閃出了一絲詫然與驚訝。
“是你.....仲治!你,你怎么會來的在這里?袁尚沒有抓你嗎?”
辛評起身沖袁譚長做一揖,抽噎道:“屬下無能,累大公子在此受苦,本當以一死而謝罪,怎奈君不得脫,臣不得棄,故而茍延殘喘之今,現袁尚集結兵馬在黎陽與曹操對持,鄴城上下的眼光盡皆聚焦在那里,審配已是籌備糧草無暇,故而被臣得了契機,前來見大公子一面!”
袁譚聞言,苦澀的笑了一聲,嘆道:“是這樣啊.....仲治,你還好么?”
“臣如今乃是茍且偷生而已,何來好壞一說?”辛評眼角含淚,哽咽著對著袁譚說道。
袁譚揮了揮手,請辛評坐下,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敗于袁尚,得此下場實乃是自取,如今卻又連累了你等一眾當初持之我的股肱受到冷落,實乃是之大憾,可惜我如今只是一富家翁而已,每日混吃等死,卻也幫不得你們什么了........”
“大公子勿要如此萎靡悲切,天下之事不到最后,誰也不能輕易言勝!如今,卻是還有一條路擺著公子眼前,就看公子您愿意不愿意!”辛評的眼中光芒兇狠,言辭鑿鑿。
袁譚聞言,似是有了些精神,可依舊還是苦澀的道:“我已身陷在此,卻是還能有什么辦法可脫此厄?”
辛評急忙起身,走到屋外,仔細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放心吧,袁尚雖然將我軟禁在鄴城,但卻對我還保持著幾分尊敬,這宅院之內,并無他人,只有我昔日的幾個老舊仆役,你有什么話,安心說了便是。”袁譚見了辛評小心的樣子,不由的有些好笑,隨即開口相勸。
辛評心下長輸口氣,輕輕的關上了房門,跑到袁譚的面前,將頭低下,扶首級與其耳旁處,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
但見袁譚一直萎靡不振的臉龐瞬時暴怒,雙目一瞪,一把抓過辛評,嘶聲怒道:“混賬,我當你出的什么良策......你.....你居然讓我投降曹操?辛評!你可知道我父是死在誰的手里?你獻此策,是欲陷我于不忠不義之地嗎?”
“大公子輕聲些!”辛評左右瞅了瞅,急忙壓低聲音言道:“大公子!你糊涂啊,我豈會當真讓你投降曹操?只是借曹操的手,除掉袁尚罷了!只要咱們殺了審配,拿下了鄴城,斷了袁尚后方的根基后援,以曹操的能耐,必可將袁尚和袁熙除個干凈!到時候河北群雄無首,論資排輩,大公子您便是萬眾歸心的繼承人!屆時,您總攬大權,登高一呼,號召河北英雄,共同合力抵抗曹操,以河北之實力,又有何懼?此乃天賜之良機,大公子若是錯過,悔之不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