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李二陛下站在一棵脫光樹葉的桐樹下,嘴里玩味著左奎的這句話。百騎司關注著長安城里發生的任何風吹草動。云燁毆打賀老二這件事自然稟報了他。右手五指全部粉碎,胯下子孫根也成肉餅,毫無康復的希望,這自然是賀老二的傷情診斷。云燁出手的狠辣讓李二陛下暗自皺眉,雖說那紈绔子品行不端,但是遭此重創確實屬池魚之災,這小子在立威啊!
明年七月預言中的蝗災就要到來,準與不準就是效驗那位傳說中的高人是否存在的最好標尺。云燁是云氏族人已可確定,但是空白的十五年他在那里?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李二實在是不相信有隱居的如此徹底的高人,逍遙子,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比云燁更加神秘,任憑百騎司如何調查,竟無絲毫頭緒。仿佛人世間陡然多出來兩個人。無根無底無過往。
李二發現自己這位藍田侯滿身秘密,這讓他充滿好奇,土豆的出現,段體之術的神奇,隨手拈來的冶鐵妙法,小小年紀在枯燥無味的算學領域輕松擊敗學富五車的黃志恩,就連劉懷也對那兩幅算學圖解驚為天人,這算學一道自然超越了一代宗師的劉懷。學問作不了假,這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偷不來,搶不來。這些似乎已經可以確定逍遙子的存在,沒有強大的傳承,他不認為僅靠云燁一人就可演算出如此復雜的圖解,加上他師傅也是不夠的。學問靠的是日積月累不可能一蹴而就,甚至一兩代人也起不到立竿見影的效果。他自己就是學問大家,這道理無需問別人,求學之苦李二感同身受。
明日大朝會云燁就會上殿親自向朝廷謝恩,朕就看看你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何以攪亂朕的心思。
旺財咬著云燁的衣角戀戀不舍,它很不習慣現在的狀態,頂瓜皮上扎一只沖天小辮,后頸的鬃毛也挽成一個個的小髻,身上的防寒的裹肚也換成繡花的錦緞,兩天見不到云燁很是想念。更何況家里幾個小小的人整天纏著自己,在身上爬上爬下,要不是昨天咬了青衣的家伙被老大責罰過,自是不能容忍這幾個小人騷擾自己。
把臉貼在旺財的長臉上親昵一會,吩咐下人倒一碗米酒喂旺財喝,果然一醉解千愁,旺財煩惱盡去,打著響鼻邁著八字步回馬棚里去了。
云燁要把家里吃飯的案幾換成巨大的圓桌,順便打造些椅子,一想到老程,老牛的性子就吩咐多打造了兩套,免得他們上門來搶。他實在是受夠了跪坐這一酷刑,所以畫了圖形甩給家里的木匠,要求越快越好,木匠拿了圖形看不懂,解釋好半天才模模糊糊弄個半懂,見云燁滿臉的不耐煩,也不敢再問,跪在地上發誓賭咒絕不外傳云云。老夫人站在身后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好不容易聽懂了,臉色一變劈手從木匠手里奪過圖紙,一指頭點在云燁腦門上,滿臉看敗家子的神色
"要家具祖母吩咐木匠做,以后不許隨便亂畫圖,畫了的圖也要交給祖母收起來,敢給不相干的人試試”說完由丫鬟攙扶著帶著木匠去了側廳。
這才是云家女主人的風采,只要云燁沒成親,府里她老人家說了算。
“以后要當心,侯爺脾氣不好,”
“不是吧,侯爺挺和氣的,今天我給侯爺上茶,還對我笑來著。”
“那是不發脾氣的時候,沒見內府那誰家的敗家子被侯爺打成殘廢,”
"那是他惹了侯爺,侯爺是軍伍上的人,火氣上來那還有好?”
“那是咱侯爺忍住了氣,這才把他那啥都弄碎了,要不然,哼哼”
丫鬟甲和丫鬟乙的談話被躺在窗戶旁矮榻上的云燁聽了個正著,嘴角往上提一提,看來自己這個混不吝的名聲算是傳出去了,很羨慕程咬金,朝堂上撒潑耍橫慣了,別人也就認為他也就能帶帶兵打打仗,只要不惹他,與自家無害,犯不著去捅他這個馬蜂窩。自自在在活了百歲,死后的封長壽魯王,富貴一生,長壽一生,歷經四帝而不倒,可謂是官場的奇葩。轉頭看看官場中奮勇拼殺的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魏征等人的下場,自殺的自殺,抄家的抄家,滅族的滅族,鞭尸的鞭尸。這些在云燁眼里全是大神級人物都不免下場悲涼,自己這個官場小白還是縮進腦袋老老實實當自己的烏龜,悶聲發大財才是正經。明日大朝會能不出頭就不出頭,弄一個品級高,責任少,不管事的清閑職位。好好把這輩子混過去拉倒。
飯食不可口,家里的飯菜還沒有軍中可口,除了肉就是干菜,要嘛就是豆腐,一點綠菜都見不著,湯湯水水一桌子,小丫頭吃的湯水淋漓,很是開心,云燁就可憐了,一筷子,一筷子的吃米飯,菜是一口都不動。前天晚上回家的宴席因為心里高興就是吃木頭也覺得香甜。看著老夫人特地給自己煮的肥雞,云燁強忍著喝了一碗湯,就放下筷子。老夫人擔憂的看著他把雞腿撕下來放在大丫小丫的飯盤里,又扯下雞翅給了小南小北,把剩下的雞肉分給幾個年幼的妹妹,自己用咸菜拌米飯三兩口吞進肚子一抹嘴用飯完畢。
“燁兒,你吃不慣家里的飯食?”老夫人觀察他兩天了,見他總是只吃米飯,連面食都不吃,這樣下去身體怎么受得了。
見全家都放下筷子看著自己,大丫提溜著雞腿又放在云燁的飯盤里:"哥哥,大丫不吃雞腿,哥哥吃。”
云燁親親大丫滿是飯粒的小臉,又把雞腿放回流口水的大丫盤子里,
“哥哥毛病多,大丫要多吃才能長高,哥哥是好吃的吃多了,貫下的臭毛病,可不敢學哥哥,要不然就不乖了。”大丫這才抱著雞腿撕咬起來。
堂堂侯府為一只少鹽沒味的雞就推來讓去,這多少讓云燁有些心酸
“明日晚飯我來做,咱全家也嘗嘗我和恩師平日里的飯食,也給大家解解饞。”
"這話一出口,負責廚房的嬸嬸頓時低下頭,巴拉巴拉流眼淚。云燁最怕女人哭了,因為一哭起來就像連陰雨沒完沒了,讓人怒火萬丈又發作不得。急忙勸解,又是解釋,又是賠罪,又是賭咒發誓這才讓連陰雨止住。
“王氏,你就讓燁兒明日做一回,你在一旁學著,學會不就好了,我聽程夫人說,程公爺爺對燁兒做的飯菜贊不絕口,老身也想嘗嘗到底怎么個美味讓公爺念念不忘。”老夫人發話了,嬸嬸自然從善如流不再勸云燁了。
“你們明天留著肚子等我從宮里回來,給你們做一頓難忘的美味佳肴,”提到吃云燁還是很有把握的。
“我從小被師傅抱著就吃遍了大江南北,黃河兩岸,說句不敬師長的話,他老人家就是一位好嘴的,所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尋常吃食哪里入得了他老人家法眼,西域的烤全羊,大食的烤肉串,都被師傅定為粗糲之食。化外之民哪里知道我天朝飲食之精美,光雞肉就有數十種做法,煎,烤,燉,煮,油炸,他老人家甚至用一團泥巴幾張荷葉就能做出美味絕倫的叫化雞。人人看不起,認為骯臟的豬肉在他手上都能變出數十道大餐。后來我長大了,師傅就不再自己動手,食用都是我經手,再說我沒學到師傅浩如煙海的學問,卻把做飯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連師傅都說我是天生的吃貨。”云燁慢慢把自己的過往灌輸給全家,這不是欺騙,為的是徹底融入這個家庭。于是后世的各種食物源源不斷的出現在全家人的腦海里。
幾個小丫頭口水流的嘩嘩的,滿臉神往,老夫人笑瞇瞇的聽著云燁略帶自嘲的說講,就連剛才哭的稀里嘩啦的嬸嬸也是聽得入神。
云燁暗暗一笑,隨即說起域外的綺麗風光,奇風怪俗,就一個各種顏色的人就讓大家張大嘴巴。
“哥哥,那非洲人真的是黑色的嗎?比炭還黑?”潤娘看看盆子里的木炭問哥哥。
“除了牙齒是白的,全身都是黑的,掉木炭堆里不張嘴你就找不出來,再說,長安城里可能就有黑人,不過他們叫昆侖奴,有機會帶你去見識一下。”
眼見天色漸暗,左武衛點卯的時辰就要到了,云燁正打算動身卻見莊三停來報,程大將軍特許云燁明日早朝再與隊伍會和。小丫見哥哥不用離開,撲到云燁身上不下來,全家老小也全是歡喜之色。
她們開始接受我了,云燁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