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磚

第七節出仕

一個純銀的扁壺塞手里,在程處默擠眉弄眼之下拔出塞子聞聞,原來是酒,不是很烈,小小抿一口,酒很燥,也就三十來度,沒經過勾兌和提香,唐時最烈的就也不過是三勒漿罷了,三次發酵,酒精度能達三十幾度不錯啦,酒也有些渾濁,不管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提起壺,“咕咚咕咚”倆口下肚,這對喝慣了烈性青稞酒的云燁來說,不叫事。程處默臉都抽了。

“三勒漿?”

“為何?”

“什么為何?”

“云兄弟只有十四五歲吧,”

“十五歲了,”

“為何飲烈酒如飲清水,且一口道出酒名,一看就是酒國知己,顯見平時定是常飲此酒,三勒漿產自西域,盛譽長安,其身價不菲。常人求一口而不可得,兄弟這是偷拿家父珍藏原本想在云兄弟面前顯擺一下,卻不想云兄弟喝下卻面不改色,且一口道出酒名,實在讓兄弟驚訝。兄弟您恐怕也出自名門望族吧,為何落魄在這荒僻之地?”

“程兄抬愛了,小弟之事一言難盡啊,自幼被恩師收養,聽恩師言,小弟應該是長安人氏,拾到在下時,尚在襁褓

之中,襁褓上寫著云字,恩師便給小弟取名云燁,時值亂世,無法尋找小弟父母,便攜小弟漫游大江南北,長河兩岸,小弟十歲時,恩師身體不適,便與小弟結廬河邊,遠離人境,今年初春,家師故去,小弟遵家師遺愿,將遺體火化,灑于大河之中,小弟在河邊結廬為恩師守孝,不想春日的一場洪水,竟在夜間把小弟所居草廬沖毀,拼死爬上岸,在荒原上流浪整月,這才遇到張大叔一行,才有了這取鹽一事。”沒辦法,必須編造一個完整的身世,反正我云氏一脈自隋朝就居于藍關,日后說不得得去拜謁祖宗,這么說,也不算騙他,我來歷匪夷所思,真說了,他反而以為在騙他,還是那種沒有技術含量的騙法。

小弟之事不說也罷,往事如煙,終不可究,能在這人世間活下來,已是蒼天庇佑,今日與程兄相聚投緣,正好痛飲之。”說著云燁又灌一大口。

“這么說,云兄弟如今孤身一人,了無牽掛嗎?”

“正是,大丈夫了無牽掛,自當橫行于世。”假裝看不見程處默殷切的眼神。

“兄弟觀我營中眾兄弟如何?”

“皆是古道熱腸,英勇善戰之輩。”

“與我等為伍,不會辱沒云兄弟吧?”

“在下初至人間,能與諸兄為伍,小弟求之不得,只恐在下白身一個,又來歷不明會給程兄帶來麻煩。”

“麻煩,云兄弟不知,我老程家從不怕麻煩。”想想也是混世魔王會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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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云燁昨晚答應跟老程家混,心里就沒踏實過,實在是擔心程處默的人品,感覺上了賊船。歷史是人書寫的,萬一寫歷史的家伙筆鋒一偏,來個春秋筆法,云燁就覺得自己冤死了。都說兒子像父親,老程如果也這德行,自己上哪說理去。這就是自從云燁答應出任程處默的行軍書記后,酒壺就被程處默奪走留下的后遺癥。云燁覺得自己仿佛天生就適合做一個唐朝人,融入人群僅一天,就有了老大和小弟,還有一群人跟自己混飯吃。活的風生水起啊。往事真的如云煙在變淡。只是隱約有些心痛。生活得繼續,開了頭,就得有結尾。這是最壞的時候,也是最好的時候。

貞觀初年,年輕的唐帝國迎來了最險峻的時刻,突厥兩寇中原,涇州,武功告急,吉利直趨渭水河畔。李二陛下挾尉遲恭涇州陣斬兩千突厥鐵騎之威,輕車簡從,六騎出長安,與吉利會于渭水。次日在渭水便橋上與突厥會盟,殺白馬為誓,突厥退兵。云燁知道這是李二陛下的緩兵之計。現在大唐內有藩王未平,民生維艱,隋朝留下的糧食已消耗殆盡。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股煙塵,相互間廝殺,男丁十不余一,人口自一千七百余萬戶銳減至六百四十萬戶。漢民族猶存,卻無往日之威。周邊異族蠢蠢欲動,突厥劫掠邊關不休,吐谷渾也想渾水摸魚,吐蕃的松贊干布也已長大成人,開始自己的征途,新羅,高麗更是對東北平原垂涎不已。縱觀歷史長河,照耀千古的偉大君王無不是從荊棘路上殺出一條血路來的。現在,李二陛下收起自己的爪牙,蜷縮自己的身軀,舔干傷口上的鮮血。等待騰躍九天的時刻。云燁知道,唐王朝的光輝必將照耀千古。一想到這些,云燁會激動的瑟瑟發抖。且冷眼旁觀這些小丑的最后表演。程處默的眼中,大唐陛下是一位睿智,豁達,勇武,開明的最佳老大,云燁眼中的李二陛下,是一位籠罩在無數光環下的腹黑男。程處默是幸福的驕傲的,云燁是痛苦的,領導智商越高,越難已糊弄。想想自己與這么多的牛人相處,云燁就覺得前途無亮伸手不見五指。

整個營地現在都在云燁的掌控之下,他是行軍書記,后勤營他最大。努力的推開壓在脖子上的粗腿,怪不得昨夜做了一夜噩夢,程處默依舊睡的鼾聲如雷。

中華民族是勤勞善良的,這一點云燁從來深信不疑。你看這些家伙,從天一亮就干活到現在,兩膀子精瓷的肌肉被陽光曬成古銅色,就像一個個銅像,比后世特意曬出的好看一百倍。弄得云燁都不敢脫衣服,和他們一比,自己只有四肢被陽光曬出效果。其他地方依然白皙,跟熊貓一樣。上去幫著干活,被一群人勸了回來,一連聲地:“書記大人且請安坐,這些粗活何勞大人出手,我等一定安排的妥妥帖帖。”被勸回來也罷,書記嗎,他就不是干活的,不管大小。反正后世的書記也沒幾個干活的。更何況,他們干的生猛之極,昨天交代的流水線干法也十分順暢。沒什么可挑剔的。

程處默醒了,揉著腰走出帳篷,問云燁喝酒怎么會腰疼,云燁當然不會告訴他是自己踹的,廢話,誰被人把腳塞進嘴里,都會發飚。

喊過張誠給自己拿過一副弓箭,打算出去打獵,自從昨晚見識了弓箭后,就對這一冷兵器時代的主力軍械狂熱歡喜,你沒見說書先生都說,做手推滿月,右手抱嬰孩,兩指一松,只聽敵將一聲慘叫.......

云燁對程處默的寶弓垂涎三尺,可惜左拉右拉也沒能拉開,聽說那是一把三石弓,最好的工匠花了三年方才做成,價值三百貫,折人民幣六十萬元,天哪,寶馬車都買回來了。在這只值一把破弓。順便說一聲,云燁喜歡這把弓的價值。云燁此時完全沉浸在手持AK47,橫掃天下的美夢中,一想AK在手,天下我有,不禁裂嘴而笑,旁邊的,程處默,張誠不自覺的橫跨一步,離云燁遠遠的,兩婦人卻滿臉慈愛的以為他在發癔癥。不理會這些素質低下的人,趕走張誠,帶著旺財和兩婦人進樹林采野蔥,而程處默見云燁連最軟的弓都拉不開,滿臉鄙夷地帶幾個親衛進林子打獵,說不帶小孩婦人,嫌晦氣。

未開化的土地是一塊巨大的寶藏,野蔥長得肥嫩,一揪一大把,這可是美味啊,往面胚上一抹,用油煎,香噴噴的蔥花餅想想都讓人流口水。運氣太好了,花椒樹都能碰到,盡管還是綠的但做調料沒問題。跟婦人們采了半天,才摘了一捧,這家伙上面全是刺,旺財吃了一口,嘴里就直流口水,估計是麻的。太麻煩了,一發狠連樹都砍斷,拖回來。又采了兩大筐野菜,這才回到營地。

正在教婦人燙面,打算烙面餅,程處默回來了,三頭野羊就被他殺害了,看其中一頭,長角瘰疬累累,彎曲盤旋,就知道頭羊沒能幸免。古人說,庖丁解牛的本是沒見過,但張誠用一把半尺長的解手刀,頃刻間,三頭羊就成了大大小小可以下鍋的肉塊。讓云燁看的目瞪口呆。

云燁決定手把肉的做法,羊也不洗,帶血直接扔鍋里煮,,水一開,整鍋的水倒掉重新加水煮,一把野蔥,一把花椒,搞定,出鍋再加一把鹽,這是人間美味。

倆婦人殷勤伺候兩日,不能虧待,叫過來細細一問,才知,一是張王氏,一是劉何氏,自個沒名,戰亂時代,流離失所,由官府發配給張,劉二軍士為妻,由于是官配,便沒了選擇,這次是前往黑風口與丈夫會和。軍中士卒情同手足,只要是官家發配了,那就是兄弟老婆,不會有別人再打注意,若出意外,絕對是軍中大忌,從上到下不會有一人放過打壞主意的家伙。看來,李二陛下為增加人口,已不擇手段了。為了讓倆婦人有一技傍身,決定教會她們羊油蔥花餅的做法:“兩位大姐,這兩日幸苦了,云燁蒙二位照顧感激不盡,今有一門小手藝,雖不能大富大貴,卻也能衣食無憂,日后開一家小店,倒是一門活路,不知兩位大姐肯不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