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蔓兒打定了主意,不再與沈家交往。
沈謹送的頭面,自然是不能要,她和小七也不會再去念園。沈六是幫了她家不少,但是她給沈六的幫助,也絕不遜色。她們家并不是單方面的承受恩惠。
現在這個情況,大家好聚好散,連蔓兒并不打算做給太激烈。《戰國策-燕策》中有樂毅答燕惠王的信,信中有言曰“君子絕交,不出惡語”。
讓小慶和小喜去捎話,本來她并不打算說什么要去舅舅家住一段日子的話。這句話,是為了沈九說的。小慶和小喜這一去,沈謹和沈六那邊不說,沈謙是絕不會就此罷休的。說要去舅舅家,那即便是沈謙,也不可能不讓她們去。
她和小七去了燒鍋屯,那自然就不可能再去念園了。
打發了小慶和小喜去念園,連蔓兒想了想,覺得干脆真去燒鍋屯住一些天比較好。本來今年夏天就說好了,要去住幾天的。連蔓兒就叫了小七過來商量,小七當然樂意。姐弟倆就到東屋來,跟張氏說了要去燒鍋屯的事。
“你們倆要去,那好啊,你姥姥、姥爺前幾次還捎信兒來,讓你倆去那。”張氏聽說兩個孩子要去看張青山和李氏,也很高興。“你姐這要繡嫁妝,是哪也去不了。我和你爹也走不開。你們倆去了,就多待幾天。”
做小孩子的時候,住姥家一住幾個月都沒問題。可是等長大了成家立業了,也就被絆住了腳,再想去姥姥家多住些天,都是不能的。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你大舅肯定來送東西。你們倆就跟你大舅一起回去。”張氏想了想,又道。
連蔓兒本想說要立刻就去,可又怕張氏起疑,想想不過是一兩天的工夫,也不礙事,就點頭答應了。
又說了一會話,連蔓兒正打算回自己屋里,稍微收拾收拾,就見小慶和小喜匆匆地走了回來。
“…···六爺、五姑娘和九爺都來了,就在門外······”
連蔓兒就不由得一愣,沈九會來,這個她想到了,但是沈六和沈謹也來了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這一會的工夫,外面又有人來稟報。說是連守信在前院,已經將沈六和沈九接進了前廳,沈謹正往后院來。
“小七,你快去前廳。”連蔓兒忙就給小七使了個眼色。
小七會意,立刻就往前廳去了。彩繡陷害的事情,并沒有告訴連守信和張氏,連蔓兒和小七都怕沈六或者沈九跟連守信提起這件事。小七去前廳,可以見機行事。姐弟倆的意思是一樣的,還是想將事情瞞住不讓連守信和張氏擔心。
看小七往前院去了,連蔓兒、張氏和連枝兒都忙從屋里出來,迎接沈謹。
將沈謹接進上房東屋里上茶上果,沈謹談笑自如,不僅不提上午發生的事,也沒有提連蔓兒送還了頭面等事。只是坐了一會,沈謹就說想要看看連蔓兒家的園子。
“總聽九弟說好,早想來看看。蔓兒,你陪著我看看可好?”沈謹就對連蔓兒道。
連蔓兒心里明白,沈謹這是要單獨和她說話就應了下來。
張氏和連枝兒都不慣應酬連蔓兒又給她們暗中使了眼色,因此這母女倆也樂得留在屋里并沒有跟出來。
出了屋門,沈謹就拉了連蔓兒的手。連蔓兒想到沈謹今天身子不舒服卻還下山來看她,心里感念,也就和沈謹手拉著手走。
連蔓兒家這園子,自是不能和念園比的,不過卻也另是一番景色。除了果樹、各色的鮮花,一家人還見縫插針地在園中種了些菜蔬。
這倒讓沈謹開了眼界,拉著連蔓兒,看見不認識的就問。兩個人走著走著,就和身后跟著伺候的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沈謹就嘆了口氣。
“蔓兒,你生氣了是不是?”沈謹含笑,看著連蔓兒問道。
“沒有。”連蔓兒也笑著回道。
“那怎么將我送的頭面還了回來,你讓丫頭捎的那些話,分明、分明是不打算再和我們來往了不是嗎?”沈謹問道。
“并不是。”連蔓兒只得搖頭,“是真的要去舅舅家。”
“蔓兒,你就別瞞我了。”沈謹看著連蔓兒,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家里雖然也有許多姐妹,可是真正知心的,卻沒有幾個。難得我和你一見如故,我還高興,從此多了一個好友,沒想到······”
“上午的事,讓你受了委屈,六哥,九弟,還有我,心里都很不安。蔓兒,你可千萬不要因為一個丫頭,就和我們生分了。”
“怎么會。”沈謹這樣說,連蔓兒只是陪,并不多說話。她絕不是因為彩繡一個丫頭,才和沈家這個生分的。
“這就好。”沈謹卻似乎相信了她的話,“蔓兒,今天下午,你就在家歇一歇,我這就回去,也不煩你了。明天,吃過了早飯,我打發人來接你,還有小七。九弟還等著他一起念書。······剛才出門的時候,見到了楚先生。楚先生、對小七寄予厚望······”
沈謹和連蔓兒在后園走了一遭,就告辭走了。小七這時也從前院走了回來,說是沈六和沈九也走了。
“…···他跟咱爹說了,要我去山上跟著楚先生繼續念書,還說楚先生夸了我。小九哥也要我去。……咱爹就答應了,說還是讓我去山上念書,過些天再去咱姥姥家。”小七有些苦惱地告訴連蔓兒。
連蔓兒撫額,本來跟連守信、張氏都說好了,誰想到沈六會來。原本沈九要小七去陪他,這還能當孩子們之間的話,怎樣都可以。沈六發話了,而且還是那么說的,以連守信對沈六敬仰的態度,不答應才奇怪那。
“剛才送他們出去,小九哥還把我拉道一邊,偷偷和我說了幾句話。”小七又道。
“他跟你說啥了連蔓兒就問。
“小九哥說讓我們放心,都處理好了,以后再也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事。還說明天派人來接我,說我要不去,他就自己來。”小七就道。
連蔓兒就有些悶悶的,本來想著,她那樣做了,沈六和沈謹肯定會順水推舟,就是沈謙那邊有些難。沒想到,他們會是這樣的態度。
一會工夫,小喜和小慶從外面進來,小喜的懷里抱著個螺鈿匣子。
“這個是?”連蔓兒見那匣子,分明就是她打發小喜和小慶還給沈謹的那個,怎么又被小喜給抱了回來?而且,剛才小喜和小慶回來的時候,并沒有帶著這個匣子。
“姑娘,是剛才送沈家五姑娘去前面。五姑娘身邊的一個姐姐,硬是塞回給我。還說讓我好好拿著,千萬別磕了碰了。”
連蔓兒將匣子接過來,打開,見里面赫然就是那套赤金鑲珠嵌寶的頭面。沈謹竟然悄悄地又讓人將這東西給她送回來了!
“姑娘,我們剛才在山上,聽見沈府里那些人說話,她們說到彩繡……”小慶在旁邊,小聲對連蔓兒道。
“說到彩繡,說她什么?”連蔓兒就問。
“…···說是彩繡那個丫頭,挨了打,又要被攆到莊子上去,她就想不開了······說是熬不過幾天去……”小慶就道,“還說了幾個丫頭的名字,說是都被捆了起來,要打發到大北邊的莊子上去。對了,里面就有個叫小桃的,沒看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跟我和小慶套話的那個。”
“…···說是北邊的莊子離這可遠了,是在山里那,還說在府里嬌生慣養的,怕是過去了,十有八九活不成。”
沈家在遼東府各地有許多的莊子,其中小沈屯的莊子,因為是沈家老祖宗的出生地,是最為富庶,也是條件最好的。
至于北邊的莊子,還是在山里,那應該是靠近北邊的邊荒之地。哪里氣候惡劣,莊子貧窮,條件也是最差的。
“是哪個丫頭說話,你聽的這樣清楚?”連蔓兒就問。
“…···我也不知道那倆人叫啥,就是看著眼熟,應該是六爺院子里的。姑娘,我覺得,那兩個姐姐好像是特意說了這些話,讓我和小慶聽見的。”小喜答道。
沈六和沈九到她家來,沈謹找她說了那些話,這邊又特意讓小喜和小慶兩個丫頭聽到對彩繡等人的處置。很顯然,這是在向她傳遞著某種消息。
彩繡,想不開,熬不過幾天去了,這是說彩繡活不成了嗎?是彩繡自尋了短見,還是沈六下令處置了她。
說心里話,連蔓兒并沒有想過要彩繡死。不得不說,她前世所受的人命至貴的教育,即便是在現在的她的身上,依舊是根深蒂固的。不想再和沈家這幾個人交往,是因為彩繡這件事而起,但卻并不是因為彩繡。
而現在,沈六那邊如此沉甸甸的致意,這到讓連蔓兒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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