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重現在明白了,他喜歡抽人耳光原來是得到父親遺傳。
看人家那大巧不工的手法,那霸道懾人的姿勢,那對力度大小的自如掌控、特別重要的是抽人耳光時精氣神的儲備、面部表情的配合、以及眼神的適時調整,抽前的壓抑、抽完后的舒爽——自己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啊。
大胡子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抽下去。
是報復,是發泄,也是警告。
報復對他兒子的侮辱,發泄多年的怒氣,以及警告——警告姜家的人,別欺負我的兒子,別罵他是野種,因為我發起瘋來連我自己都害怕。如果激怒了我,我也不知道我會干出什么樣的事情。
父親,不正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子女而存在的嗎?
在場的很多人都臉色猙獰扭曲,全身顫抖,血脈噴張,幾欲爆炸。
唐獵抽的不僅僅是姜可臨的臉,也是他們姜家所有人的臉。
他們每一個人都感同身受,他們每一個人都受到了那讓人喊叫不出來的疼痛和訴說不出來的屈辱。
唐獵,他是在用這種霸道而決絕的方式向他們宣告:他回來了。
他們知道,真正的戰爭即將開始。
假如他們不愿意妥協,假如他們不愿意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唐獵,你給我住手。”
“你這個野種,我和你拼了——”
“瘋狗,他們唐家人全都是瘋狗——”——
不少人朝著大胡子撲過來,大胡子站在原地不曾挪動一步。
在別人企圖靠近他或者攻擊他的時候,他只需要拖扯著姜可臨的身體狠狠地向對方撞過去。于是,那些遭遇撞擊的人便個個鼻青臉腫的慘呼倒地。
哎呀!
哇啊!
我靠!——
撲通!
最后一個倒地的是姜可臨,因為他被大胡子抽了一陣大耳光后,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現在已經處于昏迷狀態。
所以,他倒地時除了簡樸直接的一聲‘撲通’外,都沒有添加任何聲音音效。和其它幾位倒地的驚天動地各種輔助音相比,實在是可憐寒磣多了。
李佳芝撲過去抱著丈夫姜可臨,哭的撕心裂肺,喊叫著說道:“這還有沒有天理啊?講不講道理啊?你們姜家人怎么這么軟弱啊?自己家人被一個外人打成這樣,連個人站出來說句話都沒有。要是早知道這樣,我李佳芝當初何必要嫁到你們姜家?讓姜可臨入贅到我們李家,也不會受到這樣的屈辱啊——姜家人活的真可憐啊,難怪走出去都要被人笑話啊——”
不得不說,這女人如此傷心哭得如此凄慘的時候還能夠喊出這么有煽動性的一篇戰斗文,智商真是不容小覷。
姜立青年老體邁,所以沒有主動上去幫手助拳。
她坐在沙發上全身發抖,抖的不能再動,就跟在打擺子似的。
她指著大胡子,說道:“好。好。好。好一個唐獵——好一個唐獵。二十年前,你把我們姜家拖進地獄,這一次,你又開始興風作浪。你厲害,你能打,我們奈何不了你——我總要找一個能說話的人出來。”
她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聲音尖利的喊道:“我們去找一個能說話的人出來。”
不得不贊一句:好人一生平安。
她這句話一出,就等于是給其它的姜家人一個下臺的臺階。
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他們還留在這里干什么?
要是灰溜溜的走,那得多丟人啊?
現在,他們不是逃跑,而是去搬救兵——這么一想,他們就覺得自己實在是英俊勇敢聰明機智小郎君,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么是他們做不了的事情。
人若連自己都欺騙,就是上帝也害怕啊。
于是,他們攙著扶著瘸著抬著,互幫互助,一個個的離開了姜可人的別墅。
門外汽車聲音轟隆,想是主人不甘心的吶喊。
很快的,聲音遠去,留給這一家三口片刻靜謐的時光。
唐重欣喜的看到著大胡子,說道:“真是高端洋氣上檔次啊。從來沒見過有人抽人耳光還能抽的這么英俊帥氣的。”
“——”大胡子不應。
“你是從東支鄉過來的?老酒鬼呢?他沒跟你一起來燕京?”
“我派人去給他們建房子,現在進度怎么樣了?東支鄉政府那邊是不是配合?他們——”
唐重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發現,他站在這兒明顯是個多余人嘛。
大胡子眼神深邃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姜可人,姜可人的眼眶泛紅,早就淚流滿面肩膀顫抖個不停。
有些癡迷,也有些怯場,大胡子聲音弱弱的向姜可人解釋,說道:“二十三年才回來一次,回來就看到他們欺負你和兒子——一時火大,收不住手。所以——可能又搞砸了。”
姜可人抹了把眼淚,說道:“你餓嗎?我給你下面。”
唐獵的喉嚨蠕動,點頭說道:“好。”
唐重在心里慘呼哀嚎。
二十多年沒見面,現在要吃什么面?
“沒出息。”唐重站在大胡子身邊,小聲說道。
“我愿意。”大胡子咧嘴大笑,跟一只發酵失敗的雜糧面包子似的——
唐重以為,自己出門留下獨立空間給他們,他們就會做一床愛。沒想到的是,當他接到姜可人讓他回家吃飯的電話趕回別墅的時候,發現他們倆竟然利用這寶貴的時間折騰出一大桌子的飯菜。
姜可人洗碗端菜,忙里又忙外。大胡子系著圍裙,操持鍋鏟看著沒有以前那么壞。
“恨山的時候都是我做菜啊。”唐重在心里憤憤不滿的想道。
不用經過人性心理學的復雜分析,他就已經發現他們家一家四口組成了一個完整的食物鏈。
姜可人對唐重百般寵愛言聽計從,大胡子卻又把唐重吃的死死的。可是,看起來威武雄壯的大胡子在姜可人面前溫順的又像是一只小貓似的。
唐心雖然不在家,但是,想必她的處境要比自己要好一些。
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小情人。想必大胡子對待唐心要比對待自己要溫柔不少。
姜可卿也來了。她也接到姜可人的電話趕過來吃晚飯。
黑色的跑馬褲,白色的立領襯衣外面找著一條紅色的小馬甲。看起來紅光閃閃又可愛嬌艷。
你沒辦法分辨她的年齡,她有三十歲的世故,也有十八歲的懵懂。有知性,也有野性。
是的,賣萌是姜可卿的專利。
在門口換鞋子的時候,姜可卿小聲問身邊的唐重,說道:“他們倆見面的場面激烈不激烈?”
“激烈。”唐重說道。
姜可卿雙眼放光,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激動的問道:“怎么個激烈法?”
“她給他下面。”
“什么?”姜可卿這么黃的女人也明顯hold不住的表情。她壓低聲音,滿臉的不可思議,說道:“她給他吃下面?還被你看見?”
“我——”
唐重真是遺憾自己不是科學家。不然的話,他就可以解剖開姜可卿的大腦看看里面都是由什么物質組成的。
為什么和正常人的區別就那么大呢?
“可卿來了。”姜可人看到姜可卿,高興的喚道。
“有飯吃,我怎么會不來?”姜可卿笑嘻嘻的說道。她走到大胡子面前,說道:“姐夫,歡迎你回來。”
“可卿,好久不見。”大胡子臉上難得的擠出一抹笑容。看來,當年他和自己這位小姨子的關系還是很不錯的。
“是啊。真是夠久的。”姜可卿感嘆著說道。“當年吧,你就算不是什么帥哥,至少也五官端正,土鱉斯文。現在——恨山都流行玩野獸派?兒子出來扮女人,老子出來扮野人。夠前衛的哈。”
唐重和大胡子大眼瞪大眼,心靈相通配合默契的他們心里同時升起了一個念頭:把這女人給滅掉。
打人不打臉,連這么簡單樸素的道理你都不懂?
“可卿,你亂說些什么呢?”姜可卿責怪地說道,親昵地在妹妹的肩膀上拍了一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我早就去養狗了?還辛辛苦苦做什么生意?”姜可卿笑呵呵地說道。她拉著姜可人的手到客廳角落,小聲說道:“姐,沒想到你這么open。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不過我給你一個善意的提醒,一定要悠著點兒。太用力會傷身體。”
“你在說什么?”姜可人一臉茫然。
“就是男女之間哪點兒破事唄。”姜可卿鄙夷地說道。心想,你還裝,你兒子都把你出賣了。
姜可人想明白后,被鬧了個大紅臉。一巴掌拍在姜可卿的腦袋上,氣道:“你在想些什么呢?”
“其實也沒想什么。”姜可卿擺手說道。“就是想問問——那事真那么舒服?讓女人就那么的神魂顛倒?”
“我真可憐。”姜可卿說道。“再這么下去,胸部都要下垂了。”“——”
姜可人和大胡子坐上首,唐重和姜可卿坐下首。
為了慶祝這個特殊的日子,唐重特地開了一瓶紅酒。
姜可人舉著酒杯,眼眶濕潤的說道:“要是唐心在,我們就一家人團聚了。要是唐心也在,多好。”
唐重表情黯然,大胡子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姜可人離席跑了出去,很快的,她就提著一張小紙板跑了過來。
她用小紙板遮住自己的臉,說道:“你們就暫時把我當作唐心好了。”
在白色的小紙板上面,寫著‘唐心’兩個卡通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