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委書記陳寶齊的直接施壓下,沈淮昨天與戚靖瑤親自趕去沂城見余薇,這個過程當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郭成澤也不得而知。
不過,沈淮昨天在沂城迎賓館,與熊文斌被省委書記鐘立岷單獨留下來談話,鐘立岷當著省委秘書長的蘇唯君的面,提及希望熊文斌擔任沂城常務副市長,這消息又是郭成澤能確認無疑問的。
鐘立岷公開支持梅鋼,叫人很震驚,也可以說是一錘定音,短時間內沒有人會在這事上糾纏,但郭成澤也試圖搞清楚沈淮在到沂城之后,與戚靖瑤、余薇、顧澤雄等人以及隨后趕去沂城的胡林、高揚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交鋒,竟然叫寶和船業在香港證券市場的股價,一開盤就受到這么嚴厲的打壓。
雖然戚靖瑤、高揚以及戚靖瑤的秘書劉南,都不是他們這邊的人,但凡事只怕有心人,郭成澤真要知道這事,還是能知道一些端倪。
特別是高揚與沂城市委秘書長羅曉天在省委書記鐘立岷、省委秘書長蘇唯君跟前醉酒出丑一事,也由于一些有心人的宣揚,很快就在沂城搞得沸沸揚揚;順著這根藤去摸瓜,也不難搞清楚顧澤雄在迎賓館無禮鬧事給沈淮收拾,最終叫余薇逐回香港的事情。
這么說來,寶和船業的股價今天在香港證券市場剛開盤就狂泄,那就能得到解釋。
胡林、顧澤雄都不是那種被打落牙往肚子咽的人,對潮江船廠查稅,炮制負面新聞,打擊寶和船業的股價,最終的目的都應該是想將余薇從寶和船業逼走,以免余薇及寶和船業淪為梅鋼系的助力。
雖然有個別官員給胡林或顧澤雄推出來當炮灰,用查稅等手段折騰寶和船業,但這種手段也只是有短時間里有用,還需要有看上去正當的借口,時間一長,或者折騰企業手段太惡劣、太明目張膽,就地方而言,特別是地方上的黨政一把手,這時候還沒有人能夠擔當破壞投資環境的罪名。
郭成澤也猜到胡林或顧澤雄要是不能在短時間里,將余薇從寶和船業逼走或者逼得余薇低頭屈服,這種手段終究是不會有什么用,故而讓馮至初給沈淮打電話,也拿此事示好,愿意出面替寶和船業協調。
倒沒有想到,秘書小揚剛說從窗口看到沈淮、宋鴻軍在市政府大樓前下車,馮至初就接到電話說寶和船業的股價,在半個小時內被大量資金涌進拉高到二十個點,甚至比上午狂泄前還要到高出五個點,郭成澤也只能咂咂舌頭:沈淮塑造的梅鋼系,還真是一個怪胎。
聽著門外過道里響起腳步聲,郭成澤走過去將辦公室的門打開,雖然兩邊都是辦公室的過道有些昏暗,但郭成澤還能清晰的看得出沈淮、宋鴻軍意態猶足,舉手投足之間的自信從容,完全是沒有下級官員到市長辦公室里匯報工作的自覺。
郭成澤笑著跟宋鴻軍打招呼:“宋總這幾天也在東華啊?”往邊上稍退半步,請沈淮、宋鴻軍進他的辦公室而坐。
相比較趙系,心胸不算開闊的徐沛,更多叫人頭痛的是他在政治上的野心跟控制欲,但在推動經濟發展、地方建設這個大的目標之下,大家暫時還不存在根本的分歧。
雖然說很難跟徐沛、郭成澤他們真正尿到一個壺里去,大家還是要坐下來,盡可能求同存異,推動事情往前走。
這時候沒有人會主動提熊文斌的新任命,沈淮過來跟郭成澤匯報,也是談新浦港及西陂閘港的投資建設。
受寶和中斷投入資金的影響,西陂閘港的建設這一年以來都陷入停滯,沒有什么大的進展。寶和船業現在要調整在東華的投資結構,對西陂閘港及產業規劃區自然也會產生進一步的負面影響。
這個爛攤子雖然是陳寶齊他們搞出來的,但相比較看陳寶齊那邊的好戲,沈淮更愿意主動介入去解決一些問題,對梅鋼的發展也是有益的。
雖然目前還不夠現實,但沈淮最終的目標還是要將東華的各港口整合起來,進行協調發展。
說起西陂閘港的問題,主要還是建設資金匱缺。
要是國內能有金融機構,能向寶和船業額外提供建設貸款,或者有其他投資集團,甚至推動市港投集團加大在西陂閘港的投入比例,都能極大改善西陂閘港目前建設陷入停滯的現狀。
計經系對國內金融系統的影響力無疑是巨大的。
沈淮無意再讓李谷在徐沛跟前承受更大的壓力,故而替寶和船業解決一部分貸款的問題,推給郭成澤,看他反應。
“港澳臺及其他外資企業,在國內項目確實出現融資困難,但項目列入計委一二類鼓勵發展產業項的,中央也支持國內的金融機構,提供一定的貸款支持,”郭成澤說道,“我會讓至初聯系余薇,寶和船業確有這方面的需要,市里是可以出面推動一下。”
沈淮點點頭,也知道郭成澤不可能將這個人情送他去做,看郭成澤的意思,即使不能將余薇拉過去,也會盡可能讓余薇保持中立。
沈淮也知道余薇此時對他的戒心甚深、甚嚴,這時候能讓余薇及寶和船業選擇中立的參與東華建設跟發展,無疑也是對地方有益,對梅鋼有益;他的控制欲則沒那么郭成澤想象的那么強烈。
沈淮想著等會兒葉選峰、宋鴻奇、謝芷還要到霞浦跟他見面,談過話,初步交流過意見,也就不在郭成澤這邊耽擱。
郭成澤站在窗前,看著沈淮、宋鴻軍走出市政府大樓,等車開過來就頭也不回的坐進車走掉,手托下巴,轉身回頭看馮至初,問道:“我記得你跟沈淮是同一屆省委黨校青干班,你覺得他這兩三年來,有什么變化?”
“我們那一屆青干班是三年前舉辦的,除了我跟沈淮,霞浦縣班子的另二位之外,淮煤集團的黨組副書記秦大偉,也都是那一屆青干班出身,”馮至初回憶往昔,怕郭成澤他們將秦大偉這號人物遺忘掉,又特意提醒了一下,看表面上的調動手續,秦大偉似乎是李谷、孫浮敬從省外經委調到淮煤集團,實際上秦大偉始終都是沈淮的人,也是梅鋼系勢力及影響滲透到淮煤的典型標志,但說到沈淮的人性變化,馮至初知道他也沒有資格給沈淮上眼藥,老老實實的說道,“那時的沈淮,鋒芒似乎比現在還要更盛一些;不過,我跟他的接觸不算多,雖然當時也是安排住同一間宿舍,沈淮他忙碌得很……”
馮至初當然不會說他當時在黨校進修,幾乎就沒有住過宿舍——這種無關大雅的謊話,他也不擔心會露馬腳。
郭成澤聽馮至初這么說,他心里也是苦澀一笑:沈淮現在都要算鋒芒收斂,實在難以想象三年前他的鋒芒會露到什么程度,但想想他赴任東華之前有關沈淮的傳聞,他也不認為馮至初跟他說了什么謊話,至少此時的沈淮,還是可以打交道的。
只是,越是如此,郭成澤越感頭痛:
要是沈淮的強橫脾氣,單獨只是他的政門子弟脾氣使然,要容易對付得多,這種人在官場上通常都不會有什么作為,很多從也會給官場里的老油子拿軟磨人的手段折騰得沒脾氣。
但只要細想梅鋼系這些年來的崛起跟成就,除了那些帶極大偏見、頑固透頂的人,也沒有誰會去否認沈淮的過人能力,那也就能知道沈淮最初表現出來的強橫跟此時的收斂,是他針對不同情況選擇的策略。
越是清楚沈淮的心機深沉、手腕刁滑,也越是叫人頭痛。
郭成澤沒有專程為昨天的事回徐城去見徐沛,在電話里也摸不清楚徐沛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至于田家庚支持梅鋼系,是最終想挑唆宋系內部窩里反,給他的老對頭宋喬生臉色看呢,還是說其他什么原因,此時都無法準確猜測,但就因為田家庚經鐘立岷之口,明確的表達支持梅鋼系的態度,他們這邊確實就不便明目張膽的壓制梅鋼。
想到這里,郭成澤也是頭痛。
梅鋼系幾乎是一半年到兩年時間就上一個超大規模的項目,從新浦鋼鐵、新浦煉化兩個大型工業項目,就將新浦港的規模撐了起來,再到現在的東江電力及淮電東送,要是此時不能對梅鋼系進行有效限制,三五年過后,梅鋼系的根基不是延伸得更廣、更深?
目前梅鋼系除了參與淮海融投的建設外,沈淮在霞浦又直接以霞浦縣政府、以財政撥款的方式成立淮海政府建設基金。
一旦得到省委書記鐘立岷的支持,郭成澤相信沈淮肯定要在這個淮海政府建設基金上面玩出更大的花樣出來。
郭成澤不知道徐沛心里到底怎么想,但他想到以后要是一直視沈淮這么難對付的人為對手,那真是只會越來越叫人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