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既沒有淵源,也無巨大的利益糾葛,方國綱不認為鄧紹榮就會這樣突然出手。
方國綱對雙方都做過一番了解。
基于他從各方面了解到的情況,方國綱有一個大致的判斷。
一方面是對鄧紹榮的了解。
鄧紹榮是從中央政法委下來的,本身性格很四海,喜歡結交朋友,哥們兒義氣很濃,加之在中央機關里呆了那么久,估計也有點兒受約束太甚的味道,現在好不容易下了地方,而且還是昌江這種缺乏足夠底蘊的內陸不算發達的地區,免不豬豬島小說ww.zhao.om了性子也就有點兒剛愎狂放,眼睛也有點向下看,視昌江人為鄉巴佬的味道了。
當然這種剛愎狂放不是毫無因由,也還是建立在他自身的審時度勢之下的。
或許從鄧紹榮的眼光來看,宋州經濟發展很快,風頭正盛,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對象。
而市委書記陸為民和省委書記榮道聲沒太深關系,準確的說陸為民是夏力行的人,而夏力行則是田海華的人,而夏力行從豫省省委書記很突兀的被調整到國資委擔任主任,怎么看都像是有點兒失勢的味道,這么看來,陸為民若是論人脈牽扯,就有點兒遠了淡了。
很多人都認為,一個缺乏省委書記認可的市委書記是不穩的,但是很多人卻沒有意識到,你做不到被省委書記認可,但只要你能做到省委書記認同,那么你一樣是有底氣的。
認可意味著你各方面符合他的胃口,他把你當成了一類人,而認同則是他認為你所做的事情是符合他的觀點的,他贊同。
鄧紹榮未必覺察到了這其間的細微差異。
至于說陸為民和杜崇山關系不錯,那也僅止于工作關系,談不上其他,這一點估計鄧紹榮也看得有點兒輕描淡寫了。
至于市長秦寶華。很多人更覺得她只能算是一個優秀的女性干部,談不上其他了。
基于上述原因,也許鄧紹榮覺得宋州是個合適的對象,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把火對象。
而陸為民這一方面呢?
陸為民一年未在宋州,一直在中央黨校學習,剛回來。
據方國綱了解,陸為民返昌之后,首先拜會了榮杜二人,這是必須的規矩,主要領導的拜會不可少。
然后來了自己這里。最后去了左云鵬和馬道涵那里。
左云鵬那里當然也是必經程序,而馬道涵那里可能是順帶,因為組織部和宣傳部在一棟樓,當然,也可能有陸為民本身和馬道涵私交甚篤有關。
陸為民沒有去拜會紀委書記和政法委書記,或許拜會紀委書記是覺得不合適,而沒有拜會政法委書記那邊是覺得不熟悉,又或者時間太緊,總之沒去。
是不是這是讓鄧紹榮心生嫌隙的原因。方國綱也不能確定。
另外還有一些因素,鄧紹榮這個人不那么純粹。
純粹一詞用在鄧紹榮身上并不是方國綱武斷的偏見,而是他也聽到一些反應。
鄧紹榮走西梁和昆湖比較勤,其他地方卻沒有幾處。
昆湖民營經濟發達。私人老板眾多,鄧紹榮和其中幾位走得挺近乎,也不知道是他原來的人脈還是來昌江之后的新朋友。
西梁產礦,礦老板更是腰包鼓脹。據說鄧紹榮在那邊有關系甚密的老朋友。
另外鄧紹榮在昌州好像也有幾個房地產老板朋友,方國綱在一個偶然機會碰到過,這也讓方國綱覺得鄧紹榮的朋友圈子的確比較復雜寬泛。
一句話。鄧紹榮更喜歡私人關系,而非工作上的關系,在方國綱看來,這不是一個讓人放心的跡象。
而且在方國綱看來,鄧紹榮甚至連宋州一次都未去過,就憑幾封舉報信就遽下結論認為宋州丑惡現象泛濫需要嚴加整治,還是有點草率倉促,當然有檢舉信你可以簽批查處,但是卻需要掌握其中尺度,無限放大,上綱上線,不合常理,尤其是對一個新來者來說,更是如此。
那自己該有一個什么樣的態度?
方國綱還了解過,陸為民返昌后,在榮杜二人那里呆的時間都沒有超過二十分鐘,在左云鵬那里大概也就十五分鐘左右,馬道涵那里也就是十分鐘左右,但是在自己這里,陸為民匯報了半個小時,加上自己和他的一些交流,超過了四十分鐘。
也許這不能說明什么問題,但是起碼說明陸為民對自己的認同。
同樣方國綱對陸為民也很認可,他覺得陸為民是一個干事的人才,或許在有些方面還不夠成熟,但是也許正是這股子很多人看來不夠成熟的銳氣才能使得他帶動豐州和宋州如此快速的發展。
鄧紹榮也許的確背后有人,但是如果他的行為超越了底線,損害了昌江大局,方國綱相信無論是自己還是榮杜二人都不會坐視不問。
當然,方國綱也不希望陸為民在這個事情上和鄧紹榮鬧得太僵,畢竟鄧紹榮是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你作為下級也需要尊重鄧紹榮的權威,方國綱也相信在這一點上陸為民應該做出合理的回應,避免局面失控。
陸為民也記不清自己來這棟小樓有多少次了。
一棟樓兩個單位,省紀委和省政法委。
他和紀委這條線關系很一般,除了郭躍斌外。
但他和政法委這邊卻是淵源不淺,周少游擔任政法委書記期間,他和周少游走動也很頻繁,去年自己剛赴京學習,沈君懷就調到省委政法委,短暫任職后在周少游離開長江前夕,沈君懷卸任政法委副書記擔任了省檢察院檢察長。
要不如果沈君懷在省委政法委里,也許這一次不至于這么被動。
掩映在樹叢中的小樓顯得古樸端莊,陸為民很喜歡省委這里邊的格調,作為全省的大腦,省委就應該有省委的格調,不宜追逐潮流去搞什么現代化氣息,當然這并不是指其他方面也不搞現代化。
走帶林蔭道間,陸為民甚至有點兒想要找個石凳坐下小憩一番的沖動,這一去有的要和人斗智斗勇,這種事情有時候想想都覺得無味,把心思都浪費在這些問題上,實在太無意義。
老人家說過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與前兩者斗,還能說是改天換地,但與人斗,真的就需要一些韌勁兒了。
這一斗,也許就是一個長期纏戰不休之局,而陸為民內心不愿意如此,他是抱著一顆“和平”之心而來,就看對方有無這個握手言和之意了。
陸為民提前和政法委聯系過了,他先給鄧紹榮打了電話,表示自己要來匯報工作,鄧紹榮倒也沒有拿捏,說下午上班就行,于是陸為民又提前給鄧紹榮的秘書聯系了,三點鐘,準時。
踩在富有彈性的地板上,陸為民顯得很沉穩自信。
他和鄧紹榮見過兩面,卻沒有什么交道,甚至連交談都沒有正兒八經的有過。
還沒有走到盡頭,一個年輕人已經疾步過來,陸為民不認識,但是對方顯然認識自己,“陸書記,請這邊來,鄧書記在等您了。”
“好。”陸為民點點頭,夾著包,跟隨對方而行。
鄧紹榮的書記辦公室和周少游時候有了明顯變化。
周少游時候辦公室顯得古樸大氣,“無欲則剛”四個字一直掛在辦公室里,而現在卻換成了“難得糊涂”四個人,這讓陸為民在心理上就有一種的確換人了的感覺。
踏進辦公室,站在辦公桌背后的方面男子已經走了出來,伸出了手,陸為民也疾走兩步,“鄧書記!”
“為民書記,我可是等你很久了。”方臉男子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你這中央黨校學習學得可夠久,回來其他工作也忙,事情也多,……”
陸為民面色不變,只是笑容變得更坦誠一些,握住對方的手搖了搖,“鄧書記,您該批評我,我工作沒做好,所以我專程來檢討。”
方臉男子暢聲大笑,有力的握了握陸為民的手,一口很清脆的京腔,顯得格外豪氣,:“嗨,我是北方人,沒那么多虛禮講究,誰干工作都不是面面俱到,誰都有疏忽大意的時候,工作出了問題,我們就解決問題,哪里有不足,我們就彌補哪里,我們共產黨的干部不就是干這個的么?來,坐!小刁,倒茶來!”
陸為民沒想到這家伙嘴才倒也不差,夾槍帶棒,倒是有些水平,自己倒是有點兒楊子榮上威虎山的味道了,笑著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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