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第一百九十九章 軍令如山,賭注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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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隨著一陣陣急促的竹哨聲,一間間客房里瞬間就熱鬧了起來,不時還能聽到里頭踢翻凳子摔下床或是互相踩踏碰撞的聲音。然而,不到一炷香功夫,一眾人等就全都穿戴了整齊爭先恐后地從溫暖的屋子里沖了出來,哪怕臉上還帶著尚未睡醒的疲憊。在五個教官的呵斥下,不用一會兒功夫,五個方陣就基本上成型了,卻是非同一般的快速。

盡管才練了幾天的隊列和內務,但這些已經

漸漸印入了他們的腦海中。

然而,高臺上的徐勛卻知道,能夠做到這些并不難……借用皇家的天威,許以封官許愿的美好前景,再加上嚴厲的懲罰和不菲的獎勵,當然能夠把這些人liáo撥得滿身是勁。這會兒,他照例總結了昨日的操練,點名稱贊了表現突出的一些人,甚至不再只表揚團隊,而是報出了幾個人的名字。眼見得下頭終于抑制不住起了sāo動,他才滿意地笑了笑。

“如今離你們齊集到這兒,已經

過去了七天。從今天開始,以七天為一周,這第一周受褒獎的五個人,各授御馬監所藏腰刀一柄,從今往后佩刀上操!出列,授刀!”

這年頭兵器都是朝廷管制,各地監造上來的軍器往往良莠不齊,就連軍器局里頭出來的也往往會有這樣那樣的毛病。這些幼軍雖都是正經軍戶出身,可要說兵器,除了軍中所發的制式兵器,自個平日里也就是摸摸那些大刀片子鑲個木柄的粗制濫造玩意。于是,眼看著那五個被點到名字的一個個出列接過了那一柄柄腰刀,無數人羨慕得眼睛發紅,哪怕是那些個之前臨時委了總旗小旗的幼軍也不例外。

“我知道,之前臨時委任總旗小旗,不少人興許都有不服,但不服歸不服,軍令歸軍令!劉萬才,錢乙,丁甲……”徐勛一口氣說出了七八個名字,這才喝道,“這是管你們的百戶呈報上來的,你們或是違抗過所屬總旗小旗的軍令,或是背地里私自議論鄙薄,犯了軍紀,來人,拖下去每人軍棍十五!”

賞過之后突然就是罰,測中急劇落差頓時引來了下頭又是一陣sāo動。然而,眼見身邊不斷有人被拖了出去,哪怕已經

操練了七天,基本上都已經

認同了這艱苦卻又有奔頭的操練,但還是有個被拖出去的少年大聲叫嚷道:“我不服!那又不是兵部所授的正經軍官,背地里說一句有什么大不了的!況且,他那膿包勢,弓馬刀劍什么都不精,憑什么他能當總旗!”

“憑什么?就憑他如今還是總旗,我還沒有下令撤了他!”

徐勛沉聲說了一句,這才環視了一眼底下或噤若寒蟬,或滿臉不服,或低頭躲避他目光的幼軍們,淡淡地說道:“如今他們確實還未得到正式委任,但只要還在任,你們就該令行禁止!你既不服上官,那也不必留下了!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這一句后世的名言如今拿出來,震懾力自然也非同小可,尤其是王守仁深覺贊同。當看到下頭再無不服的聲音,一應人等又在所屬百戶和總旗小旗的指揮下,繼續分塊操練了起來,王守仁就走到徐勛身邊笑道:“徐指揮,果然精辟,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不過這話傳出去,指不定那些武將怎么編排你!”

“王主政過獎了。軍中不比其他地方,建言上官是好的,但貿然質疑上官卻絕對不能縱容。否則戰場上不服軍令,或者令出多門,這不是大亂嗎?”

“沒錯,正是如此。”王守仁贊同地點了點頭,繼而突然想起那位令人頭疼夠壽寧侯世子,臉色不免不太好看,又搖了搖頭道,“只可惜那位小侯爺不是軍中人,不能拿軍令管束。前幾天我就待他嚴格了一些,看那架勢,他今天下午必定是不會再來了。豪門子弟,家中父母又縱容,哪里有耐心學什么射箭?”

“哦?”徐勛想起昨晚上和朱厚照比的那一場射箭,臉上頓時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王主政真的覺著那位小侯爺厭倦了不會再來?可要知道,畢竟是皇上讓他來的,他就算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決計不至于違了君命。”

“算了吧!”一想到那位小侯爺,王守仁就忍不住頭疼,當下搖了搖頭,“要說這位小侯爺,人自然是聰明絕頂,可就是沒個長性,看什么都好玩都有趣,都愿意試一試,可你真正讓他做一件事十天半個月,那卻是不可能的。反正我也盡到責任了,只希望這位小侯爺不要像他父親那樣……”

“咳咳!”

這下子徐勛立時不敢讓王守仁再說下去了,只得用兩聲重重的咳嗽打斷了這位的埋怨……畢竟,朱厚照的老子可不是那位壽寧侯,而是當今的天子。若無其事地遮掩過去這一茬,他就笑瞇瞇地說道:“王主政既這么說,那咱們打個賭如何?要是小侯爺今天來了,那就算是我贏,要是沒來,就算你贏,怎樣?”

王守仁一想到昨大那位張小侯爺氣急敗壞拂袖而去的樣子,心里就不抱多大的希望,當即一挑眉道:“哦,賭注如何?”

“這賭注嘛……”

徐勛也是被王守仁說得一時興起,這賭注如何還真沒想好。而王守仁見他躊躇不定的樣子,知道徐勛也是臨時起意,心念一轉就笑道:“不如這樣,要是我贏了,你設法讓我見太子一面可好?當然,要是徐指揮你贏了,我也會在家父和我相識的人當中,好好解釋解釋,免得他們真以為你是jiān佞小人。”

這話說完,他就發現徐勛那臉色異常古怪,還以為徐勛覺得自己是打蛇隨棍上,不免有些尷尬。然而,下一刻,徐勛仿佛被嗆著了似的,扭過頭去連連咳嗽了好一陣子,繼而才回頭干咳了兩聲,鄭重其事地說道:“王主政既然這么說,那就這么著吧!話說回來,不是我說風涼話,你的賭注真是沒什么意思。要是那些老大人們會聽你的,你在兵部也不至于被打發了去治喪。年紀越大秩位越高的人,往往也是越固執的人,等閑聽不進別人的話。”

盡管被人戳到了心里的痛處,但王守仁也知道徐勛這話中肯,竟無話可說。兩人正你眼看我眼呆呆站在那兒,不遠處就突然有一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還不等近前就大聲叫道:“徐指揮……徐指揮快集合了人,皇上有口諭!”

徐勛這一驚非同小可。雖說前時弘治皇帝還白龍魚服親自來視察過,但這等正兒八經派人傳旨卻是他怎么都沒料到的。他當即親自到了鼓架旁邊去擂鼓,好在這些天也常演練緊急集合,不小一炷香功夫,五個方陣就初現雛形,幾個百戶連同總旗在那兒連呵斥帶馬鞭腳踹,隊伍須臾就整齊了起來。這兒剛剛消停,就只見那邊廂四個小宦官用一乘凳杌抬著一個老太監過來,徐勛定睛一瞧,就發現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那老太監下了凳杌,見隊形齊整一派肅然,倒是有些吃驚,看了片刻方才沖著迎上前來的徐勛和王守仁走去。到了面前,他就笑著說道:“咱家司禮監秉筆兼提督東廠王岳,奉皇上之命過來看看,順便傳口諭。”

王岳當先上了高臺,見一眾幼軍都已經

被那些百戶喝著跪了,徐勛和王守仁亦是行禮不迭,他方才沖著旁邊那捧著東西的小太監瞧了一眼,繼而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說:“皇上口諭,徐勛練兵辛苦,王守仁亦兢兢業業,各賞寶弓一把,雕翎箭一袋!從今往后,該怎么練還怎么練,練成之后,朕要親自看!”

這王岳的聲音中氣十足,下頭一眾幼軍也都聽得清清楚楚。眼見這一武一文兩位主官行禮謝恩,盡管這會兒誰都不敢吭聲,但心底終于無人敢再有不服。然而,對于上頭這領了賞的兩個人來說,徐勛是心知肚明這賞賜從何而來,而王守仁卻是激動得滿臉潮紅,連說話都有些不太利索了。徐勛甚至懷疑,倘若弘治皇帝人在面前,這位后來赫赫有名的陽明先生會不會因興奮過度而暫時失語。

畢竟,尋常官員除了上朝,基本上一輩子都不要想有見到皇帝的機會!

然而,當王守仁怔忡一上午,午后好不容易按捺下了今天領賞之后的激蕩心情時,一個他已經

幾乎忘了的人又猶如神兵天降似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惡狠狠地撂下了一句話。

“王主政,陪我練射術去!”說完這話,朱厚照又斜睨了徐勛一眼,“你給我等著,下次我準贏你!”

“是,末將等小侯爺再來挑戰。”

“你……哼!”

見朱厚照氣咻咻走了,王守仁卻在那一時有些瞠目結舌,徐勛便走上前去,挨著人意味深長地笑道:“王主政,這一局你可是輸了給我啊!那解釋什么的就不用了,動嘴皮子的勾當沒意思!我只希望到期之后的演練日,咱們能合演一場大戲給那些個老大人們瞧一瞧,讓他們瞧瞧咱們年輕人的本事!”

聞聽此言,王守仁一丁點都沒覺得徐勛的咱們二字有什么不妥,只覺得胸中一股豪情激蕩,當即斬釘截鐵地應道:“好,就讓他們看看咱們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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