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劃對卞得意的無理蠻橫感到非常惱火,不過他還是壓住了氣怒,比較客氣地請卞得意出去,不要影響他的工作。
然而卞得意絲毫不理睬,若無旁人地埋頭按著手機。
“叫保衛科來人。”季劃實在忍不住了,打電話給辦公室,讓保安過來。
“季總這么沉不住氣。”這個時候的卞得意發完短信收起手機,呵呵地笑道:“好像不是干大事的人啊。”
“你能干大事,我這里的廟小盛不下。”季劃怒睜著眼道,“不過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話一說完,季劃辦公桌底層抽屜里就傳出了“嘀嘀”的短信提示響聲,他的臉色不由得一怔,在猶豫了一下后,慢慢地彎腰拉開抽屜,拿出一部手機翻看起來。
來短信的手機號,竟然是薔薇出事前用的,而且內容竟然還跟眼前的境況相符:不要隨便說人家是垃圾,談生意要心平氣和。
一瞬間,季劃的臉色開始發白,他慌亂地看著卞得意,眼神里露出一絲驚恐。
“季總怎么了。”卞得意晃著腦袋笑道,“看個短信不至于這樣吧,難道是手機漏電,被電著了。”
“怎,怎么會呢。”季劃抬眼看著卞得意,說話的語調有點發顫,而后他又低頭看了看手機,咬咬牙,撥通了這個令他戰栗的號碼。
手機鈴聲響起,就在對面。
卞得意面帶微笑,晃了晃手的手機,道:“季總,離這么近,就不用打電話了吧。”
“你,你到底是誰。”季劃徹底亂了陣腳,他兩手撐著桌面,半站起身。
就在這時,門被一下推開,進來幾個人身著保安制服的人,瞬間就圍住了卞得意,氣勢洶洶。
“出去出去,你們回去吧,我跟客人還要好好談談。”季劃連忙下令,讓保安離開。
“噯,這才像話嘛,有事就得好好談談,弄幾個蝦兵蟹將過來不掃興么。”卞得意笑道,“哦,季總,我有點口渴。”
剛坐下身的季劃只好又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給卞得意倒了杯水,坐到他旁邊,“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我是薔薇的朋友。”卞得意道,“很秘密的朋友,她的一些事我是知道的,但最近我聯系不到她了,滿世界都找不著。”
“找不著你到我這里干什么,這兒又不是公安局,搞什么尋人啟事。”季劃還想掙扎抵抗。
“季總,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再裝糊涂。”卞得意冷笑了一聲,“你怎么就不覺得奇怪,我怎么有薔薇的手機。”
“她的手機在誰的手里,跟我沒什么關系吧。”季劃仍不死心。
“不,我覺得你應該知道。”卞得意道,“要么被扔進了大海,要么被碾碎進了垃圾場,或者說隨便扔了一個地方,但我認為你肯定知道。”
“笑話。”季劃苦笑著搖了搖頭,“你說什么我都不懂啊。”
“季總要是不配合,那我也沒法,只好去報警了。”卞得意道,“當然我也知道,只要我一出門,你就會把剛才從抽屜里拿出來的手機給毀掉,以徹底消滅痕跡。”
季劃揪起嘴,嘆了口氣。
“我知道,那手機是你跟薔薇秘密單線聯系用的。”卞得意道,“我有關系,能查的我都查了,已經摸得一清二楚,包括薔薇的手機號復號開通,也是我托關系暗地里辦的。”
季劃閉上了眼,仍舊不說話。
“季總,你就不要后悔沒把事情做周全,留下單線聯系的手機了。”卞得意繼續道,“沒用的,只要公安部門介入,調出薔薇出事前的通話記錄,找她就近時間所有聯系過的人,肯定能了解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那些信息,我想或多或少會和你季總有點關系的吧,然后,公安部門再順藤摸瓜,或許你就沒法收場了,這,也就是我敢貿然來找你,并讓你和薔薇單線聯系的手機浮出水面,因為我不怕你現在就把那手機給徹底毀掉。”
這話一說,季劃又嘆口氣,開口道:“你想要什么,說吧。”
“嗌,這才上路嘛,才像個干大事的人。”卞得意笑了,“任博浪舉報姚鋼索賄一事,是你安排的吧,現在我要你命令他撤銷舉報。”
“任博浪舉報姚鋼是他的事,跟我沒什么關系。”季劃忙道,“不過我可以允他相當的好處,讓他撤銷舉報就是,那不是什么難題。”
“行,只要把事情做好就行。”卞得意點著頭道,“哦,另外還有件事,我想從你這借一百萬用用,什么時候還難說,而且憑咱倆的關系,借條收據什么的,也就不用寫了吧。”
“一百萬。”季劃皺起了眉頭。
“不要舍不得,我給你分析一下,你就會很痛快地答應下來。”卞得意笑道,“我這么做,其實是想讓你對我放心。”
“勒索我,還讓我對你放心。”季劃納悶了。
“季總說話不好聽,怎么會是勒索呢。”卞得意皺著眉頭一列身,把頭歪向一邊,一副不愛搭理的樣。
“好好好,不是勒索。”季劃道,“我白送你的,行了吧。”
“瞧瞧,你又動氣了,沉不住氣不是件好事啊。”卞得意道,“成大事者不是你這個樣的。”
“行了,做人的道理你就別跟我講了。”季劃急得要命,“你就說說怎么讓我對你放心吧,說實話,我對你還真不放心,萬一你要是個無底洞,隔三差五地就來訛一把,我怎能受得了,或者說,你前腳拿了錢,后腳又有可能把事情鬧到公安那邊去。”
“怎么可能呢,你想想,現在你拿一百萬給我用著,就相當于是封口費啊,我伸手拿了錢之后,假如事情敗露出去,那我不就相當于是同謀,或者最起碼來說也是包庇罪,對不對,那樣一來,我還能說什么,或者說還能向你第二次張嘴要錢。”卞得意道,“唉,季總,其實這些問題該是你想的,現在我幫你想到了,你說,是不是讓你很放心。”
季劃聽了琢磨著也是那回事,于是點頭道:“卞總,你看這樣行不行,先給五十萬。”
“這事還談價。”卞得意搖了搖頭,“季總你也小氣到家了,難怪薔薇會出事,找了你這么個小氣鬼,也活該她倒霉。”
“不是我小氣,卞總,輝騰鋼鐵你也不是不知道,名氣是虛的,實際效益并不是太好,而且再加上下一步的產能過剩行業調整,企業能否存活還不一定。”季劃愁眉苦臉地說道,“要不再加十萬,十萬你看如何。”
“十萬就十萬吧。”卞得意道,“我估計你也是錢給逼到份上了,要不怎么會對薔薇下毒手弄死她呢。”
“我沒弄死她。”季劃道,“如果真是出人命的事,我還能這么平靜地跟你談話。”
“那她到底怎么了。”卞得意忙問。
“她很不幸,兩條腿都斷了,徹底斷了,離開輪椅就走不了路。”季劃道,“更不幸的是,她又被賣到了西南深山區,做了山戶的老婆,這一輩也別想出來了。”
“季總,你可真狠啊。”卞得意笑道,“那不是讓她生不如死嘛。”
“生不如死,那是學化的東西,現實來說則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季劃哼聲一笑,“所以說我還是夠仁慈的,怎么著還留了她一條小命。”
“你是狠辣還是仁慈,對我來說無所謂。”卞得意道,“我只在乎我的要求能否得到滿足。”
“我不是都答應你了嘛,沒問題的。”季劃嘆道,“不過我想問一句,要求撤銷對姚鋼的舉報,是誰的意思。”
“這個,我覺得沒必要說。”卞得意道,“而且說了你可能也不信。”
“還是說說吧。”季劃道,“這點要求不算高吧,我都已經屈服到底了。”
卞得意笑了笑,他知道季劃問這話原因,無非是想知道幕后人是誰,那可不行,為了把問題糊弄過去,于是他眉頭一抖,笑道:“是我自己的意思,怎么樣,這下心里跟明鏡似的了吧。”
“你自己的意思。”季劃明顯不相信,“你對政治還感興趣。”
“那倒不是,政治對我來說簡直就是臭狗屁,懶得去關心,我關心的是錢。”卞得意笑道,“季總你可能不知道,我為了攬一項業務,托關系跟姚鋼走了點路,花了一百多萬,可誰知道他竟然被舉報了,如果他栽了,不但那項業務我攬不成,而且花出去的那一百多萬肯定也就打了水漂,你說,我能不著急。”
“哦,是這樣啊。”季劃下意識地點著頭,“真的。”
“我就說嘛,說了你可能也不信。”卞得意一擺手,“好了,既然我們合作得這么愉快,也就不再多說了。”
“慢走,不送。”季劃實在沒勇氣滿臉帶笑地跟卞得意說再見,這會回味一下,他覺得跟做夢一樣。
卞得意不在乎季劃是否客氣相送,此行圓滿完成了任務,正心花怒放,一離開輝騰鋼鐵,他就忍不住打電話給王韜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