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姚鋼忙活哪些事,彭自來唉呀呀地接連慨嘆起來,不住地搖頭。(
“姚鋼在把最關心的道路出新拓寬工作安排好,就前呼后擁帶一幫人出去考察,招商引資。”彭自來皺著眉頭道,“其實哪里是為了招商引資啊,就是出去搞個人的排場,滿足其焦躁的虛榮心。他喜歡到北京、上海、深圳、香港和臺灣等地方,每到一地就找當地的松陽同鄉會,讓會長把那些從松陽出來有頭有臉的人都請到,借招商之名布置大會場進行座談交流,然后再搞個金碧輝煌的盛宴大廳,歡聚一番,饋贈禮品。就那么點膚淺的事情,他還指示要做大章,要求《松陽日報》大力宣傳報道,展示他為招商所做的突出貢獻。”
“說到報紙,就連我這個不愛看報的人,都知道把一個月下來的《松陽日報》頭版翻一遍是個什么效果。”聽到這里,李大炮輕蔑地笑了起來。
“什么效果?”潘寶山笑道,“你都這么有感觸,看來很震撼啊。”
“哪里是震撼,簡直讓人不齒!”李大炮一歪嘴,道:“報紙頭版的主照片,姚鋼能占一多半,平均不到兩天就有他參加活動的霸道大照片。那就不難想象了,報紙成什么了?分明就是姚鋼的個人相冊嘛!”
“一點都沒錯,姚鋼的表現欲簡直太強了。”彭自來又跟了上來,彷佛有說不完的話,“他在外考察招商是如此,回到松陽也閑不住,一天不開會就睡不著,要么就是整天到三縣三區和一些重點單位、企業搞調研,輪流著來,一輪接一輪,沒完沒了,幾乎就沒有休息的日子。其實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來,很多時候他根就不是調研,只是為了跟各縣區、重點單位、企業的一二把手見見面,要他們接受他的威視。”
“姚鋼的意圖很明顯,想牢牢控制松陽的中層干部。不過我弄不明白,他哪來那么大精神?”潘寶山邊尋思著邊說道,“就那么持續不斷地折騰,精力可真夠旺盛的啊。”
“的確,很令人費解。”彭自來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姚鋼自從當了松陽市委書記一來,據說他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一直到現在還都這樣。”
“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潘寶山又被驚住了,“不要說他那把快要老的骨頭了,就是年輕人也受不了啊。”
“誰知道他呢,不過還真的就是厲害。”彭自來道,“很長時間以來他都是自己熬著的,不過后來也不行了,好像現在每天都打營養針。”
“哦,怪不得,打營養針呢。”潘寶山恍然道,“他還沒到那個級別吧,就算不講究那些,那也只是在關鍵時期間或打打,要是每天都戳一針成了日常化的事,那還不出問題?他的生活秘書跟他建議一下,說那樣不行?”
“說了,姚鋼不聽。”彭自來道,“他掛在嘴上的話就是打到退二線。”
“這么說姚鋼算是完了。”潘寶山搖起了頭,“到這種程度,充分說明對自己已經失控,出問題是肯定的了。”
“我覺得姚鋼出問題,應該出在民憤太大上面。”彭自來道,“百源區一直沒有個像樣的步行街,他提出來要建一個條,那也不是不可以,穩妥一點,不能急于求成。然而他就想一蹴而就,竟然以極其粗暴的手段,在短短一周之內就促成了。”
“百源的步行街,是一周之內整頓出來的?”潘寶山道,“那肯定是下大工夫了,那里的情況我還算了解,拆遷量雖然不是很大,但也還比較復雜,不可能那么快就理順的。”
“不下大工夫也沒法那么利索地就事情給搞定了。”這方面的情況王三奎了解,他是百源區分管城管工作的副區長,最清楚內幕,“姚鋼讓城管以協商補償款的名義,把需要拆遷的商戶集中起來,然后動用了兩百多名城管,直接把他們帶走。”
“帶到哪兒了?”
“望東區那邊不是有大片的灘涂嘛,把商戶們都帶到那兒去了。”王三奎道,“換個圈圈,把人朝里面一扔,只要不出圈子,既不打也不罵,而且還給盒飯。等到拆遷前方傳來消息,說門面房都已推平,城管就上車離開,留下商戶們自己往回走。想想那一片灘涂多大啊,商戶們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才遇到居民,借了手機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
“就沒人上訪?”
“談不上是上訪,商戶們只是集中起來,到行政中心理論了一番,多要了萬兒八千的也就算了。”王三奎道,“不過也有個別極端的,跑到行政中心門衛那邊耍狠,要門衛往里面傳個消息,他要找機會潑汽油把姚鋼燒死,除非陪二十萬,否則只要有一口氣就要尋機會,實在不行就對姚鋼的家人下手。”
“哦,那可夠狠的啊。”潘寶山道,“不過憑那一番話,姚鋼完全可以把人給抓起來關一段時間了。”
“那耍狠的家伙想到了。”王三奎道,“他當場就說,因為講了威脅的話,可能會被關起來,沒事,盡管關,但只要他一出來,就會準備汽油,除非他把關一輩子,或者直接弄死。”
“嚯,這么說來,那人要的二十萬,起碼要兌現一半。”潘寶山道,“絕對不會低于十萬。”
“嗯,最后十二萬了事。”王三奎道,“看來沒股狠勁不行啊,其他商戶才得多少?兩四萬不等。”
“也是,很多事有時候臺面上根就行不通,只有靠臺面下耍狠才可以解決。”潘寶山說到這里轉向了魷魚,道:“魷魚,工程款要不到手你可別用那一招啊,目標太大,容易失控,還是暫且放一放吧,急也急不來的。”
“行,那就先歇一陣子。”魷魚道,“剛好把從丁方才那里接手的幾個攤子好好打理一下。”
“那些項目也不著急。”潘寶山道,“眼下雙臨那邊需要你過去。”
“到雙臨去打打天下啊,好!”魷魚聽了很興奮,“什么時候?”
“當然是越快越好了,你先準備著再說。”潘寶山道,“就近期吧,也許就這幾天。”
“隨時都可以!”魷魚滿面紅光,道:“現在那方面的事,我做起來更有經驗了,絕對能做得友好又快!”
“要你過去,不單單是做那些臺面下的事。”潘寶山道,“下一步,省內沿海高速要開建,到時想想辦法,爭取弄一個標段干干。”
“建高速?!”魷魚驚喜了,“好啊,那錢可厚實了!”
“具體怎樣也還說不準,總之要做好準備。”潘寶山道,“反正有機會就不放過。”
“行,明天我就著手準備!”魷魚摩拳擦掌。
“等會就可以安排了。”潘寶山道,“半個下午加一夜的時間,會有很多種可能發生。”
“哦,也好。”魷魚道,“來我是覺得都長時間沒見面了,大家一起好好聊聊玩玩,放松一下。”
“你們繼續就是,多溝通交流是有必要的,我今天就不參加了。”潘寶山嘆了口氣,“我回趟富祥,明天一早就往雙臨趕,那邊的事我還放不下。”
潘寶山的狀態不是太好,大家都看得出來,不過他們并不知道原因是出在中午的酒桌上,他被廖望刺激到了。
確實,廖望毫無顧忌的挑釁攻擊讓潘寶山太有感觸,中山狼一樣的他得志便猖狂,而且這一次或許僅僅是個開始,以后他肯定會更為囂張。
潘寶山覺得,很有必要保住姚鋼,讓他在松陽一把手的位子上占著,那樣就能拖住廖望。否則,姚鋼一倒,廖望就有可能成為松陽市委書記,那時的情形會比現在殘酷數倍。
然而怎樣才能保全姚鋼?以他現在的狀態來看,幾乎就是大廈將傾前的瘋狂,根就扶不住。潘寶山又琢磨著,如果姚鋼真的不行了,還真有必要想辦法拽住廖望,其他的負面影響就先不管了,反正不能讓他接了班。
不過現在為時還尚早,細節化的東西沒必要多想。而且,潘寶山感到也沒有那么多精力,現在他有點累,不是身體,是心里。他突然覺得,權勢的爭斗很沉重。
和彭自來他們告別,在回富祥之前,潘寶山覺得還有必要跟江楠見一面,關心一下她的情況,于是便打電話給她。
沒想到的是,江楠接通電話后很奇怪,不容分說就講了一通,說宣傳報道計劃直接找各媒體對接,她已經把工作分派下去了,不再過問。
潘寶山一聽就知道,江楠這會肯定不方便,故意找了個借口來給他提醒。
收起電話,潘寶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回松陽的運氣很差,事情多有不順,干脆,富祥的家也不回了,直接回雙臨。
其實,潘寶山不回家也并不是覺得運氣不好,而是覺得現在心情不適合回去。一看就有心事,不高興,他不想把這種情緒傳遞給家人。
回雙臨的路上,車速不快,直到晚上八點多才到。
心情有點糟,潘寶山第一次感到自己沉不住氣,有點坐立不安,此時他想找點刺激。
潘寶山想到了蔣春雨,拿出手機,在掌心轉了半天,終究沒把撥出去。蔣春雨確實應該有她自己的生活,現在已經不能夠打擾她了。
還是找鄧如美,她才是個溫潤闊大的港灣。
不過很意外,鄧如美還在公司開會,又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