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見之也嚇了一跳,趕緊扶著她靠到椅背上,一邊幫她順氣兒一邊急得連連道歉:
“四娘,你別哭啊,我瞎說的,你別當真,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以后錢興真的當官發財了,他一定能記得你的好,一定會把你接到身邊享福的……哎呀,我都說了些什么,我這張臭嘴、臭嘴!”
喜娘急得直扇自己耳巴子,云舒總算聽明白了,喜娘那些話真真是直戳要害,難怪四娘會如此難過,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好,隨口道:
“四娘別哭,就算表哥以后當了官,我一定想辦法壓著他,不讓他太得意,更不會讓他拋妻棄子,否則就削了他的官,讓他一輩子當農夫!”
四娘突然停下來,抬頭淚眼花花兒的望著云舒:“真的?”
“啊?”云舒茫然,對面的喜娘直對她眨眼點頭,云舒皺眉想想,方才自己都說了什么?四娘見云舒沒反應,眼淚又像斷線的珠子般掉下來,喜娘趕緊道:
“四娘別哭,云舒說的話一定能辦到,你知道云舒的本事,她相公更有本事。要是錢興敢使壞,就讓云舒她相公立馬把他踢回來,讓他一輩子別再想當官,對吧,云舒?”
喜娘對云舒直眨眼,云舒抽抽眼角,自己要真那么干了,二姨不鬧翻天才怪。不過眼下安撫四娘要緊,她身子弱又有七個月的身孕,就當安她的心吧!
于是,云舒也肯定的點頭道:“對,四娘放心,凡官場中人最愛惜自己的羽毛了,當朝帝王以忠孝仁義治理天下,那些為官的必須為此表率。如果有人為了榮華富貴敢拋棄妻子,不管多大的官兒肯定都沒好下場。”
四娘愣神片刻,突然拉住云舒的手道:“云舒,我…我不希望相公出事,我也希望他升官發財,可我怕……怕他……”
她想說什么云舒如何不知,只是錢興的心完全不在她身上,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沒用,再說他們夫妻之間的事,誰能百分百保證了?以后到底如何還得看他們自己的造化。
不過安撫的話還是得說。云舒和喜娘你來我往一通勸,總算讓四娘漸漸安靜下來,然后又說了會兒話四娘便有了睡意。二人扶她到床上,直到她睡著了才輕輕起身出門。
云舒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喜娘望著里面輕嘆一聲:“唉,四娘真夠可憐的,一個人挺著大肚子。晚上也沒個人看護。”
“怎么會?錢興晚上不回來睡嗎?”
喜娘用異樣的眼神看她:“錢興自過年回來到現在從沒跟她睡過一張床。”
“啊?還有這事兒?!那……那四娘晚上都一個人睡?萬一出事怎么辦?”
喜娘聳聳肩:“誰知道了?二姑說有孕在身不能同床,要是不小心見了血男人要倒霉一輩子!哧四娘肚子里那個可是她親孫子,真是想得出來,偏心!……”
喜娘一陣嘀嘀咕咕的念叨,云舒想了想,把柳煙兒招來。讓她今晚暫且在此守著四娘,明兒重新調個小丫頭過來替她。
回去的路上,二人本是想去爹娘院子的。半路卻遇上了管家蕓娘,她身后還帶著幾個小丫鬟,問其緣由,原來是老娘調來照顧黃四娘的,多調幾個去讓她自個兒選。
如此也好。云舒跟蕓娘招呼一聲,等四娘選好了丫鬟。讓煙兒直接回院子去即可,不必再來了。
看著蕓娘一行走遠,喜娘嘆道:“唉,還是三姑心好,二姑這次又撿著便宜了,心里肯定在暗自高興了!”
喜娘似乎對二姨意見特別大,時常在自己面前數落她,云舒知道二姨那脾氣,喜娘數落的一點兒都不過分,所以也不好說什么。
這時,喜娘道:“哎,云舒,你說明明是親姐妹,為何差別就那么大了?你看大姑二姑小姑還有你娘三姑,他們四姐妹個個脾性都完全不同。
大姑像男人,二姑小氣,三姑仁慈,小姑潑辣,哦。對了,有一點兒倒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般,就是愛斗嘴,見面就吵架,嘻嘻,每次都吵得天昏地暗的,真是……”
云舒笑道:“那是她們姐妹的相處方式,從小吵到大,早就習慣了!”
“呵呵,說來也是,以前就時常聽奶奶說幾位姑姑的趣事,可好笑了。奶奶說,幾位姑姑之所以這么能說能吵,全都是因為當年爺爺嘴皮子太厲害了,這點她們幾個都像爺爺了!對了,云舒,你見過爺爺不?爺爺是不是跟我公公長得挺像啊?”
云舒眨眨眼:“你是說我外公和舅舅?”
“是啊,不是他們是誰?”
云舒想了想,舅舅李富貴和外婆以及娘親幾姐妹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雖然云舒也沒見過外公,但從幾姐妹的相貌體型大致能猜出一些,不說外公多么風流倜儻、英俊瀟灑,至少不會像舅舅李富貴那樣圓圓胖胖、敦實得有些憨厚的樣子。
也難怪,畢竟不是親生的,哦,對了,喜娘應該還不知道這事兒,當初舅舅惹事被趕出家門時喜娘還沒進門兒了。
“哎,云舒,想什么了?”
云舒回過神來,干笑兩聲道:“沒什么,我是在想……想外公的樣子。對了,喜娘,為何這次舅舅和舅娘都沒來了?”
“唉,家里那么多地,總得有人打理,婆婆說有幾位姑姑在,她來也幫不了什么忙,就留在家里了,讓我帶著妞妞出來散散心,也陪你說說話,等你成親前兩天他們再趕來。”
“這樣啊?那……舅舅搬回家來,還習慣吧?”
喜娘想了想:“應該還好吧?我不知道以前公公在家什么樣子,反正我看他每天吃了早飯就拎個酒壺去地里溜上一圈兒,然后去鎮上茶館坐坐,直到傍晚時分才回來。”
云舒聞言心里咯噔一下:“什么?舅舅又去茶館?還一去就是一整天?”
“是啊?婆婆和相公都說他以前也是這樣過的啊,反正喝茶也花不了幾文錢,怎么,有什么不對嗎?”
云舒沉下臉來,是,外婆沒把他趕出門前天天都這么過,打都打不回來,他們家田地和房子就是這么被舅舅輸得一干二凈的,外婆才去幾天,難道又要來一次?
喜娘見云舒臉色不好,不明所以:“怎么了,云舒?我說錯話了?”
云舒沉默片刻,抿抿嘴道:“沒有,喜娘,舅舅去茶館都干什么?可有跟舅娘要錢?”
“茶館還能干什么?不就是喝茶嗎?有沒有要錢我不知道,公公婆婆的錢,我怎么好意思過問啊?”
云舒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岳安鎮的茶館茶樓她最清楚不過,前幾年那里多半都是賭場,即便真是正常營業的茶館,里面也提供骨牌骰子給客人們玩樂。
舅舅從小嗜賭,現在外婆去了,沒人管他,即便他最初只是想去歇歇腳會會老友,可時間長了,看見別人賭他那性子肯定經不住誘惑,如果上次的戲碼再來一次,外婆留下的田地房產非被他輸光不可,咱們家不可能次次都給她擦屁股。
可惜現在天色黑盡,要不真想立刻撲過去看看。云舒想了想:“喜娘,舅舅每天都去嗎?他喜歡去哪個茶館?什么時辰去,什么時辰回?”
喜娘偏頭想了想:“這個……反正只要不忙就去,具體哪個茶館不知道,反正每天傍晚酉時之前一準兒回來。云舒,怎么了嘛?你干嘛弄得神神秘秘的?”
云舒笑笑:“沒什么,只是問問而已。”她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暗暗決定明天親自去岳安鎮一趟,她要親眼確認舅舅到底在做什么?其后,她們像沒事人一般去了爹娘院子,吃了飯陪老娘和幾位姨姨閑聊一陣后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云舒飯都沒吃,也沒跟爹娘打招呼,便帶著夜魅匆匆下山去。她們坐著自家馬車一路到了岳安鎮。二人在鎮口下了馬車,沿著鎮子主街一路往下走,留意著街邊每一座茶館。
以前沒注意,現在仔細看來,這小小的岳安鎮,人口不過千余人,茶館卻有幾十家,就按每家容量三十人算,如果全部坐滿,整個鎮子的人都能容下。這么多茶館,也不知哪來那么多人?難道整個鎮子的人都不用做事了?
他們一家一家看過去,里面多是男人,見兩個年輕女子在門口張望,自然有人留意他們,有心的店小二笑呵呵的過來:“兩位姑娘,喝茶嗎?我們有雅間兒!”
云舒給夜魅打個眼色,夜魅從袖子里摸了個小碎銀子晃一下:“我們不喝茶,找人。”
小二一見那銀子就兩眼放光,繼而熱情的笑顏如花道:“姑娘找誰?只要是咱們鎮上的小的都知道。”
夜魅回頭看云舒一眼,云舒小聲道:“我找家住李家大院的李富貴。”
“啊?李富貴啊,呵呵,老熟人了,姑娘找他作甚?”
夜魅不高興道:“多話,你只需告訴我們他現在何處?”
“這個……”小二前后看看,想了想道:“他平常最愛去崔老七那茶館兒,喏,就是那家,不過他一般半上午才來,現在應該還沒到,兩位姑娘要找他的話可能要等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