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里短種田忙

第七七六章 家信

次日,云舒一起床就跟王淑羽同去大姑奶奶院子請安,然陪她吃早飯,飯后說起想讓王淑羽去自己那小院兒住的事情。

大姑奶奶說淑羽有身孕,原本不同意,云舒抱著她胳膊撒了會兒嬌,說自己好不容易來一趟,這大院里人多事雜不便養胎,還不如去自己那里清凈。大姑奶奶猶豫片刻,總算點頭答應了,不過卻有個條件,就是要讓她的丫鬟銀鎖跟著去,以便照顧淑羽。

淑羽聞言感激涕零,眼角真的有眼淚。

也是,大姑奶奶的貼身丫鬟在這馬家肯定是有些地位的,能得她的丫鬟伺候,說明大姑奶奶是真的關心體貼她。這對舉目無親、低頭小心慣了的淑羽來說極其重要,興許這是她許久才難得感受到的一次長輩的關愛。

其后,云舒跟淑羽一起回院收拾東西,卻意外的發現沈嬌嬌和馬俊俏在那里等著,連馬俊文也在那兒。

馬俊文一見她們進門,立刻迎上來:“羽兒,聽說你想去云舒那院子住?那怎么行?那邊那么偏僻,院子又小,又沒幾個丫頭,關鍵是云舒表妹難得來一趟,咱們怎么好意思去麻煩人家啊?”

淑羽微微低頭沒有說話,云舒不滿道:“俊文表哥,我還在這兒了,你怎么當著我的面說我不是啊?我那院子哪里小了?比淑羽這院子大多了吧?偏僻人少不好嗎?淑羽有身孕,需要靜養,你這院子人多口雜,說不定什么時候把她推了碰了撞了不就麻煩了?”

一旁的沈嬌嬌紅了臉,稍稍猶豫,還是上前道:“相公,我知錯了,我上次不該推淑羽姐,祖奶奶、婆婆、我奶奶、我爹娘都教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奶奶說淑羽姐的孩子不僅是馬家的長子,以后還是我兒子的大哥,我要好好愛護他、照顧他,就像照顧我自己的兒子一樣。”

馬俊文看沈嬌嬌一眼淡淡道:“你知道就好,若再有上次那種事,哼,我立刻寫了休書把你送回娘家去,誰來說情都沒用。”

沈嬌嬌聞言眼圈有些發紅,藏著袖子里的手用力掐著手心,低垂的眼中滿是恨意。想起當初剛得知淑羽有孕的消息時她滿心怒火,找了空跑來找淑羽,把她叫到湖邊一頓亂罵,看她悶不吭聲的樣子更生氣,一怒之下推了她一把,差點兒把她推到湖里去。

得知消息的馬俊文匆匆趕來,二話不說上來就給她幾巴掌,還大嚷著叫婆子把她綁了送趕回娘家。那段時間當真很難過她回娘家也天天被家人耳提面命的教訓,好在她奶奶三番兩次去求了大姑奶奶,她自己也去大姑奶奶院子跪了一天一夜這事才算過去。

現在她也想開了,就像昨晚跟云舒一起時不小心說漏嘴的那些話,她巴不得淑羽把孩子生下來,這不僅能惡心馬俊文正室賈氏一輩子,自己還能得利,何樂而不為?

馬俊俏過來說情道:“大哥,你被這么對嬌嬌,嬌嬌現在當真改了許多,每次她娘前送來的好東西她都舍不得吃,全送來給淑羽了不信你問她?”

馬俊文有些意外:“哦?還有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一旁的銀柳看似無意道:“少爺,沈奶奶確實送了的,不過我們奶奶說……”

王淑羽打斷道:“多謝表妹,東西都挺好的,只是我身子一向不好,大夫說即便有孕每天依然要喝藥調理,一天都不能斷,而且還要忌口,許多東西都不能吃。

所以那些東西我都收起來了,打算等身子好些了再吃。其實我一直還在考慮拿什么東西給表妹做謝禮了,總沒想好,所以沒過去,表妹莫要生氣才是。”

沈嬌嬌趕緊擺手道:“不用不用,那些東西很平常的,值不得什么,只是表妹一點兒心意而已……”

王淑羽和沈嬌嬌你來我往聊得相當熱鬧,似乎這二人真是關系極好的姐妹般,馬俊文對此似乎也相當滿意,揮揮手道:“算了,一家人什么謝不謝的?你們能倆好好相處、別鬮出事兒來,我就很高興了。”

那二人都微笑著點頭稱是,一低頭兩人的笑容立刻就變了,這變化一旁的云舒看得清楚。瞧瞧,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永遠不可能同步,男人總希望后宮佳麗三千,相互情同姐妹,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女人則希望男人只有他一個女人,其他女人全部死光光······

至于淑羽去自己院子靜養的事兒,馬俊文自然不同意,不過有沈嬌嬌和馬俊俏幫忙,另外大姑奶奶的貼身丫鬟銀鎖也拎了包袱過來,馬俊文總算點頭了,不過卻要求她三日內必須回來,淑羽低頭沒說話,沈嬌嬌挽起他胳膊道:

“哎呀,相公,祖奶奶都同意了,有銀鎖跟著,沒事的。相公,你好些日子沒去我院子了,昨兒下午,我奶奶給我送了些新鮮食材來,說是特地拿來給你做吃的,你晚上一定要來啊,我做好了菜等你啊!”

馬俊文干咳兩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想了想道:“哦,對了,我鋪子還有點兒事,我得去忙了!羽兒啊,收拾東西這種事讓銀柳她們做就是,你別動啊,別累著了,等有過兩天我就去云舒那里接你啊!”

“哎呀,相公,你還沒說晚上來不來了?”沈嬌嬌拉著他胳膊撒嬌搖晃,馬俊文趕緊逃也似的跑了,沈嬌嬌氣得直跺腳,馬俊俏安撫了幾句才算好些。

等丫鬟們收拾東西這空當,沈嬌嬌和馬俊俏坐在云舒旁邊,他們的目的云舒心知肚明,想起昨晚之事,自己實在困得不行,勉強答應幫忙。

可現在想來,小順子出來沒有也不知道,左相大人正在病中,夜五一去不回毫無消息,王家正是最忙的時候,卻因這種事去叫他們幫忙,怎么都說不過去。但已經答應了回絕也不太好,她猶豫片刻決定回去讓夜魅想想辦法,能查就查,不能查她也沒辦法。

云舒跟馬俊俏實話實說,當然是選擇性的說并跟她約好,如果有消息了,直接讓人送到府上來,查不到就沒辦法了。

磨磨蹭蹭,云舒幾人直到將近午時才離開馬家,這次出去,馬家這些下人看他們一臉色明顯有了變化對云舒的態度也謙卑了許多,應該是昨晚那幾句話的作用。呵,這些人,人家說什么就信什么,早知道第一次來就海吹一番,免得受那些窩囊氣。

他們晃悠悠的回到西北面的小院兒,一進門,看門的老孫頭兒就遞了封信過來。拆開一看居然是娘親寫的,催自己快快回去,并囑咐把二毛和錢興一起帶回去看樣子似乎很急,可又沒說是為何事?

云舒想了想,記得前天才派人去打聽過,西山書院要臘月初十才正式放假,今天臘月初六,還有四天。怎么辦?要不要提前去西山書院接人了?

淑羽看她甚為為難的樣子,問道:“怎么了,云舒?”

“沒什么,我娘催我快快回去,還要把在西山書院念書的二毛和錢興表哥也帶回去。可今天才初六離西山書院放假還有四天了,上回六月份那次二毛就因為家里的事請了好長時間的假,這次再去的話,我怕書院那邊未必同意。”

“這樣啊······”淑羽想了想:“應該不會吧,以前相公也是在西山書院念的書,那里的學生多是省城的富家子弟他們平時有事想不去就不去,也沒見書院怎么樣啊?”

“不會吧?不是說那里管得挺嚴嗎?”

“這個······要看帶你的是哪個夫子了?有的夫子確實挺嚴,據說城西有位姓閔的公子家境貧寒,有一次因為他老母生病無人照料,便缺了一個星期的課,結果被那夫子攆出來了,再不讓他進學堂半步。不過有的夫子卻很寬松,比如相公那夫子就挺好。”

“哦?區別這么大!莫非那些夫子也狗眼看人低,見那學生家境好、父母有權有勢就寵著慣著,家境貧寒的就妄加欺負?”

淑羽笑道:“沒那么嚴重,雖然興許會有那么一兩個這種人,但大部分夫子還是不錯的,那西山書院的創始人曾是朝廷的一品大員,后來卸任回來開的書院,里面還有幾位翰林院的老學究了,他們就跟你說的相反,最是痛恨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

云舒,你要著急的話,不如去找書院的院長看看,那位老人家在咱們盆城以通情達理著稱,應該不會為難你的。”

淑羽居然知道這么多西山書院的事,這倒讓她有些意外。現在快到午時了,她決定先把淑羽的事解決了,吃了午飯下午再去書院看看。她再次掃了兩眼娘親的書信,也不知什么事催得這么急?方舅舅不是才從縣城過來,沒聽說有意外啊?

云舒親自帶著淑羽進到后院去選屋子,淑羽非常喜歡后院那清澈見底的小池塘,便選了窗戶面對池塘的屋子,同來的幾個丫鬟則住到她隔壁,另外云舒又特地讓無憂帶他們熟悉環境。

至于買院子這事兒,云舒決定去問問老孫頭兒看看,老孫頭兒在這里住了幾十年,對周圍鄰居都很熟悉,誰家要賣院子他肯定知道。果然,云舒一跟他提這事兒,老孫頭兒就說這院子斜對面那戶人家做生意虧了錢,想把院子賣掉回小縣城去養老。

對方那院子比這個院子要大許多,是三進的院子,住它上百口人都不成問題。主家當初買來時價格不低,賣價自然也不便宜,據說來看的人不少,最高有出到一千一百兩的,對方不樂意,非要一千二百兩才成。

云舒沉吟片刻,回到里院跟淑羽說明情況,淑羽很感興趣,當即就要求去看看。對方見老孫頭兒帶人來,聽說是老孫頭兒的東家想買,立刻熱情的帶著他們東轉西轉,舌燦蓮花一通夸贊介紹。

說實話,這院子確實不錯,正門朝次大街開,交通方便,后面挨著云舒家院子,安靜,地方也大,家具物什完整齊全帶身兒衣服進來就能住。可惜價錢方面對方堅持一定要一千二百兩,其實這院子確實也值,要是淑羽不要的話云舒自己都想買。

淑羽猶猶豫豫,一時也沒個準話兒只說考慮考慮。在離開那院子時,云舒落后幾步,跟方才領他們看院子的人小聲嘀咕幾句,那人聽完立刻高興的拍手道:“好好好,小姐放心,在下這就去辦。”

淑羽回頭看她,奇怪道:“云舒你跟他說什么了?那么高興?”

“沒什么,我說這院子我定下了,讓他準備準備,今天下午我就找人來交接辦契書。”

“定下來?可是……我沒那么多錢啊!”

云舒玩笑道:“馬家那么多銀莊,你隨便找個多要幾套首飾不就湊夠二百兩了?”

“不行不行,家規上寫得清清楚楚,內院女眷,不論身份高低沒有男主子同意,不得去自家名下的產業拿東西,除非真金白銀的買。”

“哦?還有這種規定?……不過這辦法確實挺好的要不馬記多半要被你們家后院那些女眷搬去大半。

淑羽有些尷尬,云舒笑笑:“開玩笑的,淑羽姐,其實是我看上那院子了,那院子地方大、位置好、當街正門那邊還可以改成鋪子,我準備買來明年賣果子用,或者開個酒樓也可以。”

“啊?你買?那…那……”

“我都想好了,既然你喜歡我那院子,我就把那院子轉給你好了,我只收你銀子然后寫個契書給你,房契暫時還是在我名下,等以后你需要的時候再去官府辦文書即可。然后我了就搬到這大院子里,如此不是兩全其美嗎?淑羽姐覺得如何?”

淑羽想了想,拍手道:“好,如此甚好正好俊文也來過你那院子,以后我就不用搬家,不用遮遮掩掩了。”

云舒點頭:“就是,不過淑羽姐,咱們話說在前頭,親兄弟明算賬,我那院子的價格要按市價算,不打折扣的哦!”

淑羽怔愣一下,繼而笑道:“行,你說怎樣都行,反正我就那么點兒錢,你看著辦吧!”

云舒點頭,“好,方才我跟那人說了,讓他下午就找人來寫契書,順便給這邊小院估個價,你昨晚給的銀子我先收著,等估價再退你多的,如何?”

“行,怎樣都好。”二人說定,云舒把此事托付給方舅舅,他辦這事兒輕車熟路,肯定沒問題。

一吃過午飯,云舒就帶著夜魅、雁兒和小雙子一起去西山書院。西山書院自然在西門外的山上,與東面的盤龍寺正對,山高差不多,不過坡度要小些,路也好走得多,馬車可以直接行到書院門口。

幾人下車后,去門房說明來意,對方聽說是水云峰的家人,刻意多看了幾眼,態度也頗為柔和。云舒覺得奇怪,自己是第一次來這里,門房為何這種眼神看自己?莫非是二毛在書院惹了什么禍?她滿心狐疑,在外等待。

約摸一刻鐘后,門房笑呵呵的出來:“水小姐,我們院長請您進去。”

云舒點頭謝過,跟著門房進門,雁兒幾人也跟進來,卻被門房里另一人攔住,那人抱歉道:“水小姐,不好意思,書院有規定,探訪家屬每次最多只能帶一個仆役進去。”

雁服氣,大嗓門道:“憑什么?我們大老遠來,進去看看又怎樣嘛?”

“噓~小姑娘,小聲點兒,這里是書院,是做學問的地方,最忌大聲喧嘩,要被那幾個老學究看見了可不得了。”

雁兒還要說話,云舒制止了她,沉聲道:“雁兒,你和小雙子留在馬車上,眉兒跟我進去。”

雁兒看看夜魅,著急道:“小姐,為什么是她啊?她才跟你幾天啊?我…我要去。”

小雙子也著急得直跳腳:“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夜魅抿嘴一笑,規規矩矩的應聲是,得意的看那二人一眼,踩著小碎步跟進去。

這書院進門是個大大的廣場,后面是依山而建、高低起伏的建筑,原本以為整個云州最好的書院,里面的建筑應該很漂亮,至少要像馬府里那樣亭臺樓閣吧?

事實卻并非如此,那依山而建的多是些普通的小木屋,一排一排上去倒還整齊,中間還夾雜著竹子做墻茅草做頂的草棚!

難怪上次二姨說這里條件太差,在她眼里這種草棚怕是村里那些房子都蓋不起的人家才住的,他兒子辛辛苦苦考個秀才,好不容易上了書院,居然住這種地方她當然有意見。

當然這只是二姨的看法,這屋子雖然普通,卻是文人墨客的最愛,多安靜、多悠然、多詩情畫意啊,這才像做學問的地方。

院長的院子就在廣場正上方的一片竹林中,那院子風格與竹林完全統一,就像竹林中長出來的一般。云舒一路走一路看即便是冬天,這里的景致依然非常吸引人。

引路人站在院門口通報一聲,里面一個蒼老的聲音喊了聲進來吧,引路人做個請的手勢后便默默離開。云舒四下看看,緩步進去,竹屋正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席地而坐,手拿一本書卷搖頭晃腦的讀著頗為癡迷的樣子。

云舒走進去,坐到老者對面,等了好一陣老者總算讀完了,放下書卷抬頭看看云舒,笑呵呵道:“你就是王二公子心心念念想娶的姑娘?”

云舒臉上一紅,結結巴巴不知該如何回答。老者呵呵一笑:“小姑娘不用害怕,你和王二公子的事官場中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呵呵,老夫現在也算不得官場之人,只是有幾個官場老友罷了。”

云舒張張嘴,還是不知該說什么好,好一會兒過后,她道:“晚輩水云舒給前輩見禮!”

老者呵呵笑道:“不必客氣呵呵,你比那臭小子禮貌多了,上次那臭小子一來就抽走老夫的書卷,說要給老夫介紹兩個有慧根的好學生。你知道是誰的,小姑娘。”

云舒尷尬的笑笑:“前輩,我弟弟和表哥沒讓您失望吧?”

老者笑呵呵的撫著胡須點頭道:“嗯不錯!確實沒讓老夫失望,他們各有所長,若能好好利用,以后必定大有作為。”

云舒松口氣,笑瞇瞇的行禮謝過,然后道:“前輩,晚輩今天其實有個不情之請。晚輩知道書院還有幾天才放假,但今日上午,晚輩收到娘親家信,說家中有急事,讓晚輩務必盡快把弟弟和表哥接回去,所以···…還請前輩性格方便。

“哦?何事這么著急?幾日都等不得嗎?”

“信中沒有明說,不過我娘一向注重二弟學業,若非確實有事,絕不會催得這么急,不知前輩能不能······”

“呵呵,老夫倒沒意見,不過小姑娘啊,這事兒老夫并不能完全做主,是否能行還得看他們各自的夫子是否同意啊!”

云舒皺眉:“前輩,您不是院長啊?”

“是啊,呵呵,小姑娘,我這書院可不是官場,不是誰官大說了就算的。這是做學問的地方,各位夫子各有特長、各有脾氣,賢者就該尊重他們,而不是打壓他們,你覺得如何?”

云舒怔了怔,沒想到這院長這么好說話,在書院實行民主制度勒,贊一個!她點頭道:“前輩教訓的是,前輩,晚輩可以見見我二弟和表哥的夫子嗎?”

“當然可以,他們都在山上,你沿著這竹林往上走,到第三個院子那塊平地,平地西面有幾間屋子,夫子們都在那里。”

云舒謝過夫子,帶著夜魅沿著竹林往上走,到第三個院子時果然見那邊有塊平地,只是她們還沒來得及找夫子,就見那平地中央圍了一圈少年。

正對自己的是一個面相頗兇、下巴一顆黑痣少年,她雙手環胸藐視的瞪著對面那個頭矮小的少年,旁邊還有幾個幫手。這是干什么?欺負人了?還是打群架?

“喂!臭小子,你除了告狀還會干什么?真沒出息!”

小個子梗著脖子道:“我實話實說,那詩本來就是我作的,明明是你抄我的。”

云舒一怔,這么熟悉的聲音,不是二毛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