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實在沒辦法,只好扯著嗓子嚎起來,果然,沒過多久,湯氏院門便嘭嘭作響,伴隨著水志誠焦急的呼喚聲。
正在劈材的水志奇剛打開院門,水志誠便沖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搖籃里的云舒,跌跌撞撞的撲過來,一把抱起云舒,用他的大臉真蹭云舒的額頭,聲音顫抖道:“太好了,女兒沒丟,太好了!……”
云舒有些吃驚,她能感覺到老爹身體有些顫抖,雖然知道老爹也很疼愛自己,卻從沒見過他表現得如此明顯!
旁邊的湯氏咳嗽兩聲,水志誠才抬起頭來,“娘!”
湯氏拉長著臉,面無表情,連看都不愿意看水志誠一眼,云舒見她似又恢復了以前的尖酸刻薄模樣,心里嘆息:這湯氏莫非真是個雙面人?!
水志誠很尷尬,不知道說什么好,這時叔叔水志奇過來,道:“二哥,你這是怎么搞的?怎么弄成這幅樣子?!”
經叔叔提醒,云舒才有空打量老爹一番,只見他頭發凌亂、臉上幾道傷痕,衣服臟兮兮、上面東一片西一片的沾滿泥、還有幾條大口子、似被什么東西掛出來的,額頭上布滿汗水,應是長時間運動的結果。
云舒看得直心痛,難怪爹爹去了那么久不回來,把自己一個人丟在家里,原以為是他忘了,沒想到是受了傷,還這么嚴重!云舒對先前埋怨老爹把自己忘在一邊很是慚愧,她抱著老爹脖子爬起來,伸手輕輕的摸摸他臉上的傷痕,“巴巴、呼呼,巴巴,呼呼!”
水志誠欣慰的笑笑,親親云舒的額頭,“舒舒知道心痛爹爹了?真乖!”
水志奇好奇道:“二哥,巴巴是什么意思?”
“呵呵,這是我家乖女兒自己想出來的叫法,巴巴就是爹爹!”
“哼,小小年紀不好好教,連個爹都不會叫!”湯氏在一旁冷哼道。
水志誠尷尬的笑笑,道:“娘,謝謝你照看我們家舒舒!”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個女娃子,一點兒都不聽話,又尿床又愛折騰,誰愿意照看她了,抱回去讓你自家媳婦好好教教,別以后長大了丟我們水家的臉!”湯氏斜斜眼訓斥道。云舒一頭黑線,這奶奶到底是惡毒還是慈愛?看她現在這樣子,誰會相信方才她還拿著小搖鼓一邊搖一邊哄自己叫奶奶?
云舒越想越生氣,一偏頭將腦袋埋進水志誠懷里,眼不見心不煩!
水志誠尷尬的笑笑,“好的,兒子知道了!”然后抱著云舒往外走,才走幾步云舒便發現老爹走路怎么一高一低的?
“哎呀,二哥,你的腳怎么啦?”水志瓊大叫一聲!
水志奇也發現了,趕緊過來扶著老爹坐下,“二哥,你腳受傷了?快來坐下、坐下!”
小姑也跑了過來,就要脫老爹鞋子查看,水志誠不愿,把腿直往后縮,幾人拉拉扯扯一會兒,小姑撈起老爹的褲腿兒,“哎呀,二哥,你腳脖子怎么腫成這樣了?還到處跑什么啊?!”
“嘿嘿,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扭了一下而已!”
小姑見老爹身上的衣服也不對勁,“二哥,你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也亂糟糟的?”
水志誠起初不肯說,經小姑和叔叔多番追問,他才道:“呵呵,沒什么,上午挑農肥去對面上頂,上山時不小心摔了一跤!”
云舒心里大驚,那山頂她是去過的,靠近山頂那條山路幾乎是八十度的傾斜度,山路陡峭難走,兩邊都是懸崖,要摔下去!天啊!老爹不會真是從那里摔了下去吧?!云舒一想就痛,對自己先前胡亂埋怨更是后悔!
她低頭看看老爹腳踝,腫得好高,嚇得她抖了一下,水志誠見狀將云舒身子轉過來不讓她看。小姑從屋里找出藥酒和紗布,水志奇則忙著幫老爹使勁搓揉,這過程肯定很痛,老爹卻咬緊嘴唇一聲不吭。
云舒往老爹身后望去,只見湯氏正伸長脖子往老爹腳上張望,手上原本縫補的衣服被她絞得皺巴巴,臉上明顯很是心疼的直皺眉!可不管怎么著急,她依然坐在原來的小凳子上不動,脖子伸得再長,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她卻始終舍不得走過來看上一眼、過問一聲!
“娘!”小姑突然抬頭叫她,湯氏嚇得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到地上,小姑趕緊跑過去將她扶起來,湯氏爬起來就往小姑背上拍了兩巴掌,罵道:“作死啊,大白天的叫什么叫?”
小姑很是無辜的摸摸背,“哎呀,娘,你干什么啊?我不你娘叫什么啊?”
湯氏作勢又要打,小姑趕緊跑到水志誠身邊,道:“娘,上次大姐送來的藥瓶,不是有瓶紅花油嗎?拿來給二哥用用啊!”
湯氏拉長臉,道“誰要給他用,幾十歲的人了還崴腳,活該!”說著轉身就進了屋子。
小姑尷尬的對老爹笑笑道:“二哥,你別多心,娘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對了,今天云舒還是娘抱回來的了,她親自己給云舒喂了雞蛋羹,還陪著她玩了好久了!”小姑看看劉氏的房間,湊近水志誠的耳朵小聲道:“娘還把她寶貝得不行的白砂糖拿來喂云舒了!”
水志誠聽了很是高興,他嘿嘿傻笑兩聲,對著湯氏的屋子大聲喊道:“娘,兒子代云舒謝謝您了!”
話音剛落,湯氏屋里便傳來一陣嘩嘩聲,像是打翻了什么東西?小姑咚咚咚的跑進湯氏屋子,半晌后她笑嘻嘻的拿著一個藥瓶出來遞給水志奇道:“三哥,用這紅花油揉,效果更好!”
揉到一半,劉氏出來了,見院子里幾人的陣仗,便湊過來看,她一眼便看到了水志奇手中的藥瓶,“紅花油!志奇,你哪兒來的?”
這時水志奇正往手里倒紅花油,準備繼續揉,劉氏卻著急得大喊:“哎,夠了夠了,少倒點兒,這可是好東西,二百文一瓶了!”
小姑撅撅嘴道:“三嫂,我二哥受傷了,娘專門拿給二哥用的,少了怎么有效啊?”
劉氏這才看看水志誠高腫的腳踝,撇撇嘴道:“不就是腳腫了嗎?用點兒烈酒揉揉不就行了,一個大男人這點兒痛算什么啊?”
水志奇不說話,低頭繼續揉,小姑嘆口氣,緊盯著老爹的腳踝,云舒氣到了,沖著劉氏沖口而出:“討厭!”
眾人一聽都望向云舒,水志誠則抱起云舒親親道:“乖女兒,又會多說一個詞兒了?女兒真能干!叫聲爹爹試試,來,叫爹爹!”
一旁的劉氏愣了一會兒,嘀咕道:“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罵人了,真是的,不好好教教,還高興了!”
水志誠只顧跟云舒說話,哪管劉氏說什么,小姑則圍過來要云舒叫小姑,水志奇繼續給老爹揉腳踝,揉完后用紗布纏緊了,套上鞋。
劉氏咚咚轉過來,一把搶過水志奇手中那瓶紅花油,道:“這個不用了啊,我收起來!”說著就往懷里塞,這時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快速的搶過那個小瓶。
劉氏一丟寶貝,正想大罵,一轉身,見湯氏正拉長臉瞪著她,那張大的嘴立刻合攏變成討好的笑,“娘,您什么時候出來的?怎么都不出個聲兒了?那…那紅花油我只是想幫您收起來,呵呵!”
“誰要你來收?你大哥不就是大夫?想要問你大哥要去!”湯氏丟下幾句話拿著小瓶便回房去了。
劉氏嘟嘟嘴,對水志奇小聲抱怨道:“娘也真是的,不就是瓶紅花油嗎!”
包扎好后,小姑又拉著水志誠非要他吃了飯才回去,劉氏在旁邊不陰不陽的說了不少難聽話,直到水志奇把她拉回房間才清凈下來。
小姑小聲道:“二哥,你別跟三嫂生氣,她爹對咱們家有恩,她嫁過來時她爹說:等他們去后她家所有田地房產都留給三嫂,平時連娘都讓著她!你就當她是在放屁!”
云舒一聽咯咯咯笑起來,這小姑還算不錯,罷了,就叫她一聲‘咕咕’吧,這一聲咕咕可把水志瓊樂壞了,以前對小云舒的敵意早已消失不見,立刻圍上來逗云舒說話。
云舒發現自己的舌頭比以前聽話多了,能說出的象聲詞也越來越多,偶爾還能叫出‘嘀嘀’,不知嬰兒是不是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云舒算是親身體會到了,干什么都不能著急,慢慢練習,日子長了自然就會了!
水志誠吃過飯,抱著云舒回家,小姑跟著送了過來。下午老爹腳不方便,沒能再去挑農肥,只能望著對面山頂直嘆氣。
水志誠搬了把椅子出來,抱著云舒坐在屋前空地上,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不相通的話,望著李氏回家的大道等著。直到傍晚,李氏才喜氣洋洋的回來。
李氏遠遠便看到屋前空地上等待的父女倆,雖覺奇怪卻也高興,她飛快的跑過來抱起云舒一陣親,然后問水志誠:“他爹,天都涼了,怎么還在外面坐著了!”
水志誠笑著站起來,李氏這才發現水志誠臉上的傷痕和腳上的紗布,她大驚道:“他爹,你…你這是怎么了?!”
“嘿嘿,沒事兒,挑肥不小心摔了一跤。”
“啊!在哪兒摔的?快,快坐下,別動!”李氏將云舒放進背簍窩,圍著水志誠好一陣忙活,問長問短、心疼的直掉淚。
直到晚上一家人吃過飯擠到床上,李氏才開始說起她今天進城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