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章元氏之謀
展城的為人也光棍,被顧顏揭破了他心中所想,臉上仍知既往的平靜,只是說道:“顧仙子,我知道你向來只是獨來獨往的散修,雖然身為碧霞宗長老,但也很少參與門派之爭,這次我本來也不是針對于你,自從知道了你身列此行,我對碧霞宗的弟子,可有半分的不敬之意?這只是我與他人聯手的一次行動而已,于你沒有半分的損害,而且說到更深一層的話,東陽郡這些門派的實力大損,又何嘗不是你的機會?大不了我們今天的事情就此揭過,我這就退出瀾滄谷,以后大家兩不相干,如何?”
胡致元一聽展城這樣說,不禁大叫道:“展公子,我們剛才明明說好的,你可不能這樣,一轉眼就把我扔在一邊,自己溜一個干凈,這樣元公子也不會答應……”
顧顏聽到胡致元的話,心念電轉,她本來便想不通展城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在瀾滄谷,并且對來這里進行試煉的修士們下手,但胡致元的這一句話卻提醒了她,這次遇襲的修士,全都是積云峰,或者與積云峰關系極為密切的門派,尤其是那兩派的掌門人,更是積云峰在掌控東陽郡局勢時得力的臂助,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如果真照著事態這樣發展下去,等這次試舉結束,禁制開啟的時候,積云峰在東陽郡的實力就要大損,說不定就此退出三大勢力之一,而讓韓、譚兩家獨大。
這樣一來,站在展城身后的勢力也就呼之欲出雖然一年前的事情在顧顏的心中已經漸漸淡去,她也給秦封捎過信,自己會在年末之時再趕往云陽城,但那次元、秦兩氏在子午嶺下一場惡斗,彼此之間都撕破了面皮,而積云峰,卻是極為堅定的站在秦氏一邊的。
如果說元、秦兩家在爭奪整個云澤國的權勢,那么十六郡府都是他們爭奪所在,東陽郡身處于東南與中原的相接之處在云澤國中的地位頗重,而積云峰在丹陽派被滅之后,便成為東陽郡三大勢力中最為鼎盛的一個,無論是在勢力分割當中,還是在這次大比中,也必將成為秦家得力的臂助,因此,元家想要處心積慮的削弱積云峰的勢力,實在是再也正常不過的舉動了。
如果只是云澤國中的齷齪,那么顧顏也不會去理會但秦封卻是她的好友,而且,這些人,就算是要對積云峰下手,也不該把她和碧霞宗都牽扯進來!
她站在錦云碟上,冷冷的說道:“聽胡掌門的意思,看來元儉也在這里?如果他還記得我的話,那就讓他出來一見!”
展城微垂著眼簾,說道:“元兄大概已經發動了,還有三日禁制就要發動我們本來是預備著明日動手的,只可惜被你揭破了他,也只能提前發動。元家這次一共來了七人都是家族中的高手,又借著這里的地勢,只針對積云峰的話,他們這一派勢力,恐怕很難在這里生還了。”
顧顏眉頭大皺,與積云峰交好的門派當中,有兩派勢力已經大損,但他們的實力尚微還不足慮但是無論南仙子、楊真,還是積云峰這次隨行的幾名弟子都是派中的精銳,如果盡數喪命的話那么積云峰實力必然大損,恐怕將一舉跌出東陽郡舉足輕重的勢力圈當中。顧顏雖然對楊真與南仙子并沒什么好感,但礙著秦封的面子,而且她也絕不想看著元家在自己面前,肆無忌憚的屠戮修士。東陽郡,還不是他們任意亂來撒野的地方!
顧顏在看到了展城之后,就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韜光隱晦下去了,這時諸鶯已經尖叫起來,“師叔,你看!”
顧顏一回頭,便看到在遠處,諸派修士所集的營地之上,有火光沖天而起,數十道寶光在空中自由飛舞,劍氣逼人,喊殺之聲不斷傳來,還有怒斥與嘶罵之聲,顯然修士們猝不及防之下遇襲,便吃了大虧。
顧顏大概可以知道元家的想法,據她所知,元家與丹陽派,事實上關系極為親密,與秦家和積云峰的關系類似,同進同退。她在丹霞山格殺葛云,并將大部分丹陽派弟子都囚禁起來,把整個丹陽派的弟子全都逼走,無意中已經讓元家在東陽郡的實力大損,其實也是打破了秦、元兩家在整個云澤的勢力平衡,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小小的東陽郡,有時卻也是壓倒駱駝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元家一定要在大比之前,將這個勢頭扳回來,就算爭取不到中立的韓、譚兩家的支持,也要盡量削弱積云峰的勢力,讓他們在大比之前就不足為患。所以這次瀾滄谷之行,大概早就是他們處心積慮的陰謀。
事實上如果不是顧顏早就發現了那兩名弟子受傷,又強行將那位紀荃紀掌門救回來,元家的陰謀便已經得逞了大半,想必他們現在,已經把顧顏恨到了骨頭里了吧?只是不知道他們在什么時候,又與展城一起勾搭上的。雖然說隨著上一次道魔大戰的時間漸漸遠去,魔教中人已經不再像先前那樣讓人一談起就畏如蛇蝎,但公然與魔教中人勾連,仍然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事情。
只是還有一件事情想不通,那月夜時所現身的怪獸,以及袁庭盛手下無緣無故被攝走的弟子,是否也是元家派來的助力?這也是顧顏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這在最開始,影響到了她的判斷,否則她早就會把胡致元這個內間抓出來。
這時那邊的喊殺之聲已經愈來愈烈,顧顏腳尖一踏錦云碟,喝道:“我們走!”不管怎樣,她也不能讓南仙子等人在她的面前,被元家圍攻而死,否則將來她無顏去見秦封!
展城悠悠的說道:“顧仙子,只怕還不能放你走!”
顧顏哼道:“怎么,你要攔我么?元家許了你什么好處,讓你甘心情愿的為他們效力?”
展城緩緩的說道:“我與元真人一見如故,彼此合力罷了談什么效不效力的?”他這時的手從懷中拿出來,一塊黑漆的東西躺在掌心。發出深邃幽暗的光華。看到顧顏的錦云碟轉身就閃,他飛快的將手一揚,無數漆黑的云霧沖天而起·萬點銀光在其中隱隱閃爍,招投標讓人黑霧,似乎在一瞬間,就將整個天地都遮蔽起來。
顧顏低呼道:“九曜天羅!”這件展城仗之以闖子午谷,奪走缺月梧桐的異寶,她還從來沒有見識過。不光是錦云碟之蹤,方圓數百丈的山頭全被他罩在里面。
諸鶯與林梓潼都覺得頭頂處一黯,然后便什么也看不見,藏在帳篷里的默言,也感覺到周圍的異狀·只是她不想出言分顧顏之心,抱著懶洋洋躺在懷里的小姜,咬著嘴唇不說話。
小姜倒像是有感應一樣的在默言懷里翻了一個身,睜開雙眼向外面看了看,然后打個呵欠,又懶洋洋的睡去。
顧顏微笑道:“不必急,他也不過只是想困我一時三刻罷了。”在這一年中,顧顏在靈園內潛心修行,不問外事,深得天地圓融·道法自然之境,雖然沒有晉階,但修為心境卻有極大的增長·她在子午谷的時候,兩個人還能夠旗鼓相當,但現在,展城論手段,比起她已經略處下風了。九曜天羅雖然厲害,可她也不是沒有辦法破之!
顧顏左手一揚,缺月弓便來到手中,不用她招手·三支歸元箭自動的從箭囊中飛出來·落到弓弦之上,一張手·便如三條火龍一樣的騰飛而去。
那團黑霧在展城的手中瞬間變得有千百丈方圓,他控制在手中也極為吃力·見顧顏搭弓放箭,不禁長嘆一聲。在子午谷中,沒有把缺月梧桐護在手里,實在是他那行最大的失策啊。他與段盈袖彼此相爭,損兵折將,到最后撿便宜的,卻只有眼前的這個女人!
他長嘯一聲,喝道:“冥河之水,天上來!”左手控制著九曜天羅,右手飛快的在空中一劃,似乎被他這一手劃動,瞬間便將整個虛空都割裂開來,然后波濤洶涌的黑水,便從那條裂縫中噴薄而出,如天河倒泄一般的向著被困在九曜天羅里的顧顏沖去。
這兩個人一動手,就是天旋地轉,風云變色,將站在邊上的林梓潼與諸鶯整個人都看傻了,顧顏與葛云相斗的時候,雖然厲害,可也沒有這樣的聲勢駭人。
眼前黑茫茫的望不到盡頭,無盡的冥河之水就從空中猛泄而下,撲天蓋地的巨浪席卷而來,就連大海深處,都沒有這般洶涌的浪濤。
顧顏站立在錦云碟上,凝然不動,這時三支歸元箭所化的火龍,已經飛快的向著九曜天羅外圍沖擊而去,雖然展城勉力的控制著薄弱之處,爭取不被顧顏所沖破,但他也支撐不了太久。
而洶涌的冥河之水,數十丈高的浪頭,已經一排排的打來,顧顏臉色繃著極緊,一股腥氣撲面而來,熏人欲嘔,她也渾如未覺。右手微揚,一柄紫色的短刃閃著寒芒,出現在她的掌中。
她這一年來在靈園內,潛心修行,借著種植靈園之機,也潛心的體悟碧靈仙子所留下來的丹道,慢慢的體悟到天地圓融,道法自然的境界,本來張揚霸道的紫羅天火也漸漸變得內斂起來,原來動輒十數丈長的紫色巨刃,如今只變成了一柄長只盈尺的短刃,淡淡的寒芒極不起眼,但顧顏將這柄紫刃持在手中,慢慢的便可以感覺到其中蘊含著有如汪洋大海一般的靈力,沛然無匹。
這時濁浪排空,已到近前,顧顏便揚手一刀劈出。紫色的寒芒瞬間劃動長空,似乎在一瞬間便將整個空間都割裂開來,在顧顏所處的位置,奇異般的出現了一個空間中的死角,無數的浪頭撲天蓋地卷來,卻將他們周圍的方圓數丈之所避開。
看著巨大的浪頭,就在自己身邊的不遠處呼嘯而過,諸鶯與林梓潼的臉色都煞白,感覺這一次來實在是不虛此行·能夠如此近距離的觀看結丹修士之戰,實在是別人想也想不到的福分。只是如果不是顧顏有能力護著她們的話,那這次觀戰所要付出的,多半就是生命的代價。
顧顏纖弱的身軀站在那里,滔天世浪,她以一身當之,從背后看去,在兩女心目中,她的身影便顯得高大無比。林梓潼的心中長出了一口氣·當年,在顧顏還未揭破身份的時候,她與顧顏躺在靈園的后山上閑話,曾經說過,要以蒼梧的子楣、青鳥兩位真人為榜樣,但現在林梓潼卻覺得,眼前的這位少女,在日后的成就,一定會在這兩個人之上。她重重的點了點頭!
顧顏一刀將冥河之水整個割裂開來,隨后她便長嘯了一聲·逆著浪頭向前沖去,紫刃在前,刀刀向前斬,錦云碟隨之而動,在滔天巨浪之中,硬生生的開出了這一條通道來,這時那三支歸元箭已經聚到了一點之上,顧顏低喝了一聲:“破!”
三支歸元箭合而為一,聚到一點之上刺去,頓時將整個九曜天羅都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顧顏一道白光沖天而起·已經脫開九曜天羅的包圍之中,她將手中的朱顏鏡一甩,十二條青氣同時回收·將地上的胡致元放開,揚聲說道:“展兄,若有意,可去戰場之上,再搏一戰!”
展城頹然嘆氣!他連出九曜天羅與冥河之水,卻都無法困住顧顏,在子午谷分別之后,不過是短短的一年·但顧顏的修為之突飛猛進·更在他的意料之外,原來兩個人還是棋逢對手·但現在的顧顏,卻似乎已經有將他拋下的趨勢而且這次,她還沒有動用自己的那尊九嶷鼎!
呆呆站在地上的胡致元,這時嘴巴張大的根本合不攏來,這個他一開始頗為小視的女子,似乎在正爆發出強到到讓他難以撼動的能量。他頭一次感覺自己開始的選擇,是不是錯誤了。這次得罪了顧顏,只怕整個東陽郡,以都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這反而讓他摒棄了先前還有些騎墻的想法,轉過頭堅定的看著展城,“展公子,有什么吩咐,但說無妨,就算整個鶴影潭拼到最后一個人,也一定要讓這次的目的達成!”
顧顏自然不知道這兩個人的想法各異,她在脫身之后,仍有余暇對身邊的兩個少女笑道:“怎樣,可害怕?”
諸鶯與林梓潼的臉雖然繃得緊緊的,在剛才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這時卻都異口同聲的說道:“不怕!”
顧顏滿意的一笑,不見鮮血,不見兇險的修士,始終只是溫室里的花朵,就如同衛那種人,看上去志得意滿,一遇事便會慌張的現出原形,只有真正從尸山血海中闖出來的人,才會有那咎遇大事而不驚,臨危而不亂的氣度。顧顏希望碧霞宗,也能夠多出這樣的人,而非那種只仗著門派余蔭混日子的飯桶。
錦云碟速度極快,數里的距離轉瞬即至,還沒有到駐地之前,顧顏就已經看到了這里,變成了一個殺氣沖天的戰場!
場中的諸人正分成了徑渭分明的兩派,一方是這次同來的修士,他們都聚集在云舟之上,各施法寶抵御,而另一邊,則是七名身披黑袍,面罩黑巾的修士,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有結丹以上的修為,每人的手中各執法寶,似乎都站定了方位,從空中已經形成了壓制之勢,一聲不吭的加緊施為,像是要把這里所有的修士都一掃而光。
但顧顏卻能看出他們在動手時,猶自仍有余力,只是針對著積云峰及與他們相熟的修士下狠手,而對韓、譚兩家,卻只是淺嘗輒止,并沒有多下死力。
下面的修士大概也能察覺出來,慢慢的壓力都向著積云峰的修士聚攏而去。南仙子的手中,拿著兩柄淡藍色的短刃,上面閃著寒光,居然像是用天然的玄冰雕成,顧顏不禁一訝,她倒是沒想到,這位年紀輕輕就能夠結丹的南仙子,居然是一位冰靈根的修士。與默言倒有些相似。
只是她一個人,就算再加上兩個與積云峰關系頗好的掌門人,三位結丹修士,也難抵擋上面七位結丹修士的合力,上面的七人當中,至少有四人的修為都在她之上,而且大半的壓力都是向著她來的。
不過短短的一柱香時間,積云峰的弟子已有兩個人受了傷,而另外門派的弟子卻無一個人受傷,她冷冷的說道:“上面的人,何必藏頭露尾,既然是針對我們積云峰來的,就亮出真面目看看!”
楊真輕輕一嘆,他早就猜到了上面人的來路,若非是元家的子弟,誰能夠對他們下這樣的狠手?只是現在卻叫破不得,只當成是外人來襲的話,或者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叫破對方的身份,那么他實在無法預料,身后的韓、譚兩家,會有什么反應。稍一不慎,就是他們這次葬身于此的下場!
楊真不自禁的向著遠處望去,在他心中始終沒忘了顧顏,他對于顧顏實力的評估,遠比身后的這幾個人都要高,他相信,就算現在再怎么處于劣勢,只要顧顏能夠出手相助,他們依然有轉敗為勝的機會。
這時,他就看到看到顧顏駕著錦云碟,從遠處如電一般飛來,他揚聲說道:“顧仙子,請看在秦公子的面上,出手相助!”
顧顏不禁一笑,這個時候,這個人說出秦封的名字干什么,是要讓自己沒有轉身就走的余地嗎?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抬頭望過去,七人之中,倒有兩人眼熟,似是去年在子午嶺所見過的元儉與元限叔侄兩人,另外的人都蒙著臉,有禁法遮掩,一時也看不清面貌,但想來都是元家子弟。
他們七人,每個人的手里,都捧著一件形狀各異的法寶,似乎是聯手合擊之用,一時也看不真切,顧顏將錦云碟停在空中,低聲說道:“你們照顧好自己,必要時就啟動護身靈符!”
說完她便飛身而起,掠到空中,從七個人的封鎖線中,硬生生的闖了過去!
雖然韓、譚兩家對上面的攻擊略有所悟,但那些普通的修士弟子們,可沒有那么高的靈覺,只覺得敵人勢大,這次情形有些危險了,看到外面有人來援,都紛紛興奮得大喊起來。
顧顏飛快的闖進來,迎頭便有兩個人封鎖住她的路線,一人手里拿著面寶鏡,另一人舉一對金缽,兩手一合,就有一記極為清脆的響聲傳來,顧顏只覺得神念如受重擊一樣,身形飛快的停在半空,訝然的看著對方。
她剛才的神念受了一擊,頗受重創,以她現在的神念之強大·已經少有人能夠直接攻擊她的神念,對方手里的這一對金缽,看上去必然是直接攻擊神念的至寶。
那個元家子弟則更為驚訝,元家身為云澤中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但族中的結丹修士,也不過二十余之數,這次一次就派出七人,實在已經是元家近三分之一的實力,也是勢在必得之勢,所以將族中的重寶都帶了出來。
這一對混音缽,是元家珍藏的數寶之一,在空中直接攻擊修士的神念,出其不意的一擊之下,少有修士能夠不中招的,再輔以另一人手中的陰陽離神鏡,這兩個人聯手一擊,就足以使一個結丹初期的修士,被擊得直接退出戰場。
但顧顏只在空中一愣,便迅速的回過神來,她轉念極快,一揚手,便是數十根銀針直灑了出去。空中寒氣逼人,那人慌忙之間,雙手的金缽一合,將數十根長針都攏在里面。
但冰靈焰所化的長針,堅硬無比,刺在金缽之上,發出“錚”的一聲長鳴,刺耳無比,那兩個人被震得心神一散,神念頓時出現了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