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悍妃
兩天后的早晨,宮里來人,說是太后想念二位公主,召她們回宮了。
貞玉聽了臉上露出郁悶的神情,她喜歡住在安王府,不愿意回沉悶枯燥的皇宮。
貞敏也不舍得走,但她另有想法,因而沒表現出什么不好的情緒,只吩咐金媽媽收拾行裝,準備回宮,又把自己做了一半的繡活兒留下,金媽媽不解,貞敏的貼身宮女春紅白了金媽媽一眼:
“媽媽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公主讓留下就留下,日后總要再來把活兒做完”
金媽媽這才恍然大悟般,直拍腦門:“老奴真是老了”
貞敏微微一笑,由她們去斗嘴,也不理會,徑自走去看貞玉收拾得怎樣了。
貞玉和她可不一樣,得提醒她把東西撿好,這一回去還不定有沒有機會再來安王府了呢
兩人雖是賜名公主,命運顯然不同,她在宮中有太后,貞玉雖則是當今太子和最強勢皇子安王的親表妹,但那又如何?她待字閨中,一切只能聽憑太后皇后的安排,宮外的太子和安王不能多話,這是規矩
貞敏信心滿滿,她的命運總會比貞玉強許多。
芷蘅院上房,明珠坐在妝臺前,聽琴和秋痕為她梳頭。安王穿戴好了,走過來站在一旁,挺拔高俊的身材,看著很養眼,卻擋住了聽琴和秋痕,可憐兩名侍女左繞一繞,右繞一繞,就是不敢叫聲王爺讓開。
明珠從鏡子里看他,今天穿的仍然是便裝,顯然又不去上朝,這人經常這樣,明珠不知道他不用上朝,自有人下朝后直往德輝院或他在的地方,把朝堂上所有動靜點滴不漏說與他聽,匯報的人還不止一人,他只需要認真聽前面一個的就行了,后面來的就一邊看著他閱覽文諜一邊自說自話,他或許在聽,或許在做別的事情。
賞畫替他挑了件粉紅色金絲銀線纏繡蛟龍騰云錦袍,腰系滾黑邊鑲寶珠嵌玉腰帶,頭戴紫金冠,足踏雙銀絲勾壓軟底六合鞋,看慣他穿冷色系,通身矜貴清冷模樣,忽見他無端端來這身熱情粉嫩的嬌客裝束,明珠忍不住哧地一聲笑出聲來,隨著她這一笑,聽琴和秋痕也禁不住了,別過臉去偷笑。
安王故意板起臉:“賞畫看你給本王爺穿了什么?讓人取笑了”
賞畫急忙跑過來:“王爺說要穿王妃娘娘親手繡制的衣裳,王妃娘娘先做好了這一件,其他的還沒成呢”
明珠瞪大了眼:“這是我做的?我怎么不記得?”
秋痕笑道:“這正是王妃待嫁那幾日,夫人陪著您日夜織繡,又手把手教您縫合成整件衣裳,奴婢記得共做成兩件,還有一件粉藍色的呢那時小姐日夜趕工,可能是太累,都不記得了”
明珠默然:果然是事不關己毫不掛心,當時被閔夫人逼得沒法,機械地動手做了,誰還記得那過程,都做過什么
不過她覺得很好笑很奇怪,當時什么心態啊,給未來夫婿挑了這么娘的粉色系衣料?
她不禁又看了一眼安王,這一看順眼多了,想是自己經手做的,怎么看都過得去。
“不必責怪賞畫,你要覺得不好就換一件吧”明珠說。
“我覺得很好啊,是你們無端笑我我特意讓賞畫來提醒你們:王妃辛辛苦苦給本王親手做的衣裳,本王喜歡,哪個敢笑?”
聽琴笑道:“從沒見王爺穿這樣鮮艷的衣裳,其實很好看,是另一種……另一種……”
“另一種風格的美對吧?”明珠替聽琴說出來。
聽琴微紅了臉,卻勇敢地點頭:“對”
安王很無奈,從沒試過站在女人堆里讓她們這樣評頭論足,王妃也就罷了,把侍女們的膽子也縱容得大起來,以后不知道變成什么樣。
可是這件衣裳到底敢不敢穿出門去?賞畫拿了三套衣裳來給他選,手臂上還搭著這一件粉紅色的,他很奇怪:這不是王妃的衣裳?賞畫說:不是是王妃為王爺做的衣裳,從娘家就做好帶過來的他一喜,就特意要穿這件,因為是明珠親手做的,穿著感覺熨貼舒適。衣裳做工很好,繡藝精湛又合身,偏她小女孩心性,給他選這種惹人眼珠子的顏色,既然穿上了,也只有硬著頭皮穿夠一天了
貞玉和貞敏看到安王的時候,也同時怔住了,貞敏一言不發,兩眼發直看著安王,滿臉的傾慕和贊賞。貞玉捂著嘴咯咯嬌笑,然后拉著安王的手說道:
“哥哥,今天你千萬不要出門”
安王有點窘:“為什么?”
“滿京城的女子都會跑出來看你,都想搶回家去呢”
“胡言亂語我是隨便讓人搶走的嗎?”
“不然你試試你平日一副威武清冷模樣,人家未必敢多看你一眼。今天穿這一身,把女子們迷瘋了,可真會有人來搶呢”
安王伸手彈了她額頭一下:“好個不知羞的公主這話也說得?”
貞玉摸了摸額頭,笑道:“自家人才敢說啊,跟外人怎么敢?”
說著回頭望了一眼,安王也隨她看去,貞敏默默跟在后面,眼光和他相撞,臉一紅,低下了頭。
安王說:“哥哥有事要做,待會明珠送你們回宮,特來跟你們說一聲”
貞玉點了點頭:“你自去忙,有嫂嫂陪我們就行了”
安王準備出門,走過紫竹林邊時被聽琴追上了,聽琴有點不好意思:
“王妃娘娘說:請王爺回去換件衣裳”
“為什么?”
“娘娘沒說”
安王走回上房,看著明珠說道:“你夫君我喜歡這件衣裳不行么,為什么要換?”
明珠笑了笑:“穿這件衣裳出去,人家以為你才十五歲,要被別人拐走了,我擔不起這個責任,還是換一件吧”
“要換也可以,你親自來替我換,換你做的另外那件藍色的”
明珠垂眸:“那件也是粉色的”
真是要命,大紅色或冰藍色也就罷了,干嘛都要了粉色的?難道那時候腦子里還積水啊?
“粉色就粉色,你夫君我喜歡”安王說。
明珠煩惱地看他一眼:“能不能不這樣說話?聽著好別扭”
安王輕笑著改口:“為夫喜歡”
明珠臉上微微紅了,側眼看了看侍女們,見沒人注意,伸手扯住安王的腰帶將他拉近些,安王看她雙手圍住他的腰,手指靈巧地翻轉,輕微的兩聲啟扣聲響,那條玉帶便落在她手上,竟是比賞畫還要快捷,接著解絲絳,脫外袍,再換上那件粉藍色同樣繡式的錦袍,系上絲絳,拿玉帶在腰上比了比:
“就用這條玉帶了吧,配得上”
趁著她柔軟的雙臂環在他腰上扣玉帶之際,他捧住她的臉親了一口:
“小壞蛋你這么能干,為什么每天讓丫頭們服侍我?從明天開始,你負責為我更衣”
明珠推不開他,臉越發紅了:“這么多人看著呢”
“王妃給王爺更衣,沒見過啊,怎能不看?你卻怎么比賞畫還做得好?”
明珠切了一聲:“也不看看我從哪里來?我家有那么多男人呢,隨便拿一個兩個練半天,就成了這是婚嫁前必學的功課,媽媽們都教著呢。”
安王恨得又想咬她的粉腮:“都學了多少樣?通通拿出來讓為夫見識見識啊”
明珠躲開他:“這不是在做了嗎?”
安王附在她耳邊壞壞地問道:“小心肝床上那點本事媽媽們如何教你?”
明珠臉紅得要滴血,逃又逃不掉,咬牙瞪他:“沒怎么教可不像你們男人有通房,我倒希望我們女子也有通房呢”
安王一窒,半晌才呼出一口氣來,聲音暗啞地說道:“已經過了幾天,你可是好了罷?今晚等為夫回來好好調教調教你”
明珠羞得推他:“快走快走你沒誤事我可要誤了進宮的時辰”
安王抬眼看看紅木雕花柜上的銅沙漏,這才放開她,走到鏡前照了一照:
“這件是好,那件也不錯啊,為什么不讓我穿?”
明珠笑得眼睛彎彎:“不是跟你說了嗎?那件太娘娘氣,像個妖孽”
安王捏了捏她的臉頰:“妖孽怕什么?只要我的王妃不嫌棄——我走了,陳規馬正隨你進宮,記住我昨晚教你的,和皇祖母好好說。晚上我可能回來得晚些,等我回來再睡”
“哦,知道了”
安王看她那毫無誠心的樣子,微微一笑:“不等也無妨,我回來一樣會叫醒你”
明珠斜眼看他:這種人也有,壞透了
終是放心不下,安王帶著大隊人馬在側門等得明珠和貞敏貞玉的車乘出來,相隨送出街口,一直到了有御林軍防守的前宮玉石橋邊,方辭別離去。
明珠坐在車輦內,挑開一角帷簾,目送那個粉藍色的矯健背影離去,內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真的是他了嗎?離也離不成,棄也棄不掉,典型的捆綁成夫妻
他的情切是看得見感覺得到的,那么自己呢?已經不討厭推拒,接受他了,可這也太什么了吧,失去了原則立場,完完全全的古代女子行為,可是照目前的情形看,不做夫妻又能怎樣?
輕嘆口氣:邊走邊看吧,紅塵滾滾,誰又能看透真心實情?一半清醒一半醉,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