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悍妃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遣離(二)

古代言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遣離(二)

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來:“拜見王爺”

春夏秋冬四名侍妾拋下林側妃,齊齊上前跪在安王面前,恰好擋住他,未能再往林側妃躺靠的軟榻前走近。

林靜嫻恨透了四名侍妾,王爺若是走近她面前,真切地看到她弱不禁風的模樣,他會軟下心來的。

阮媽媽命人擺座,安王擺擺手,表示不用,吐出一句:“讓她們出去”

阮媽媽有些微的楞怔:讓她們出去,誰啊?是林氏和四個侍妾呢還是……

再看到自己那幫隨身的婆子仆婦,這才猛省過來,這房里密不透風的,空氣本來就不好,還站著這么多人,難怪她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阮媽媽一揮手:“都出去罷廊下候著。”

只留下一個阮媽媽,林靜嫻也暗自松了一口氣,她看了看多日不見的文青,文青卻很快低下頭去,她含著淚,用顫巍巍地聲音說道:

“妾身有傷在身,不能給王爺行禮,請王爺見諒”

安王語氣清淡:“你是有罪之身,原不該容你這般,本王已錯在前頭,造成那樣的影響,誰都認為你是本王寵愛維護的女人,現在就讓大家知道:你不是本王的女人從你進了安王府至今,本王沒碰過你,包括春夏秋冬四位美人,本王很慶幸受了傷,保全了自個的清白否則今時今日,本王就會失去心愛的王妃,情何以堪”

林靜嫻雙眼紅透,淚流不停:“原來王爺要遣走妾身和四位妹妹,只為了王妃容不下我們?”

春夏秋冬四名侍妾一聽她那樣說,立馬起哭了起來,春蘭上前抱住安王的腿,哭泣著:“求王爺可憐婢妾婢妾出了王府,卻如何活得下去?婢妾等愿意為奴為婢,全心服侍王妃娘娘,只求不要將婢妾遣走婢妾死也不走”

安王皺眉,阮媽媽上前拎起春蘭衣領,稍一用力就扯過去了:

“好沒臉皮子王爺面前有你什么話說?還要死要活,來人都拉出去”

四名侍妾哭哭啼啼,被婆子們拉走,安王說道:“春夏秋冬即日起不存在了,阮媽媽將她們另行改名,配人或是送往別處,媽媽看著辦”

說完,兩束冷光,射向林靜嫻,林靜嫻早像座冰雕般呆坐在那里,眼淚也不記得流了:

“王爺真的如此絕情?也要將嫻兒送走了嗎?三年悉心服侍王爺,舍了命為王爺尋藥治病,王爺的衣食住行,哪樣不是嫻兒親自過問,親自侍弄?這樣也有罪嗎?不錯,嫻兒曾為王妃煎煮藥草,那是有罪,可若沒有王爺的旨意,嫻兒怎么敢如今王爺寵愛王妃,天天在一起,便聽了王妃的話,遣棄嫻兒,王爺就不想想當日與嫻兒也曾恩愛,也曾有過同床……”

“住口”安王語氣不急不緩,毫無溫度:“你所說種種,都不假,但你心里應該很清楚:本王何至于靠你悉心服侍才過得日子?安王府任何一名侍女做得都比你好舍命為本王嗎?沒有你的藥草,本王會死嗎?嫻兒這名,原引至兆兒,本王將你看作善良純真的兆兒,才遷就你縱容你,你卻白白長了兆兒的臉,做出那樣傷天害理的事來,徒然毀壞了她在本王心中的形象,你真是可惡之極不錯,在你還很像賢淑良善女子的時候本王確實對你很好,很憐惜,但那里面或許有寵,絕沒有愛同床共枕就免提了,那夜還沒待到兩刻鐘本王忘了告訴你:本王從不與哪個女子共枕到天明,從小到大,睡覺的時候房里都不能有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聲,否則就是徹底不眠,就是受罪當然現在不同,本王有王妃,命中注定的夫妻,在一起只有更恩愛和諧你還敢提煎藥汁給王妃喝那事,看來當真不想活了”

一直站在旁邊低頭不吭聲的文青此時抬起頭來,用目光示意林靜嫻不要多話,誰知林靜嫻卻難得地在安王面前表現出犟勁兒來:

“好,既然為那件事問我的罪,我服但我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既不見容于人,便賜我一死吧”

安王冷笑:“還想做本王的人?十輩子都輪不到你你原是要死的,本王命人為你、為文青各備下一杯酒,無需痛苦,飲下便死。奈何文青眷戀家中嬌妻,不肯死,苦苦哀求,本王給了他一個機會,聽他講了饒下他和你兩條命的理由,這才免你一死,你不領情么?”

林靜嫻吃了一驚,看向文青:“這關我表哥什么事?他為什么也要死?文青表哥并未婚配,又哪里來的嬌妻?”

文青垂下頭:“表妹,我此次匆匆回鄉,原是因為你姑母我母親病重垂危,回到家只見了一面她老人家便去世了父親為我熱孝娶親,讓新媳進門撐起長子孝儀。新人是我家西鄰盧員外次女,雖是庶出,但記在嫡母名下,容貌周正,溫婉賢淑,我母親生前看過的……”

林靜嫻渾身冰冷,伏在榻上痛哭出聲:“姑母啊”

又抬起頭滿臉淚水地罵文青:“鄉間庸脂俗粉,如何配得上你?你怎么就應了?”

文青謙謙君子,始終溫言軟語:“她其實不俗,自小熟讀詩書,知禮儀,會理家并有擔當,家中遇此大事件,父親悲痛,弟妹尚小,我又持孝三日內不能隨意走動,唯有她來了,一切紛亂都歸復于平靜有條理,她也才十六歲,深閨女子,便如此能干,我是欽佩她的”

林靜嫻瞪著他,咬唇不語。

安王不耐煩地說道:“你們的家事以后再論,本王沒空聽你們閑話。林氏,你罪孽深重,卻不用死,全仗著你有一個好表哥、自幼訂親的未婚夫婿現在你明白他當初為何趕也趕不走了吧?他留在你身邊守著你,不讓你犯下更多更大的罪過他表面上為你做事,帶人出去砍殺懲處你的所謂仇人,暗地里費盡心思制造假像哄過你,一切都為了你,好像知道你會有今日的殺身之禍這樣的夫婿難道不好嗎?你卻棄之如敝履,為了權勢和富貴攀附于本王,你最終得到了嗎?”

林靜嫻全身顫抖如篩糠,絕望而恐懼地望著安王:“王、王爺您在說什么?妾身、妾身怎么不懂?”

安王看也不看她,轉身往外走,在門口停住:“本王答應饒你們一命,但若不趁早離開王府,以你們此時的身份流落在王府院內,到時被侍衛們抓住了一樣是個死文青,你記住:你可以回青州,她不能除非她變成啞巴,戴上帷紗,一輩子不準以真面目示人不準她還鄉是她損毀安王府清譽所受的懲處,若要還鄉便成啞巴,是還另一位青州姑娘黃詩真一個公道黃詩真為了她,幾乎身死,三年不敢還鄉,不得見親人面,林氏,當年你若是真害死了她一家人,你現在是絕對活不了的,文青替你做了這件事,只燒了房舍,讓黃家人遷往別處,就為了這一樁,本王許他一個人情,饒過你。但文青從此以后再無功名可論,子孫三代之內不得入仕為官,這是他應得的懲罰”

安王離去,林靜嫻臉色煞白,身子搖晃了兩下便倒在榻上,沒有人上去扶她,四香早在春夏秋冬被架走之際就逃了出去,文青表情木然地站在原地,阮媽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揮一揮手,幾個婆子進來按住林靜嫻,另一婆子端了一碗湯藥進來:

“喝了吧,這是規矩,王府里出去的后院人,不許帶走王爺的一丁點兒骨血”

林靜嫻猛然掙起,恐懼地看著那碗藥:“我不喝你們想害死我你們不是聽見了嗎?王爺從沒碰過我,我還是處子之身”

婆子說道:“那也得喝,規矩不能放下”

林靜嫻只是閉嘴掙扎,阮媽媽冷冷說道:“你哪里配喝那種湯藥?實話告訴你吧:這就是啞藥張總管早已備下了,不管你回不回青州,都得變成啞巴”

林靜嫻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不要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還是側妃……”

“啪”的一聲,阮媽媽使勁扇了她一個耳刮子:“你什么都不是安王府從來沒有過側妃就你這張賤嘴,不喝下這碗藥怎么成?”

文青默默地走上前來:“嫻兒,喝了吧,喝了,我帶你回家去”

林靜嫻痛哭失聲:“表哥我原本是那樣的身份,如今變成這樣,怎么回去見人?不如死了算了”

文青黯然:“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當初你要聽我的勸,我們……我會照顧你的,家里并不知你在安王府,當時父親提起過,我騙他說是同名同姓的一位女子我只說你在一家寺院里,為全家誦讀超度亡魂……”

林靜嫻苦笑著搖頭:“你倒真會說可憐我……可憐我弄得個眾叛親離,到頭來還是落得如此下場”

文青看了她一眼:“嫻兒,你并不可憐,你到現在還有我,我是你表哥,不能放下你不管。我也是今日才聽安王說及黃詩真的事情,你當時真的太狠了,我、我都不敢想,那是你嗎?我七歲與你訂親,一心一意關顧你,愛護你,從未覺出你有如此可怕黃詩真多好的女孩子,與你情同手足,你竟狠得下心你還騙我說是她引來了江匪,害了你家人,然后和江匪跑了,你、你怎能這樣顛倒黑白”

林靜嫻呵呵慘笑:“不那樣怎能救我全家人?可惜舍了她也沒能救得我家人我恨她父親當時不挽留我一家住下,第二日再走不就沒事了嗎?”

“你這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文青有些生氣了,轉頭看阮媽媽:“媽媽用藥吧,我們必須得走了”

“不我不要變啞巴我不跟你回去”林靜嫻狂亂起來。

“不跟我回去你要怎么辦?”

“跟你回去又怎么樣?做你的妾嗎?屈身于你那庶出的正妻之下?”林靜嫻紅著眼逼視他。

文青垂眸:“表妹,你我兄妹情誼在,夫妻緣份已盡我妻室、你表嫂溫柔賢淑,我愿意好好待她,不會負她。新婚夜我為她起誓:此生絕不納妾因此你放心,不會讓你做妾。”

林靜嫻怔住了:“那你還要帶我回去做什么?”

“我母親臨終記掛你,囑我照顧好你,我家產業頗多,有好幾處別院閑置著,撥給你一個小院,兩個仆婦,養你一輩子,并不難”

林靜嫻滿臉悲苦之色,嘴巴張了張,阮媽媽打一個眼色,幾名婆子惡狼撲食一般將她放倒,順勢就把一碗藥汁全灌了下去。

林靜嫻其實半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阮媽媽冷冷地掃一眼落水狗一般倒在床上的林靜嫻,走去將她枕畔的那瓶紅花白玉膏拿起來,滑進袖籠里:

“你的衣物用具,愛拿什么拿什么,只這一樣王府的藥品,你不能帶走”

雨下得越發的綿密厚重起來,文青趕著一輛馬車從王府后門出來,車內堆滿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包袱,角落里坐著頭發披散、雙眼空洞無神的林靜嫻,抻著一條夾了竹片的僵腿,她已經不會說話,要活命,就是這個代價,她心里很明白:安王府這樣的懲處,其實是叫她生不如死

就這樣離開安王府了嗎?和當初來時是多么鮮明的對比她曾經相伴年輕英俊的王爺,曾經手握權勢,曾經富貴尊榮,她做到了啊,只是沒享受夠,便跌倒了,又回到了昔日黃昏江邊那般落魄無依。

依然有文青表哥可以投奔,可是,表哥從今就只能是表哥,不再是未婚夫,曾經的相愛,曾經的盟約,不復存在,他心里有了另外一個女人,那個陌生的女人,做了他的妻子,就變得那么重要了么?他為了她不再陪在她身邊,任她獨自生活,自生自滅嗎?

她不服,她不甘心

雨天的街道空曠無人,馬車在奔馳,文青要趕在關城門前出城,他們是不能在城內住宿的。以后,他估計也不會再到京城來了,他本身沒有了功名,兒孫往下三代都不能入仕為官,他不禁有些后悔了:為了表妹,付出這個代價到底值不值?他可以自毀前程,帶累了家族兒孫,卻不是他愿意的。家中那位賢惠的嬌妻和從來循規蹈矩、愛讀圣賢書的父親,對這件事又會有什么樣的反應?特別是父親,一直期望他參加科考,擷取更大功名,得個一官半職,光耀門楣,現在卻變成了這樣,怎么辦呢?文青愁眉深鎖。

馬車在一家綢緞鋪門前停下,林靜嫻從飄起的窗簾往外看,封記綢莊,城里最大最好的綢緞鋪之一,她來過兩次,這里的貨色花樣太多太好,她忍不住要親自來挑選,文青在這里停下來做什么?

“表妹稍候,聽說這里有剛進來的上好杭州軟緞子,我給你表嫂帶兩匹純白的軟緞子回去,她天天戴孝,里外都穿著粗布衣,用這個做衣裳穿在里邊,比較舒適。”

文青跳下車走進鋪里,林靜嫻沒空看他,風不停地吹動窗簾,她能夠看得見外面的情景,隔著三兩步遠停下一輛寬大富麗的馬車,一名相貌周正,眉目溫潤的錦衣男子從馬車上下來,又回轉身從車上抱下一對粉雕玉琢般的小兒女,然后面帶微笑,掀開車簾子,直接將里面的人抱了出來,釵環明燦、美衣華服的年輕女子嬌嗔地輕笑著:

“夫君不可快放我下來罷,滿街的人看著呢”

封端四面掃了一眼:“哪里有人?夫人指給我看看,只你這兩個寶貝兒女在看呢”

一雙小兒女拍手笑著歡呼:“哦爹爹抱娘親爹爹抱娘親”

封端趕忙緊走幾步,將黃詩真送到廊下沒有雨水浸潤的青磚地放下,回身笑指兩個小孩:

“給我閉嘴好沒意思,看著就好,嚷嚷什么?”

黃詩真滿臉嬌羞,輕輕一掌打在他臂上,也不說話,一扭身子,旋開粉紫色罩紗羅裙,姿態萬千地走往鋪門,剛好與從里邊出來的文青交臂而過,封端上前扶了夫人的腰,一手牽著女兒,女兒手里又牽著小兒子,大掌柜出來迎接,躬身作揖,喊了一聲:

“封大爺安好、封大奶福安”

文青聽見,很快回頭看了一眼,只看見一家子相扶相攜走進店鋪的背影,他默然打開后車門,由伙計將包好的軟緞子塞進車里,伙計忙完離去,文青望著縮在角落里捂嘴飲泣的林靜嫻,喟然長嘆:

“看見了嗎?這就是當日被你所害的黃詩真她沒有死,也沒有告訴匪徒真正的林家小姐不是她,就躲在草叢里,她拼著一死保貞C,保住背叛她的好友性命,投身急流……上天有眼看著呢,她被富商封端所救,封端娶了她,夫妻恩愛,生兒育女,她從此再也不認得你你的生死貴賤,在她眼里不值毫厘,這就是你背棄友情的代價王爺為什么特別厭惡你,非要你變啞巴,我想著也就是恨你江邊那一聲喊,太過惡毒了我與你親情相依,無法相棄,說不得,養你一生一世,但我會讓我的家人離你遠遠的——你、你實在可怕”

林靜嫻泣不成聲,顫抖著雙手扯過肩上的羅紗披風捂住了臉,文青拴好后門,重新坐上車架,一聲喝斥,馬車再度啟動,朝城外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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