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第三十九章打探
徐媒婆講得唾沫橫飛,計氏卻只默默聽著,心想,若這董慶元的信息是媒婆自己打聽得來的,倒可以信個七八分,可徐媒婆是董慶元自己請的,誰曉得她說的是實情,還是董慶元教的?
這時萬姨娘在一旁洋洋得意道:“太太,我說的如何?沒有騙你罷?”
計氏就搖了搖頭,道:“我還要多想想,再說罷。”
萬姨娘難掩失望,還要再說,但計氏卻擺擺手,起身去了。徐媒婆見正主走了,也就不想再留,伸手找萬姨娘討賞錢,要路費。萬姨娘心里正氣著呢,一口啐到她臉上,罵道:“沒用的東西,事情沒說成,還好意思來要賞錢再說是你自己巴巴兒地趕著來的,又沒人請你”
徐媒婆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計氏回到房里,把剛才的情形跟蘇靜姍講了一遍,擔憂道:“雖說徐媒婆說得熱鬧,但我這心里始終放心不下。唉,城里就是不比鄉下,不論哪個人都是知根知底的。”
蘇靜姍卻道:“東亭也不是很大,不如咱們自己去城東瞧瞧。”
計氏聽得眼一亮,道:“是呀,咱們可以自己去看嘛,再到周圍打聽打聽,不就甚么都知道了,總比只待在家里聽萬姨娘和徐媒婆的好。”
蘇靜姍點頭道:“就是這樣。”
計氏是行動派,說打聽就打聽,當即就站起來扯衣裳,理頭發,準備趕到城東去。蘇靜姍想跟著去,計氏卻不讓,說她一個姑娘家去打聽別家的消息,萬一被人知道,說出去不好聽。
蘇靜姍自從穿越后,就深知遵守社會規則的重要性,遂從善如流,沒有跟去,讓計氏一個人去了。不過她也沒待在家里,拿了銀子上街,把各樣吃食買了些,走到威遠鏢局去謝楊柳和聶如玉。
楊柳和聶如玉見她這樣客氣,十分過意不去,道:“我們躲在人群后都看見了,你那衣裳之所以能賣出去,并非我們的功勞,你又何必這樣客氣?”
蘇靜姍笑道:“我只曉得兩位姐姐出了力,別的通共不知,再說我們既是姐妹,我這個做妹妹的買了吃食來看姐姐,難道你們不歡喜?”
“歡喜,歡喜”楊柳和聶如玉連聲道。
幾人聊了一時,蘇靜姍突然想起今天萬姨娘給她說親的事,于是問起楊柳和聶如玉的終身大事來,道:“我把我娘買的那本緣份冊拿來給你們看看。”
楊柳卻道:“我們沒有錢置辦嫁妝,看了也是白看。”
聶如玉則在一旁點頭。
蘇靜姍聽她們這樣說,也只得罷了,心想,等以后再有了賺錢的機會,把她們也帶上好了。
三人又閑聊一時,便都散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且說計氏到了城東,打聽著來到董慶元家,只見一座灰瓦白墻的大院子,新漆的院門,青磚的臺階,在眾多房屋中顯得格外地氣派。在他家院子對面的墻根下,有幾個小乞丐坐著打瞌睡,其中有一個瞥見計氏在朝董慶元家張望,笑道:“大娘來找工做?來遲啦,董大官人家的幫工已經招滿了。”
計氏見他似對董慶元家的情況很熟悉,便走上前去,朝他面前的破碗里丟了一塊銀子,問道:“你認得董大官人?”
小乞丐笑道:“董大官人最是個樂善好施的,自他搬來,每次出門時,都要朝我們碗里來丟幾文錢,引得我們都舍不得挪窩了,都靠著董大官人過活呢。”
他一面說著,一面去撿碗里的錢,入手一掂重量,發現這塊銀子至少得有一錢重,忍不住喜出望外,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看這婦人穿得并不怎樣,出手卻這樣的大方。他這一高興,就打開了話匣子,道:“董大官人是去年年底才搬來的,趕著過年前,在城郊置了上百畝好地,又準備到上大安街盤幾間鋪子,是個最有錢不過的。前些天他這里招丫鬟和老媽子,來應征的人絡繹不絕,都是看中了他家一月一兩銀子的工錢……”
計氏很樂意聽他講董慶元的情況,但見他講來講去都是在說董慶元如何如何的有錢,怎么也講不到她想聽的事情上去,就急了,連忙打斷他道:“小兄弟,你把這董大官人說的千好萬好,我可不怎么信,俗話說得好,人無完人,他難道就沒個甚么毛病?”
小乞丐聽了她這話,竟是一臉的怪異,壓低了嗓音問她道:“怎么,大娘你也聽說了?”說完卻又自言自語:“這不可能呀,這事兒也就我曉得,我并沒有說出去過啊,難道是我睡著了說夢話被人聽見了?”
計氏聽他嘀嘀咕咕,就有些不耐煩,急急地問:“到底有甚么毛病,小兄弟,你講給我聽聽。”
小乞丐聽她這樣問,這才釋然,笑道:“我就說嘛,那事兒還是我無意中聽見的,誰也沒有告訴過,你怎么會曉得。”
計氏十分地好奇,再三催問,可小乞丐卻怎么也不肯說。計氏急性子,也懶得想法子誆他說,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塊銀子,丟到他面前,道:“趕緊說。”
小乞丐撿起來一掂,足有半錢,他突然意識到,今兒發財的機會到了,于是裝模作樣地搖搖頭,還是不開口。
計氏急了,干脆掏出一兩銀子,丟給他道:“你看我也不是甚么有錢人,身上只有這些銀子,全都給你”
小乞丐接了銀子,湊到嘴邊咬了咬,確定是真的,高興地在原地蹦了兩下,喜笑顏開。他把銀子全揣進懷里,就再也不吊計氏的胃口,用極小的聲音道:“這事兒我只告訴你一人,你可千萬別傳出去,不然被董大官人知道了,得要了我的小命,再說,我還要靠他每日里賞銀子過活呢,你給的錢雖多,也比不過他這日日有。”
計氏連連點頭,催促道:“我省得了,你趕緊說。”
小乞丐便使了更小的聲音道:“大娘,我告訴你,那董大官人樣樣都好,就只可惜不是個男人哩。”
計氏驚得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好容易才穩住了心神,顫著聲音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這話可不能亂說。”
小乞丐撇撇嘴,道:“當然是真的,要不是你給的錢多,我還不愿意說呢。那董大官人年幼時,他爹想要免徭役,又苦于無法,就打起了家里孩子的主意,找人把他給閹了,準備將他送去內府,但可惜到頭來又沒被挑上,白閹了那副傳宗接代的東西,成了個‘凈身男子’。”
計氏驚訝道:“他爹怎么舍得?”
小乞丐道:“怎么舍不得,他家孩子多,有十來個呢。”
計氏道:“那這樣說來,他家既有父母,也有兄弟姊妹?”
小乞丐道:“據我所知是有的,只不過董大官人深恨他爹,所以自從發財后,就沒有同他們來往了。這些事,還是過年的時候,他爹帶著他幾個弟弟上門來尋親,卻和他在大門口吵起來,讓我給聽見了。”說完又自得:“那天正過年,他們都不知躲到哪里討飯吃去了,只有我還在這里守著,這才聽了個全,不然今天也賺不到你這注銀子……”
小乞丐還在那里嘮嘮叨叨,計氏卻已經沒有心思再聽下去,此時她滿心里除了震驚,就是憤怒——萬姨娘的話,果然信不得,她居然想把蘇靜姍說給一個“凈身男子”,真是心思惡毒勝似蛇蝎
計氏氣呼呼地,一路奔回家,徑直沖進正房西屋,一把揪起正在床后數錢的萬姨娘,劈頭蓋臉地就打。萬姨娘吃痛,大呼起來,計氏卻怎么也不肯停手。等到蘇留鑫聽到伙計的報信跑回來時,萬姨娘已是被打得鼻青臉腫,見不著人樣了。而早就聽到動靜跑來的喬姨娘和蘇靜初姊妹三人,都站在窗根下看熱鬧。
蘇留鑫見著萬姨娘這樣兒,又是心疼,又是生氣,他不敢說計氏,就指了窗戶罵喬姨娘等人:“一個二個都是死人哪?看著也不進來幫忙勸勸”
因他罵的人里頭有蘇靜姍,計氏就不樂意了,道:“勸了也沒用,今兒我沒把她給打死,已經是便宜她了。”
難道她把萬姨娘打成這樣兒還不解恨?這到底是怎么了?蘇留鑫很是驚訝,連忙問道:“太太,她怎么惹你了?”
計氏聽他這一問,心頭的火氣又上來了,干脆脫下鞋子,照著蘇留鑫也是劈頭蓋臉的一通打,直到把他也給打成了個豬頭,這才恨聲道:“那個董慶元是個甚么東西,你自己去問萬姨娘”
蘇靜姍已隱約猜到計氏打萬姨娘和自己有關,此刻聽她這樣說,就很想弄個明白,于是借著進去給她送帕子擦汗,把她拉到自己房里去了。
蘇留鑫見計氏離去,這才松了口氣,他呲牙咧嘴地摸著自己臉上的傷,問萬姨娘道:“那董慶元到底怎么了,教她這樣的恨你?還連累得我也吃了頓揍。”
萬姨娘的傷比蘇留鑫的重,疼得直哼哼,恨道:“這樣的悍婦,你就該休了她”又嘀咕道:“難不成是那事兒被她知道了?這不可能啊,徐媒婆不可能拿這事兒告訴別人的,除非她不想做這媒了。”
蘇留鑫見她一個人嘀嘀咕咕,不耐煩起來,提高了聲量又問:“到底是甚么事,趕緊說”
萬姨娘猶猶豫豫地道:“該不會是董慶元是‘凈身男子’的事被她給知道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