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東宮,主賓落座,太子妃神態親昵的笑著道:“大半年沒有見妹妹了,看起來氣色都還不錯,也豐腴了不少,母后前些日子還在擔心,說妹妹去了欽州那種苦寒之地呆了大半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
“怡昕本來就不是什么嬌貴的人,身邊又帶了丫鬟婆子侍候,哪里吃得了多少苦啊!”怡昕盈盈地笑著,神色之間也很是親昵,仿佛和太子妃是親密無間的朋友一般,她笑得那么自然,道:“再說,能夠出去走走,看看不一樣的天地,吃一點點苦也是值得的。“
“是啊!”太子妃贊同的點點頭,然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起碼比窩在這方寸之地,卻還是憂煩不斷的我好多了!”
看來太子寵愛云良娣的事情還是把太子妃刺激的不淺,不但主動的想自己表示了親近友善,還沒有掩飾自己的煩惱。怡昕這么想著,臉上卻立刻浮現關心的神情,道:“憂煩不斷?是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讓您這般的煩惱呢?”
“不過是一些得志便猖狂的輕浮小人罷了!”太子妃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卻沒有繼續這個問題,而是笑著道:“妹妹在欽州一定遇上很多有趣的事情吧,說出來讓我這個被困在深宮,什么都覺得稀罕的人聽一聽。”
“您還真別說,欽州雖然苦了些,但是有趣的事情還真是不少!”怡昕立刻笑著點點頭,順從的給她講些欽州的事情,女子也可以隨意地上街,可以去買那些充滿了異族風情的小玩意,可以騎著馬跟著男子到山上踏青打獵,可以到善堂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太子妃的心思自然不在這個上面,不過怡昕所說的那些都是她未曾聽聞的事情,聽著聽著也漸漸入了迷,直到一個宮女進來稟報道:“太子妃,云良娣聽說陸少夫人來了,說是很想和陸少夫人見見面,這會正在殿外等候!”
“她不是不舒服嗎?怎么沒有躺在床上歇息,卻到處亂跑?”太子妃臉色微微一沉,帶了些不滿的道:“讓她好好的回房休息,不要到處亂竄,免得到時候又說我沒有照顧好她!”
“是!”宮女嘴上應著,但卻還是站在那里沒有動。
“怎么,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太子妃臉上帶了薄怒,冷冷的看著宮女,似乎十分的惱怒。
這演的也太過了點了吧!怡昕眼臉輕輕地一垂,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間,她笑著問:“太子妃,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怎么聽著像是有人非要見我呢!”
“沒什么,我們說我們的,不用理睬那些一朝得志,就不知道輕重的人!”太子妃淡淡的說了一句,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還是見一見吧!”怡昕心里微微一曬,她要真是順從了太子妃的話,還不知道她會郁悶成什么樣子呢!為了兩個人以后的關系,她還是識趣一點吧!
“既然妹妹不介意,那就讓她進來吧!”太子妃心里暗贊怡昕識趣,和怡昕說了一句之后,冷冷的對還在那里等著她發話的宮女道:“讓她進來吧!”
“是!”宮女等得就是太子妃這句話,立刻恭恭敬敬的應聲離開了。
“妹妹應該聽說了吧!”太子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納了一位良娣,她是翼國公的嫡親孫女,今年剛剛及笄,是云家最得寵的姑娘,就連太后她老人家也疼愛的不得了,自她進宮,三天兩頭的就詔她過去伴駕,說是有她在一旁侍候著,連飯都能多吃一小半碗。”
“怡昕略有所聞!”怡昕點點頭,然后笑著問道:“您剛剛說她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有沒有給她詔太醫過來看看?別到時候讓人說您沒有好好的照顧!”
“還能有哪里不舒服!”太子妃臉上有淡淡的嫉妒,那是她故意顯露出來的,她酸酸地道:“昨天太醫給請平安脈的時候診出了喜脈,說她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上午診出喜脈來,還沒到中午就說身子不舒服,硬是拉著太子陪了她一個下午。”
真的有了身孕?怡昕微微的一笑,看來老天爺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這位想要給云姨娘出頭的云良娣恐怕暫時沒有時間找自己的麻煩!
“那是好事啊!”怡昕笑得很溫和,道:“太子一定很高興吧!”
“那是自然!”回答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剛剛進門的女子,怡昕順著聲音望過去,一個有幾分眼熟的女子正小心翼翼的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進來,臉上的笑容要有多燦爛就有多燦爛,整個人也都透著一股神采飛揚,見怡昕看過來,她傲氣十足的輕輕頷首,然后用極慢的動作對太子妃道:“臣妾參見太子妃!”
嘴上說著要見禮,但身子卻連彎都沒彎,用她那雙看起來特別嫵媚的眼睛看著太子妃,等著太子妃說免禮!
太子妃心里冷冷一哼,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將所有的目光投在怡昕身上,似乎沒有見過怡昕一樣,怡昕自然看得出來她們之間的角力,但卻混作不知,微微的笑著等云良娣給太子妃行禮。
云良娣心里恨極,她沒有想到太子妃居然敢這么不給她面子,明明知道她懷著太子的孩子,卻還是要讓她行禮,但是勢比人強,就算她是太后最疼愛的侄孫女,是太子最寵愛的女人,在太子妃面前,她終究是矮了一等,她委委屈屈的屈身,給太子妃行禮,然后聽著太子妃笑盈盈的道:“都是自家姐妹,云良娣不必多禮!”
云良娣那副委屈的模樣落在怡昕眼中,她冷冷的一笑,就這點城府和手段,還想替云姨娘出頭,能夠在太子妃的手里保全自己就不錯了。
等云良娣起身,太子妃賜座,怡昕立刻起身,干凈利落的向云良娣行禮,根本就不給她故作大方,讓自己免禮的機會。
“陸少夫人不用多禮!”云良娣倒是想讓一讓怡昕,以示大度,但是她哪里想到怡昕的動作會那么快,等到怡昕都給她見了禮,她的話才說出口,倒顯得有些故意了,她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嘴里卻笑著道:“太子妃剛剛都說過,都是自家姐妹,這里又沒有外人,不用那么客氣!”
“云良娣讓臣妾不要多禮,那是抬舉臣妾,但如果臣妾真的就不行禮了,那可就是輕狂,不知禮數了!”怡昕輕輕的笑著,在太子妃的招呼下又落座,看看云良娣美麗的面孔,再回首對太子妃笑著道:“您說可是這個理?”
“可不是嘛!”太子妃笑意盈盈的道:“皇后娘娘剛剛才說,就算是自家人,該守的禮數還得守,可不能因為是自家人就怠慢了。”
云良娣憋了一口氣在胸前,悶悶的,她輕輕的吐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還是那么自然,她看著怡昕,笑著道:“我們曾經見過一面,不知道陸少夫人可還記得?”
“云良娣如此天人之姿,怡昕豈能忘記!”怡昕笑盈盈的點頭,然后對太子妃道:“哪怕是選秀,都不一定能夠選出像云良娣這般的美人兒,您說是吧!”
“那是!”太子妃直想笑,而她也笑了,怡昕這話完全把云良娣定位在了“以色事人”上,不過也是,她除了姿色之外,還真是沒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這么一想,太子妃因為云良娣懷孕而有些混亂、有些緊張的情緒忽然又安定了下來,她應該相信太子的,姑且不說兩人多年的夫妻情義,也不說膝下那一對可愛的兒女,光是家世,能夠給太子多少助力這一點上,云良娣就比不上自己了,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安慰太后,離間太后和德妃,三皇子的棋子而已。
皇后娘娘就曾經說過,她有一個云氏出身的婆婆太后,有一個云氏出身的情敵德妃,可不希望再有一個云氏出身的兒媳,她不想一輩子和云氏糾纏不清,更不希望自己的嫡長孫和自己的兒子一樣,還得和云氏女子所生的皇子爭奪權勢,現在的一切都不過是權宜之計。
皇后這話固然是為了寬慰自己,但也不無真心,換了她也一樣不愿意再和姓云的女子糾纏下去了!
云良娣也不是蠢人,自然能夠聽得出怡昕話里的隱射的意思,她沒有想到自己從小到大引以為傲的容顏居然被人這樣說道,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緊緊的一握,指甲狠狠地掐進肉里,用疼痛來使自己保持清醒,不被她們激怒,臉上的笑容卻冷了幾分,她輕輕的笑著道:“原以為就我對陸少夫人印象深刻,沒想到陸少夫人也會記得我。還記得那個時候見到的陸少夫人怯怯懦懦,一副上不得臺面的小家子氣,而現在……落落大方,和太子妃坐在一起也都能夠談笑風生,這變化還真是不小啊!”
“有一成不變的人嗎?當初怡昕是任人擺布在弱女,現在是皇后娘娘重視的侄女,齊云侯府倍受寵愛的二少夫人,要還是像當初一樣,才說不過去呢!”怡昕笑著看著云良娣,輕聲道:“記得當初見到云良娣的時候,您一身傲氣,就那么端坐在那里,別說是不起眼的怡昕,就連其他云家姑娘的光彩也都黯然失色,而現在……”
“現在怎樣?”云良娣臉色微微一沉,看著怡昕,她發誓,她要是敢說什么不中聽的話,她一定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現在云良娣光彩照人,比以前更亮麗了幾分啊!”怡昕笑意更深了,原來這位和一般的女子也沒有什么兩樣,最重視在乎的還是皮相。
云良娣沒想到怡昕會說這樣的話,有些意外地怔了怔,終于明白云茉蕓為什么進了齊云侯府就如石沉大海一樣,一點浪花都沒有掀起來就沉了下去,想起云茉蕓,再看看和怡昕神色親昵的太子妃,云良娣微微一笑,道:“人不可貌相說的就是像陸少夫人這樣的人了吧!怪不得我那堂姐進了陸家門,就變了一個人,看來這都是陸少夫人的功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