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淑媛
賢妃的衣料很多,蘭芮看的眼花繚亂,在木姑姑的催促下,她隨意挑了幾匹顏色亮麗的。回到正殿,賢妃見小內侍手中抱著的幾匹布料,微微顰眉,嗔道:“怎么就挑了這么一點?是不是怕拿多了我舍不得?木榮,去撿兩箱好的,送到王爺的車上去。”
木榮應聲而去。
蘭芮忙道謝。
賢妃溫和的笑說:“想你們這時也累了,我就不留你們,回去吧。”
吳王和蘭芮行禮后退出去。
在掖門外,蘭芮意外的看見了鳳姑姑,她意外,倒不是因看見鳳姑姑,而是嘆服皇后的手段。輕輕巧巧的,就將塞了個人到王府,而這個人還能名正言順的在主院行走。
她側身看了看吳王,只見他面色平靜,似乎早就知道鳳姑姑會跟著回去。
回到吳王府,已近午時。
景園等在壽春院外,看見蘭芮和吳王,快步上前:“王爺王妃回來了?”
“杜醫正怎么說?”溫潤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急切。
景園恭聲答道:“杜醫正說,大少爺無大礙,昨夜哭鬧,只是受了驚擾。他留了一副寧神的藥方,小的不敢自作主張去抓藥,想等王爺回來再定奪。”
吳王心里一松,點點頭:“抓了藥之后送到壽春院的小廚房。”
說罷轉身往上房走。
蘭芮想想,揚聲吩咐迎出來的丁香:“我去西跨院看看,你和秋寒服侍王爺換衣裳吧。”
衡哥兒受了驚擾,她作為嫡母,于情于理都應該過去看看。
丁香應了,看向吳王。
吳王走的不快,蘭芮的話他聽得清楚,這時轉過身來,“這都到了飯時,你去西跨院做什么?先回正院用飯,回頭讓車媽媽將衡哥兒抱過來給你行禮。”
丁香又去看蘭芮。
蘭芮看出了丁香眼中的驚訝,其實她自己也很奇怪,從昨晚來看,吳王對衡哥兒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緊張,可這時他明知衡哥兒受了驚擾,卻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念頭閃過,她笑笑:“還是王爺想的周到,我這時去,倒打擾了衡哥兒用飯。”
兩人一前一后的回上房。
玉桂跟上去,丁香猶豫了下,拉住秋寒,輕輕搖頭。
蘭芮去凈房換了套家常的裙褂,出來,見吳王已經換了件湛藍的細棉布做的直裰,靜靜的坐在雕花圓桌旁,原本進宮穿的那件衣服就放在他身邊的圓凳子上。她見丁香秋寒沒在房中,記起他昨晚說的話,暗忖:果然習慣自己動手。
她讓從凈房出來的雙燕將換下的衣服拿出去,這才問:“王爺,您是現在用飯,還是再等一等?”
“就現在吧。”
蘭芮叫了門口的銀鎖去傳飯。
飯菜很快端上來,滿室的香氣,引得她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這都快兩天了,她只在早上吃過兩只什錦包子,怎么能不餓啊。
兩人靜靜的用飯。
太餓了,蘭芮吃的便比平時快,滿滿的一碗粳米飯,她沒幾下就扒光了。
“再給王妃添半碗飯。”
就在她將碗擱下預備喝湯時,吳王出聲吩咐侍立一旁的銀鎖。
蘭芮瞄了眼吳王才吃了一半的飯,微微發窘,攔著銀鎖,“妾身已經吃好了。”
吳王沒強求,隔了一會兒,他又溫言說:“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凡事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就是,不必在乎我或者旁人怎么想。”
這句話聽著……倒是很溫暖。
只是兩個人在一處住著,怎么可能不在乎他怎么想?
蘭芮笑著應了聲“是”,依舊埋頭喝湯。
她意識到,這個大宅子里,除了吳王,便是她最大了,真正的一人之下百人之上。這樣算來,嫁給皇子也有好處,長輩都在皇宮中住著,她不必時時刻刻跟在婆婆身后立規矩,也不用每天去晨昏定省。在這個宅子里,她還是相對自由的。
這樣一想,她的心情立刻變得很好。
才用過飯,門外便傳來婢女的聲音:“稟王爺、王妃,大少爺過來了。”
很快車媽媽抱著衡哥兒進來。
衡哥兒穿著一件橙色的衣裳,襯得他粉粉團團的,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他一把。
車媽媽將他放到地上,他怯生生的站在原地不動,只用漆黑明亮的眼睛看吳王,“父王。”
吳王沖他招手,“過來給你母妃磕頭。”
蘭芮笑吟吟的逗他:“過來我這邊,我這里有很多好吃的糖果。”有昨晚衡哥兒的表現在前,她對衡哥兒給她行禮的事情沒敢抱半點希望,她出言逗他,只是希望眾人不要將目光盯在行禮這事上,不然吳王強行要求,衡哥兒再大哭,鬧的大家心里都不舒服。
衡哥兒極快的看了她一眼,嘟著嘴說:“你沒有糖果。”
蘭芮沖房中服侍的銀鎖打了個眼色,銀鎖拿過一個精巧的藤編盒子,蘭芮接過打開,“衡哥兒說錯了,我有糖。”她一一捻出來給衡哥兒看,“這是兔子的,這是小雞的,這是烏龜的……”
這些糖是她在槐樹胡同刻了模子自己溶的,街面上沒處買。
衡哥兒被這些五顏六色的糖吸引,目不轉睛的看著藤編盒子。
吳王適時開口:“給你母妃行禮吧。”
蘭芮將糖手中的糖晃了晃。
衡哥兒猶豫了下,乖乖的跪下行了禮:“母妃。”
顯然有人教過,他的動作雖緩慢,但極為標準。
屋中所有人都吁了口氣,車媽媽甚至抬手試了下額上的汗。
蘭芮起身將他抱起來,然后將糖遞到車媽媽手中:“這樣好看的糖,衡哥兒每天只能吃兩顆哦?”
衡哥兒點點頭,很認真的說:“兔子會痛,我不吃。”
一句話,將屋中的人都逗笑了。
衡哥兒走后,山青來問:“內院各處的管事都聚在了壽春院回事處,等著給王妃磕頭,王妃是現在見,還是再等一等?”
蘭芮看了看吳王,見吳王沒發表意見的意思,便說:“就現在吧。”
她隨山青去了回事處,黑壓壓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前面的一個四十上下的婦人,瘦高個兒,身穿尋常的云錦裙褂,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勢。
蘭芮立刻猜到了是花姑姑。
她坐下,山青果然指著瘦高婦人說:“這是花姑姑。”
花姑姑上前給蘭芮行禮,蘭芮知道花姑姑在王府地位不同尋常,不待她跪下,便扶住了她,又讓人給她搬了凳子。
花姑姑客氣幾句就在凳子上坐下了。
山青又將其余管事一一引見給蘭芮認識。
事先看過景園送過來的名冊,蘭芮心里有數,山青提到的人,她默默的將名字和面孔對了對。
打發了內院管事,蘭芮回上房,吳王已經不在房中。
玉桂說:“王爺去外院了。”
蘭芮“恩”了聲,歪在椅子上不想動彈。
玉桂讓雙燕和銀鎖退到穿堂去,又去掩了房門,“奴婢打聽到了衡哥兒生母的事情。”
“這么快?”蘭芮身上的倦意一下子就散了。
玉桂笑著說:“就住在恒春院的廂房里,王府的人都知道,所以奴婢在小廚房隨口一問,洗菜的婆子就全說了。”
恒春院……
蘭芮記得在建工圖上,恒春院挨著王府的后門,是整個王府最小的一個院子,大大小小算完,也只有十二間房。
玉桂頓了頓,又說:“據說她是花姑姑記在名下的養女,在宮里的時候就認了。”
“花姑姑的養女?”蘭芮很驚訝,名冊上沒水憐的任何記載,自然更沒有提過她和花姑姑的關系。
花姑姑是吳王的乳母,據說入宮前是時任青州知府的蘇東南的兒媳,出自書香世家。
水憐又是花姑姑的養女。
這些關系真是錯綜復雜。
只是,為什么名冊上沒有水憐的名字?
她在王府里,到底算是什么人?
通房?她似乎現在又沒有在壽春院服侍。
婢妾?又沒來給她這個主母斟茶。
真是太奇怪了。
玉桂說:“奴婢也覺的不可思議,連問了幾個人,他們都說是花姑姑的養女。”
“那……王爺多久去一次恒春院?”
玉桂臉微紅了下:“奴婢問過,都說王爺從沒去過恒春院。”
從不去恒春院……
蘭芮更覺的不可思議。
罷了,吳王不提水憐,那她也沒必要刨根問底的去探究,只當她單純就是衡哥兒的生母吧。
她丟開這個,又道:“你這幾日問問,林文因為什么事情被王爺貶去馬廄的。”
玉桂點頭應下。
吳王掌燈時才回來,沒讓人回稟,直接進了內室。
蘭芮正看書,橘紅的燭光映在她的臉上,泛起一層朦朧的光輝,祥和安寧。
吳王心里一動,走到床邊坐下,拍拍床沿:“過來坐吧。”
蘭芮抬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只當不知,起身往門邊走:“王爺回來了?妾身這就讓人傳飯。”說著叫了雙燕進來。
人來人往,吳王心里燃起的那一團火瞬間熄滅。
他走到桌旁坐下,“剛才趙王府和衛王府分別差人來送信,都說明日上午過來坐坐,”
“妾身一定好好準備。”
吳王又道:“下午我們還要去拜見幾位公主。”
蘭芮沒覺意外,吳王的親戚眾多,但在京城的,除了宮中的那幾位,便只有幾位皇子和幾位公主,他們成親后理當要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