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一下洗手間。”陳珞道。

“好，去吧。”李婉然微笑道。

陳珞點了點頭，起身，走兩步，回頭往不遠處的那一桌看了一眼，然后就直接朝洗手間方向走去。

一分鐘后，袁洪出現在洗手間外面的一條走廊上，少年人背對著他，在抽煙，看不清楚什么模樣，所以無從判斷情緒，但是絕對不會是痛快的那種。

“陳珞。”袁洪叫道。

陳珞回過頭來，笑道：“袁局。”

這一句原本讓袁洪極為歡喜的稱呼，此時卻像是催魂奪命的鈴聲一般，讓他的身體微微一顫，汗水又冒出來了。

隨便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掩飾住自己的心虛，袁洪道：“陳珞，跟我還這么客氣干嗎，這個稱呼，我可擔當不起。”

陳珞笑道：“不這么叫該怎么叫。”

袁洪道：“還是叫我袁哥吧，我心里舒坦一些。”

陳珞自然也不會就這么叫，而是道：“最近很忙嗎？”

“還好。”

“哦。”陳珞又笑了起來。

那笑容是溫和的，無論誰看到他這么笑，估計都會覺得他是一個溫和無害的少年人，但是袁洪的感覺卻大不一樣，他是知道少年人的能量的，也知道自己能走到這一步，是因為什么樣的原因。

換句話說，雖然他的能量比陳珞大，但是諸多方面，陳珞卻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當上了市公安局的副局長，表面上是風光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人脈很差勁，真正愿意托他一把的人太少太少，相反，死死的盯著這個位置，恨不能一腳把他踹下去的人，卻很多。

他珍惜這種來之不易的生活，也貪戀這個位置上的權利所帶來的好處，所以，他不能再后退，絕對不能再輸。

喉嚨有些干燥，袁洪覺得自己必須解釋一下，道：“陳珞，實話不瞞你說，最近老哥我確實是做了不少糊涂事，但是保證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陳珞依舊笑的無辜：“這些事情和我說做什么？”

袁洪無奈的道：“陳珞啊，哥哥也有哥哥的難處，這個位置，不好坐啊，那么多人盯著，恨不能吃我的肉呢。”

“哦。”

“這社會上就是這樣子，說出來也不怕你笑，官官相護，官商相護，沒有人脈是舉步維艱啊，你看到的這些應酬，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來，但是沒辦法，你不來，來的就是別人，還留下一個落了別人面子的把柄。”袁洪嘆氣道，一邊說著，一邊郁悶的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陳珞也不好奇袁洪會這么說，要說真的要責怪什么的倒也沒有，人心就是這樣子，你能讓他一時之好，也不能保證一輩子之好之類的，他沒責任也沒義務去教導袁洪怎么做。

而是實在是，既然遇見兩次了，那么就說點話吧，不然大家心里都有糾結。

而袁洪既然解釋這么多，很顯然是真的顧慮到他的感受，陳珞也就沒多說什么了。

分寸什么的，不需要別人去解釋，袁洪能做到哪一步，也不是他所能控制的，那么，憑本心而言，折騰這么多，是福是禍，承受的那個人，還是袁洪他自己，和他無干。

笑了笑，陳珞道：“喝點小酒也不錯，喝多了卻是不太好，你覺得呢。”

“我明白了。”袁洪道，他知道這是陳珞在隱喻做人的道理呢，適可而止，過于不及，說起來可笑，現在云山市正當紅的市公安局的副局長，現在正在聆聽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人的話，傳出去，估計誰都難以置信，可是，袁洪卻是笑不出來。

“明白就好，我回去吃飯。”陳珞道。

“等等。”袁洪出聲道。

“怎么了？”陳珞眉頭微微一挑。

袁洪趕緊道：“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個女人，是星城的那位大律師嗎？”

“嗯。”

“她叫李婉然。”

“嗯。”

袁洪吞了吞口水，還真的確定了，這可是一條大魚啊，他搓了搓手，道：“能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嗎？”

陳珞直接拒絕：“不能。”

袁洪也不覺得被拂了面子，而是朝陳珞伸出大拇指，道：“很了不起，哥哥向你學習，你可是哥哥我前進道路上的榜樣啊。”

“這話，是什么意思？”陳珞有些疑惑。

袁洪對著他擠眉弄眼，不正經起來，道：“誰不知道這位星城的金牌律師的另外一個身份，是省委書記的兒媳婦啊，你就別在老哥面前遮遮掩掩了。”

“省委書記，兒媳婦？”陳珞愣住了，他的確是不知道的。

袁洪看到陳珞臉色奇怪，趕緊道：“你是真的不知道。”

陳珞點了點頭，無奈的道：“的確不知道。”

袁洪嘖嘖了兩下，道：“那就奇怪了，你們怎么認識的？”

陳珞不好將他和李婉然認識的過程詳說，隨口敷衍了兩句，就離開了。

雖然對李婉然的身份有點震撼，但是要說抱有什么期待卻是沒有的，而且，李婉然的行事作風，絲毫沒有將這一點表露出來，很明顯，并沒有拿出來炫耀或者什么的意思，那么也沒必要提及，現在的相處狀態，就很好了。

吃了飯，李婉然提出去學校那邊看看。

于是三個人一起上車，開車往學校而去，好在今天的氣溫不算太高，有點陰，有點風，還算涼爽。

半個小時之后，車子到達學校的門口，找個地方停車，三個人，一起往里面走去。

彤彤依舊牽著陳珞和李婉然兩個人的手，小小的身子擠在兩個人中間，極為親昵，而從背后看過去，很容易就讓人有一種錯覺，以為這是一家三口。

李婉然的心里也總是經常冒出這樣的感覺，但是她覺得有些荒誕了，所以努力的壓制著，每次鉆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就會不自在的臉紅，同時在想這個時候陳珞會怎么想呢？

她不想給陳珞一種輕浮放蕩的感覺，即便很多事情做起來的時候力不從心，但還是是要很努力的去克制不是嗎？

人不是欲望生物，而是理性的生物。

不同于千禧年之后因為地皮飛漲而導致的學校某些地方拆建翻新，這個時候的市一中，有很多六七十年代保存下來的木樓。

那木樓雖然成了危樓，但是在樹木遮掩之間，古風盎然，倒也是一道奇特的風景。

彤彤嚷著要拍照，陳珞就跑里拿過相機來，給母女倆合影。

學校還算大，一圈走下來差不多花費一個小時，一路上，走走停停，拍照或者說話什么的。

陳珞剛剛來這里讀書，也談不上很了解，隨口說了幾個自己聽過的關于這個學校的趣事什么的，然后指了指一棟教學樓，說那是自己上課的地方。

“去你教室看看。”李婉然道。

“不好看吧。”陳珞道。

“去吧去吧，感受一下你們這些少男少女的青春活力。”李婉然倒是很有興趣。

成年人掙扎在社會的大染缸里，更是知道校園生活這一片寧靜之處的可貴，李婉然感覺來到這里來，自己的思想和靈魂都純潔了許多，全身心的放空自己，也不用去想那么多了。

陳珞看李婉然真的很有興趣的樣子，只能帶著去，彤彤走累了，就爬到他身上，抱著他的脖子讓他背著。

小小的人兒，都要感受不到重量，就像是抱著一個娃娃一樣，而且小女孩很干凈，身上還有著一點屬于李婉然的味道，倒是極為好聞。

陳珞輕輕松松的將彤彤背著，彤彤伸出手去抓著李婉然的手，然后，就像是騎馬一樣的，嬌笑著，讓陳珞上樓。

上了樓，陳珞將彤彤放下來，彤彤看見書本很喜歡，亂跑著撒歡去了。

教室的布局都差不多，滿滿的擺滿書桌，因為高中生活壓力大而且書本很多的緣故，那些書大部分多放在課桌的上面，占據很大一個部分。

李婉然看著那些書本書桌，有些向往，有些羨慕，道：“年輕真好啊。”

“你也不老，看上去有二十歲了沒？”

李婉然笑：“不用安慰我，就算是安慰也不用這么夸張，昨天晚上照鏡子的時候，我都看到眼角的魚尾紋了。”

“真的嗎？我看看。”陳珞道。

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對變老這種事情，都有著本能的恐懼感，李婉然也不例外，她伸手指了指眼角，“這里，你來看看。”

陳珞湊過去，還沒看，溫熱的呼吸噴到李婉然的臉上，李婉然的臉就先紅了。

感覺這樣子不太對，但是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她的身體微微僵硬，不知道是不是要繼續給陳珞看。

而陳珞，則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抹平她的眼角，笑道：“哪里是什么魚尾紋，是一根頭發。”

手指的指腹溫涼，接觸到臉上的皮膚的時候，李婉然的心不受控制的猛的跳動了一下，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明明陳珞的手只是碰了一下就抽開了，可是她還是感覺到那指腹的溫度在眼角久久不散。

“媽媽，媽媽，你快看，教室里有人，好漂亮的姐姐哦。”彤彤不知道從哪里跑了出來，叫著李婉然。

跑的太快了，小小的身體往前一滑，一頭撞在陳珞的后背上，陳珞害怕她給摔傷了，反手一撈，卻也是被推了一個趔趄，然后，嘴唇就朝李婉然的臉上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