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兩點,就算不是具體的原因,但是也相差不遠。
而且,陳珞做出這樣的判斷,并不是憑空臆想,而是有理有據,有事實依據的,這個事實依據,很大的一個程度,就是賀春生對待他和李婉然之間的關系的一種態度。
陳珞雖然素來對自己自信,但是也從來不會對這種自信盲目過頭,所以對自身所擁有的影響力,他的態度一直都是很保守的,上一次去見賀春生,也早就準備打一場硬戰。
而事實上,和胡玉芳的交談,胡玉芳的態度很明確,很直接,可是,在和賀春生交談的時候,就會發現,賀春生某些方面雖然強勢,但是從來沒有否認過他和李婉然的關系,也從來沒有一個字眼提出要他中斷和李婉然的交往。
這樣的態度,對陳珞來說,是一件好事,但是卻很是能說明賀春生的態度了,現實生活不是玄幻,沒有所謂的王八之氣,在沒有得到現實的利益之前,也鮮少有人會為你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于此一來,平心而論,以他和李婉然之間的差距,不管是年齡和社會地位上的差距,勢必是不會得到太多的認可的。而這,并不是陳珞主觀上給自己增加難度,而是客觀的事實。
可是,賀春生也未免太好說服了一些,也太開明了一些,居然在一些口頭承諾之下,可以完全無視掉此事。
而另外一個原因,自然還是賀春生采取行動的速度太快了一點,這一點的直接表現,就是賀海斌的出場時間。
要知道雖然星城比不上中海和燕京那樣的超級大城市,但是也是數百萬人口的城市了,茫茫人海之中的偶遇會有,但是哪里會有這么巧的事情發生?
可以說,這個賀海斌,完全就是有備而來,制造了這么一出偶遇的,而且還是選了一個他也在的時機。
這一點,從賀海斌剛剛進來的時候的情態,以及入座之后,努力表現的自然,實則有點僵硬的姿態中可以看出來。
最主要的是,陳珞從賀海斌的那一雙小眼睛里面,看到了精明,看到了算計。
賀海斌很胖,很矮,身高大概一米六五,但是體重應該有兩百斤,臉上身上全部是肉,臉上的肉太多了,就顯得鼻子和眼睛很小,是以,也是顯得極為和善,他的這張臉,絕大多數的情況下,會讓人忘記他的眼睛。
但是陳珞卻是這樣的一個怪胎,他看人的時候,第一眼看的就是眼睛,然后其他的部位,反而不會去刻意的觀察。
是以,陳珞只看了一眼,就恢復到了慵懶的姿態,因為那一眼,他就差不多得知賀海斌出現在這里的原因了。
再到他故意提出要吃煎餅,讓李婉然去買,賀海斌開口說話,其目的,更是變得昭然若揭了。
自然,陳珞還不滿足,繼續套話,最終,在賀海斌絲毫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事情的始末摸了個通透。
這份智慧,這份精明,要是讓自詡精明的賀海斌知道的話,估計就算是不嚇個屁滾尿流,也最少對陳珞有輕微的恐懼癥了。
只是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所以他到目前為止,還是自我感覺非常的良好。
陳珞呢,也不會好心到提醒他這些事,于是乎,二人之間的談話氣氛,明面上是由賀海斌在引導,實則,全部都在陳珞的掌控之中。
這時聽賀海斌道:“陳珞,你才十七歲吧?高一?”
“嗯?年齡是問題嗎?”
賀海斌嘿嘿一笑,露出一副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懂的表情:“年齡自然不是問題,但是你這個年齡就有這樣的手段,我可是極為佩服的,剛才你讓我姐去買煎餅,她多乖巧的,簡直就是一個小媳婦,平常可不是這樣子的。”
“她平常什么樣子?”
“冷若冰霜啊,高高在上啊,女神啊……”賀海斌似是對八卦之類的事情很有興趣,說著說著,話匣子就打開了,一副給陳珞傳到授業解惑的樣子,圍著李婉然的事情說開了。
他道:“你看吧,彤彤她爸爸,也去世有幾年了吧,這幾年啊,單位里那些追她的同事,家里安排的相親,她可是一概拒絕,從來不假以顏色的,要不是你憑空出現,我都要以為她這一輩子,就這么單著了呢。所以不得不感嘆,你魅力真大啊。”
“是嗎。”陳珞輕聲笑了笑,心里面卻有其他的想法。
賀海斌感嘆道:“可不是,我一聽這事,對你就老佩服了,婉然姐是一個好女人吧。”
“很好的女人。”
“那就對了,你得好好的對她,可不能辜負了她,不然我鐵定不饒你。”賀海斌義氣十足的拍了拍陳珞的肩膀。
陳珞吃痛,面不改色:“當然,不然我也不會饒過自己的。”
這話,并不是說給賀海斌聽的,而是說給自己聽的。
賀海斌嗯了一聲,滿意的道:“這就好。”說著,又好奇的道:“陳珞,婉然姐平常很聽你的話的吧。”
“還不錯。”陳珞謙虛的道。
賀海斌道:“什么叫還不錯,我剛才看你讓婉然姐買煎餅,那老爺們的氣勢十足,這一點,我在我家那口子面前,可是做不到的。”
陳珞就道:“女人啊,就得多多調教,要不然一不小心啊,她就騎到你頭上去了。”
賀海斌認可的點頭,話越說越亂,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自己什么時候和陳珞成了狐朋狗友,說些這樣的破事了。
好在賀海斌最終及時的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對陳珞道:“陳珞,你說婉然姐這么聽你的話,這一次,你可要幫我一把,不然我那破公司就沒得救了。”
陳珞裝作好奇的道:“我剛才有聽到一個官司,是那事?”
賀海斌聽陳珞這么說,立即道:“就是這事,我可是頭疼著呢,要是這個官司輸了,光是賠款,就足以讓我的公司關門了,所以你必須讓婉然姐幫我啊。”
陳珞假裝猶豫了一下,這才道:“那好,我幫忙勸勸。”
賀海斌心花怒放:“那就好那就好,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的。”
陳珞正要虛與委蛇幾句,卻是聽到李婉然的聲音:“什么好處?”
賀海斌打個哈哈,閉上了嘴巴,李婉然看著陳珞,將煎餅遞給他,陳珞此時不餓,但是李婉然跑了一趟,自然不能浪費李婉然的心意,大口大口的吃著,一副很有胃口的樣子,這般吃法,倒是讓賀海斌都要覺得這煎餅是山珍美味了。
他又和李婉然說了幾句好話,就起身告辭了,一邊走,還一邊對著陳珞擠眉弄眼,許諾好處,陳珞一一應下,目送賀海斌離開。
等到賀海斌出了門,陳珞的煎餅,也吃了差不多了。
李婉然拿過紙巾給他擦嘴,好奇的道:“你們剛才都說什么了?賀海斌怎么那么興奮。”
“沒事沒事。”陳珞嘿嘿的笑道。
不過這笑,怎么看怎么促狹,怎么幸災樂禍。
而其實也怪賀海斌倒霉,自以為是的將希望寄托在陳珞的身上,還傻乎乎的許諾好處之類的,完全要忘記陳珞是什么身份,也忘記陳珞將李婉然支出去的目的了。
所以,不得不說,陳珞目前的年齡,雖是劣勢,但是也是一個優勢的,至少,在很多情況下,會起到很大的迷惑性。
李婉然見陳珞笑的古怪,就更是疑惑,問道:“那這事,你說我該怎么辦吧?”
她哪里會不知道陳珞在關鍵時刻將她支出去的目的是什么,不過這事,躲的過一時,那可躲不過一世啊。
陳珞道:“接了吧。”
“啊……”李婉然驚訝,沒想到繞來繞去,回到了原點。
陳珞解釋道:“這事情,沒辦法,只能接。”
“我不是很明白。”李婉然聽的陳珞這話,越來越難以理解。
陳珞想著某些話說出來可能會讓李婉然受傷,是以稍稍猶豫了一下,但是還是道:“剛才賀海斌一路走進來的時候,你有發現什么古怪嗎?”
“什么古怪?”李婉然道。
陳珞道:“賀海斌進來的時候,他身上在冒汗,這就意味著,他是剛剛從外面進來的。”
李婉然不解:“這沒什么啊,我們都是從外面進來的。”
陳珞苦笑:“你啊,觀察力不行,我們都是從外面進來,但是情況不一樣,你看今天的天氣,現在是下午,并不是很熱了,我們從外面進來的時候,身上沒有汗水,但是賀海斌身上有,這一點,難道還看不出來什么嗎?”
李婉然在這事上的想法很簡單,哪里會看的出來,還是搖頭,陳珞就直接道:“簡單點說吧,那個賀海斌,是在跟蹤我們。”
“啊……”李婉然臉色大變。
陳珞接著道:“你先別吃驚,事情沒你想象的那么恐怖,我說他跟蹤我們,聽清楚,不是跟蹤你,也不是單純的跟蹤我,而是跟蹤我們兩個,因為他要在一個我們兩個單獨相處,又很適合說話的情況下出現,今天,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可是,他為什么要跟蹤我們?”李婉然不解。
“他想讓你答應下來,制造一個你無法回避的情境。”陳珞道。
“那我也可以拒絕啊。”李婉然越來越覺得事情玄幻:“再者,你現在也沒跟我說,我為什么要答應下來?這事怎么變得這么復雜了呢?”
李婉然越想,就越是覺得事情復雜的可以,腦袋都想的發疼了,要知道,她之前不過單純的認為只是一個案子而已啊,根本就沒有多想,純粹是覺得麻煩不想接罷了,但是現在,聽陳珞的語氣,事情,遠遠不止如此。
陳珞苦笑一聲,道:“你如果要聽我接著說的話,必須保持心態平和,不然我就不說了。”
李婉然迫不及待的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想也沒想就立即點頭:“我會的,你說。”
“你先喝茶。”陳珞遞過一杯茶給李婉然。
李婉然接過,喝一口,但是視線還是停留在陳珞的身上。
陳珞見李婉然這樣子,就是知道她短時間內心態是沒辦法平和了,但是事情也必須要說,畢竟這件事情的執行者,是李婉然,而他和賀春生,則是成了博弈者。
陳珞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這件事情,和賀老有關……”
李婉然聽到這個名字,就要說話,陳珞卻是擺了擺手,示意她安靜,然后道:“事情其實沒你想的那么復雜,這不過是賀老給我出的一道測驗題,同時測驗的,也是我對你的態度。所以,我才讓你接下來,因為如果不接的話,那么我就輸了一半了。”
李婉然訝然的道:“那我算是什么了?”
“我不清楚在他們的心里面你算是什么,但是我在心里,我希望你過的好,希望你遠離是非的漩渦,你知道,這樣的情況,我并不想看到。”
哪里知道,李婉然卻只是苦笑了一下,道:“你不用解釋太多,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當事情真正發生在眼前在身上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回事罷了,說起來,我還是不太成熟。”又對陳珞道:“你接著說。”
陳珞見李婉然的情緒還在可控制的范圍內,就接著道:“前幾天我和賀老見面的時候,有提到很多的事情,但是唯獨,我和你之間的情況很少說,我當時并不是很清楚賀老是什么意思,但是現在明白了。”
“賀老大概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找一個好的歸宿,但是這個歸宿,除了能夠給你帶來幸福之外,也必須對賀家做出相應的貢獻,這一點,你明白嗎?”
陳珞的語氣,是放的很平穩很輕和了,因為他極怕因為自己某些不妥當的話,引起李婉然的情緒反彈,是以,這些話,也是說的極為之客氣。
要知道,具體的情況,自然遠遠不止這一些,從這兩次和賀家的人接觸以來,不管是賀春生還是賀海斌,很大的一個程度,都是忽略掉了他的年齡,忽略掉了他和李婉然是否合適,是否相配,他們所關心的,從來都是他自身的能力問題。
而這些話,如果和李婉然說的話,只怕是會讓李婉然對這個家庭絕望,對以前的那些她所認為的美好絕望,是以,陳珞才說的簡單了許多。
李婉然咬著嘴唇,好一會才道:“這樣子,你會不會很累?”
陳珞笑著搖頭:“不會累,這些不過是小事一樁,更何況,若想抱得美人歸又不想付出代價,這世上哪里有這么好的事情,總不能便宜全部都讓我一個人占了吧。”
這話,若是平時說的話,李婉然肯定被逗樂了,但是這個時候又哪里笑的出來呢?
她只是覺得心疼,一方面是為陳珞心疼,一方面是為自己心疼。
即便知道,以她的身份,得到了一些世人所艷羨的權勢的庇護,但是她也必須因此而犧牲掉一些東西,比如,自由。
這世上,沒人喜歡孤單,沒人不需要幸福,但是當這種幸福的代價太大的時候,那么,就會遏制住尋找幸福的人的腳步。
這也是,為什么在陳珞之前,李婉然一直都是單身的緣故。
當然,在遇見陳珞之后,她也曾經一度感激這個給她帶來麻煩和羈絆的身份,可是,短暫的感激之后,這個麻煩,卻又是無可避免的纏身,讓她如陷身泥濘。
雖然她在陳珞的面前,從來未曾表現出來自家庭的負面情緒,但是心里,卻一直為這事煎熬著,原本以為陳珞和二老見面,會讓事態稍稍的改觀,卻不曾想到,最后的結果,會變成這樣子。
是勢力嗎?是可悲嗎?
李婉然一時間,都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陳珞見她如此,暗嘆一口氣,拿了一張錢放在桌子上買單,過去牽著她的走,悄然離開。
直到到了外面,吹著燥熱的風之后,李婉然這才稍稍回過神來,她看一眼被陳珞抓在掌心的手,下意識的翻過手來,將陳珞的手,抓在她的掌心,用力的抓住,好似這么抓住的,是自己得之不易的幸福一般。
這個時候李婉然才道:“陳珞,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既然,陳珞已經開始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幸福而努力了,那么,她有什么資格自怨自艾呢,她也必須努力,努力的爭取和陳珞在一起的籌碼,而不是別人手里的提線木偶。
“委屈你了。”陳珞柔聲道。
李婉然用力的搖頭,都想要哭,這件事情,受委屈的明明是陳珞啊,可是他居然還反過來安慰她,一副因為自己而讓她受了委屈的樣子。
要多么多么深沉的愛意,才能令一個桀驁不馴的男人,表現出如此的一面呢?
李婉然不是陳珞,也不知道陳珞對自己有多愛,但是她從這一刻開始,卻是知道,她對陳珞的愛,已經深沉到了一種難以復加的地步,就算是讓她在這一秒,為他死了,她也會無怨無悔。
彼此用心,彼此守護,彼此努力……這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