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夫人認為,她凡事可隱忍,不管是丈夫納妾,還是姑婆刁難,亦或要為丈夫擔當許多外面的壓力,她毫無怨言,且能從容待之,可她再怎么容忍和淡定,就算她有許多的耐心去包容這個家里的一切一切,她也是有底線的。
福夫人的底線就是她的子女。
作為福家的嫡子嫡女,福敏修理應繼承福家的一切生意和莊子,這是福家家訓中的第一條,嫡子繼承家產,庶子在成親之后便要另開府生活,不可與嫡子爭家產。
福敏修理所當然是福家下一任的主子,所以他在行冠禮之后便開始接觸福家的各個領域的管事,而雙至是嫡女,將來出嫁之時十里紅妝那是必然的。
如今福老爺一句要福敏勛和福敏昇插手福家的生意和管事,這分明是在侵犯福敏修的權利和作為嫡子的尊嚴。
福敏勛他們不想上學堂想在家里做事,可以,但絕不能觸犯到敏修的權利,照著福老爺的意思,是打算將鋪子和福五味的生意交給這兩兄弟了,那她這個正室夫人算什么,敏修這個嫡子算什么?
福老爺被福夫人控訴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虛,但仍挺直了腰板,沉聲道,“敏勛和敏昇也是我的兒子,幫著家里做事那是應分的,而且咱們家要收租的地方多,莊子每季的收成又多又不好計算,加上鋪子的收租,福五味的生意,敏修一個人也忙過來,有他們兩兄弟幫著不是挺好的嗎?”
福夫人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冷聲問道,“你可是要將莊子鋪子分出來給敏勛他們去打理,還是要他們幫著敏修做事?”
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領域,如果把莊子鋪子分出來給福敏勛和福敏昇,那就相當于分了福敏修的權利和家產,幫著福敏修做事,那是聽著敏修的話做下手,她怎么能允許福老爺將敏修的利益分薄出去。
福老爺為難地摸了摸他圓圓的肚子,其實他本來也沒打算讓敏勛和敏昇來插手家里的生意,只是最近被兩個姨娘磨得心軟,又覺得自己在福夫人面前似乎沒什么尊嚴,昨晚一惱到了劉姨娘那兒,被她說了幾句便下了這個決定,其實早在他讓人把福夫人請到大廳的時候,他就已經后悔了,但他總不能在兩個小妾跟前失了面子,言而無信吧。
劉姨娘在一旁見到福老爺為難的臉色,心里一緊,她好不容易才說服了老爺讓敏勛能管事鋪子的事情,這可是關乎以后她和敏勛的生活,如果被夫人知道她敢在背后挑唆,那她肯定完了,但只要敏勛能真正作主福家的生意,她和夫人撕破臉也在所不惜,就怕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李姨娘緊張地扭著手指,她在福家一向安分守己,不該屬于她的從來不會妄想,可如今敏昇已經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了,如果再不為他爭取一些利益,那兒子成親之后就要離開福家,沒了福家財產的庇蔭,到時候要讓兒子怎么過日子?
福老爺看到兩個小妾都用祈求膽怯的目光看著他,他心一軟,便道,“反正將來敏勛和敏昇成親之后,也要分家的,不如現在就讓他們去管事自己的鋪子也好。”
福老爺這話一出,兩個姨娘都松了一口氣,福夫人緊抿著唇,深深看著福老爺,眼底蘊滿了失望。
雙至和福敏修對視一眼,都想不到福老爺會說出這樣的話。
庶子成親后離開主家,要給多少財產那是以后的事情,還從來沒有尚未離開主家便要分家產的,更何況,福家從來沒有分家產給庶子的慣例。
固定資產是屬于福家嫡子的,庶子離開主家之后都會得到一筆可觀的銀子,除了不要干傷天害理之事和當官,不管做什么都可以。
福夫人突然笑了一下,拿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問道,“老爺打算將哪里的鋪子和莊子給敏勛和敏昇呢?”
福老爺看了福夫人一眼,意想不到她竟然這樣就妥協了,“咳,嗯,吉祥街和天明街不是有幾間鋪子嗎?就讓他們去平分好了,還有……還有岐崗那邊不是有兩個莊子嗎?他們一人一個。”
福夫人覺得自己滿胸的怒火已經發不出來了,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丈夫是個耳根子軟,且不是太有主見的一人,今日能決定這樣違反祖制的事,也不知該如何說他了。
“吉祥街和天明街的鋪子是我們家里所有鋪子中最大的,也是最興旺的,岐崗的這兩個莊子也是每年收成最好的,老爺,你確定要將這幾個鋪子和莊子分出去嗎?”福夫人再一次問道,也不說同意或者反對。
福老爺看了劉姨娘一眼,他平時很少過問鋪子和莊子收成的事,這些都是敏修和福夫人在打理,哪里知道這幾間鋪子會是收成最好的。
福夫人見福老爺一直看向劉姨娘,心里也明白了老爺今日會有這樣的決定是某些人求來的,她淡淡掃了劉姨娘一眼,對福老爺道,“老爺您大概是忘記了,福家主要收入的土地莊子和鋪子除了長子嫡孫,誰也不能作主的。”
福老爺愣了一下,看著劉姨娘的眼神多了幾分的責怪,“是這樣啊……那,那夫人覺得要分哪幾個鋪子好呢?”
福夫人輕笑,目光冷冷看向劉姨娘,“劉姨娘,李姨娘,你們二人可有看中的?”
李姨娘低下頭,喏喏不敢開口。
劉姨娘大有豁出去的架勢,這時候若不爭取,要待何時?“一切但憑夫人作主。”
福夫人眼角余光冷冷掠過劉姨娘,低眸看著茶杯中在旋轉沉底的茶葉。
雙至也看向劉姨娘,這劉姨娘原來也是藏著野心的,想要趁著最近父親和母親之間有些微詞便要從中挑撥,攪亂福家這幾年來平靜安定的池水,她理解劉姨娘想要為兒子爭取利益的心情,但……太急了,未必能得到她想要的。
“老爺才是福家的主子,要把家產如何分,要問老爺才是。”福夫人淡聲開口,她心里雖然氣憤福老爺沒有事先與她商量便要將福家最好的鋪子和莊子分給敏勛他們,但她也很清楚福家還有一個絕對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的人。
福老爺本來就是一時沖動才會答應了這件事,他還以為可以交給夫人去應付,沒想到最后又回到自己身上,支吾了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夫人,你覺得呢?”
福夫人默默看了福老爺一眼,在心里無奈笑著,面上卻什么表情都沒有,她道,“如果真的要現在就分了家產給敏勛和敏昇,我和老爺都難以作主,要不就請老夫人定奪好了,是要現在給敏勛他們分家呢,還是待成親之后按照祖制來給敏勛他們分。”
劉姨娘一震,老夫人視福敏修如命,怎么會同意讓敏勛他們搶了他的利益,而且若是讓老夫人知道她心里懷著別樣心思,以后在這大宅里難過的是她了。
“還是……還是等敏勛他們成親之后再說吧!”劉姨娘一咬牙,感到前所未有的頹喪,這次她得不到想要的,還將自己的野心展露在夫人眼皮下,這以后她在福家的日子怕就要難過了。
雙至覺得自己一大早好像參加了一場大鬧劇,看著懊惱不已的福老爺揮袖離開,福夫人冷冷掃了劉姨娘和李姨娘一眼之后也回了后院。
那本來還得意洋洋的福敏勛錯愕地看著各自散去的眾人,感覺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也就是說,他如今還是什么都得不到,只是福家一個吃閑飯的二少爺,還是一個不像主子的主子?
福敏昇倒不覺得有什么失望的,他本來就不覺得他的母親能從夫人手中為他爭取到什么,他的性子隨了李姨娘,但卻沒有李姨娘那般懦弱,他只是比較認清形式,安分守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