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大哥尚未成親,為何要給二哥和三哥定親?”看著兩個姨娘一前一后離開,雙至納悶看向拿起茶盞在悠然喝茶的福夫人。
福夫人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端莊雍容的姿態毫無破綻,她輕聲道,“都是你父親的兒子,不能厚此薄彼,何況只是定親。”
雙至心里暗嘆娘這雍容高貴的氣質真是運用自如,畢竟是出身名門世家的,這氣質說什么時候搬出來用就什么時候搬出來。
“說是這樣說,但就三哥那樣,現在能定親嗎?”福敏勛還像一個尚未長大的孩子,一天到晚只曉得吃吃吃,哪里想過娶老婆的。
福夫人笑了出來,嗔了雙至一眼,“敏勛是還沒開竅,興許定親之后就成了個大人,會想了。”
雙至不抱太多希望,她看三哥這輩子能用腦子想事情的時候應該很少的,還被劉姨娘慫恿要去考科舉,不是她想取笑福敏勛,而是以他的資質,別說考狀元了,就是連個秀才也摸不上邊兒。
爹也不知怎么想的,大哥才是能考狀元的料,卻不讓大哥去學堂繼續上課,倒是對福敏勛特別寬容,是不是他老人家認準了三哥是絕對考不上的所以才沒去阻止呢?
嗯,一定是這樣!
“你大哥的傷勢如何了?”福夫人已經走到圓桌旁,仔細地翻看著那些貂皮呢棉布綢緞了。
雙至走了過去,坐在圓椅上,摸著如水一般柔滑的綢緞,“大哥在休息呢,傷口是有些疼,不過不會有什么事兒的。”
福夫人哼了一聲,“你爹也真是的,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跟個孩童似的鬧別扭,這不是讓街坊們笑話嗎?”
雙至干笑幾聲,小心翼翼地問,“娘,爹呢?女兒還以為您和爹一起去給大哥算姻緣了呢。”
福夫人眼底似有兇光一閃,似還不解恨,“與你爹說了幾句,秦大人便使人來找他了,哪里還有什么心情去給你大哥算姻緣,明日再說了。”
雙至在心里為福老爺祈禱今夜回來不要繼續被娘抓去面壁,說來奇怪,她爹也不是個多軟弱無能的人,偏偏就是害怕她娘,聽說當年老夫人,也就是她奶奶要她爹再納兩房小妾的時候,她爹非要娘同意才愿意納,氣得她奶奶直罵爹是個不孝子。
最后,娘還是同意了爹納妾,劉姨娘還是家世相當不錯的,只不過家道中落不得不成為妾室。
會同意自己的丈夫納妾……是因為對丈夫的愛還不夠吧?如果愛得夠深,又怎么甘愿將自己心愛之人與別的女子分享呢?
還是因為娘自小所接受的教育便是要三從四德,以夫為天所以才如此大度扮演賢妻,親自為爹納了兩房妾室呢?
不懂,不懂。
“娘,你覺得秦大人的女兒如何?”雙至心里雖疑惑福夫人待福老爺的感情,但她更關心大哥的終身幸福。
福夫人一怔,“秦子吟?”
“嗯,娘,您覺得她和大哥相襯么?”雙至點頭,期待地看著福夫人。
福夫人擰起眉心,沉吟片刻,“秦姑娘確實不錯,只是人家是官家出身,未必看得上你大哥。”
雙至嘟著櫻唇,“大哥怎么了,大哥也是一表人才,咱們福家也是普靖城的名門望族,雖然現在是沒人當官兒了,可咱們爺爺的爺爺也是大官呀。”
福夫人瞪了雙至一眼,笑道,“莫要說得那么遠去,你啊,別盡是操心你大哥的事兒,上個月你姑姑使人來說了,云石城那邊的趙家似有意要來提親,你爹沒答應,讓你姑姑回絕了那趙家,不過你爹回絕了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了,你可要好好想想了啊。”
雙至瞠大了眼,“我不要!娘,我不要那么快許婚。”
福夫人定定看著雙至,嘆了一聲,溫柔撫著雙至的鬢角,“雙至,這時間過得真快,想不到一眨眼你已經十五了。”
雙至眸色輕轉,流光溢彩,眼角微微彎起,“娘,不管女兒幾歲,永遠都是您的女兒啊。”
福夫人笑了,點了點頭,“你先回屋里去吧,我去看一下你大哥。”
“我也去。”雙至叫道,她挽住福夫人的手,一起往福敏修的院子走去。
福敏修在家里休息了兩日,傷口也結疤了,也如常和福老爺一同出去巡鋪收地租了,不過今日他才準備要出門,卻在門外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石老爺?”福敏修愕然看著在福家大門外的石老爺和一臉不甘不愿的石燦。
石老爺嘿嘿笑了幾聲,對福敏修道,“福家大少爺,你好啊,你那……你那傷勢如何了?”
福敏修對石老爺淡笑點頭,“好了許多了。”
石老爺尷尬咳了一聲,“那……那福夫人在家不?我這是特意來給你賠罪的。”
福敏修怔了怔,又看了石燦一眼,嘴邊揚起笑意,“家母在家呢,石老爺,請進。”
越過照墻,沿著青石鋪成的廣場走了進來,福敏修將石老爺帶到大廳,正好福夫人和雙至也走了出來,見到福敏修,正打算問他為何又返回,再一看福敏修身后來人,福夫人不由得皺了秀眉。
“石老爺”福夫人淡淡一笑。
石老爺笑得尷尬,他瞪了石燦一眼,才笑著走了上來,對福夫人作揖,“福夫人,是……是這樣的,前幾天我這臭小子不小心打傷了福公子,我這是帶他上門來賠罪的。”
“你還不如下輩子再來賠罪。”福老爺圓潤的身影在廳外出現,只見他沉著臉,一雙眼死瞪著石老爺,哼聲道,“賠罪賠罪,賠罪也得有個誠意,要是今天換了我把你打傷了,等你噔腳之后我再燒張紙錢跟你賠罪,你愿意不?”
石老爺沒想到這時候福老爺竟然還在家里,他以為這福滿多此時應該是去了巡鋪子的。
福夫人睨了福老爺一眼,看得福老爺不得不斂一下自己的火氣。
“石老爺,請坐。”福夫人擺手請石老爺坐下,丫環們奉上了茶水,她才道,“敏修傷勢已經無大礙了,石老爺不必掛心。”
福老爺扶著福夫人坐到上首,這手勢自然是福老爺故意要做給石老爺看的,他就是和他的夫人多夫唱婦隨,讓這石堅去燕紅。
福夫人哪有看不穿自己丈夫心思的,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老爺,你今日怎么還沒出去巡鋪?”
“不是有敏修嗎?以后讓兒子去收租巡鋪好了,我在家里陪夫人你。”福老爺笑呵呵地道。
福夫人輕輕搖了搖頭,看向石老爺,“石老爺,當日之事,我們福家也是有錯在先,若要賠罪,我們也要先說一聲對不起……”
“夫人,咱們有什么錯,分明是這老頭子嫉妒咱們福五味生意好,盡出一些亂七八糟的招數來搶生意,我那是氣不過才說了他。”福老爺在一旁嘟嚷著,雖說那日是他先開口諷刺石堅幾句,但做錯事的還是這石堅,與他無關。
聽到福老爺這話,站在福夫人身后的雙至嘴角輕揚,忍住了笑,福老爺不是一個懂得做生意的人,福家世代從不是商賈,靠的都是一些鋪子收租和田地收租過活,祖上的積蓄已經足夠讓福家上下揮霍好幾輩子了,偏偏福老爺不滿普靖城生意都被石老爺壟斷了,硬是要插足去做生意,雖不是大虧,但也賺不到什么就是了。
他竟然還好意思說人家石老爺嫉妒他生意好。
“各家生意自有各家作法。”福夫人轉頭,對福老爺一笑,眼底已有不悅。
福老爺摸了摸鼻子,瞪了石老爺一眼,不再開口,雖然他很想讓人拿掃把把這石堅趕出去,不過他怎么說也是普靖城有頭有臉的人,前兩日已經失態了一回,以后可不能再丟人了。
“還是福夫人明理。”石老爺斜了福老爺一眼,笑道,心里卻還是忍不住暗嘆,福滿多這糊涂蛋是上輩子修不少橋鋪了不少路,這輩子才能娶到福夫人的。
福夫人淺笑,目光稍微一厲看向石燦,“我家老爺雖是有錯在先,但令郎動人就實在不對,若是一棍下去打出什么后患來,那該如何是好?”
石燦本來還像鵪鶉一樣站在石老爺身后,聽到福夫人這樣說,他馬上變成了火雞,一張口就想回嘴,石老爺立馬重重一哼,瞠大了豆大一般的眼睛瞪著石燦,“燦兒,還不過去給福公子陪個不是?”
“爹!”石燦不情愿地叫了一聲。
“你忘了我在家交代過你什么了?”石老爺重聲道。
石燦握緊了雙拳,狠狠地瞪了福敏修一眼。
福敏修摸了摸傷口,對他禮貌一笑。
石燦走到福敏修跟前,雙手一抱,“福公子,之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雙至笑瞇了眼,感覺心里那么一口郁氣一下子吐出來了,她笑吟吟看著福敏修,福敏修似知道她想什么,抬頭看了她一眼,對石燦笑道,“賠禮倒是不必了,這傷口都已經好了,希望石公子以后動手之前,先動動別的地方。”
石燦一愣,隨即怒目一瞪,“你罵我沒動腦子?”
雙至幾乎就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石老爺趕緊拉住石燦,再一次賠禮道歉后,匆匆和福夫人他們作別離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連福夫人都搖頭笑了出來,感嘆一聲,“這石燦與他哥哥相比簡直是天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