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明柳帶團和曲慧一起進駐成光所,肖守平又帶人前往深圳后,VCD解碼芯片的項目組有點名存實亡。只剩下一個老兵高曉第在帶著十來號實習生,那他的話說就是在給這些家伙搞二次軍訓。
“說過幾次了,養成良好的注釋習慣!你們啷個聽不懂安?想一輩子只寫工程,不讓別人看嗎?那你干脆把電腦背在身上嘛。”
高曉第是山城人,是電科去年過來支援EDA開發,然后畢業就就在了這里的碩士。在第一次分組之后,他自稱是芯片設計小組三巨頭之一——當然得除開蘇遠山。
李明柳和肖守平走了,高曉第卻開心不起來。見到這群電科的應屆畢業生笨手笨腳的他就氣得夠嗆,罵起來也毫不留情。這些實習生也沒轍——誰讓他是本系的師兄?
“高師兄。”蘇遠山打著招呼,順便把一群畢業生解救出來。
“小山。”高曉第迎了上來,還不忘回頭之前點了點身邊一個實習生的顯示器。
在遠芯里,鑒于蘇遠山特殊的年齡和身份,對如何稱呼他有個心照不宣的約定——電科最早過來那一批支援的碩士博士都叫他“小山”,然后李明柳和蔣萬超這些“外來戶”就叫他“山總”或者“遠總”。隨后加入的譬如后勤財務這些不是搞技術的就叫他“小蘇總”。
蘇遠山不介意這些人怎么叫自己,反正他見了人都叫師兄某姐。
進了辦公室,蘇遠山坐到客座沙發上,問高曉第要了實習名單,仔細看了一會后掏出筆在五個名字上打了勾:“師兄,看你的備注,你確定這些人是希望留在遠芯的吧?”
“嗯,來我們這實習是自愿選擇,他們都是希望實習結束就進公司的——不然我費那事干嘛?”高曉第理了理頭發,露出高高的發際線。
“那行,這五個人你幫忙做下工作。就說安排他們去深圳,學習一下電腦主板的設計。”
高曉第一聽頓時愣住了,然后一跳八丈高:“日!你這樣一來我不成光桿司令了?而且他們還沒畢業呢……連EDA都是第一次接觸,你就讓他們去學習主板設計?”
蘇遠山早就猜到這個結果,呵呵笑道:“就是因為他們是新人,才可塑性強嘛。至于EDA,那邊自然有潘曉軍的人過去教他們,再者肖守平也在那邊。”
高曉第抖著紙,發現蘇遠山勾掉的都是自己看中的好苗子,更是郁悶:“你這眼光也忒毒了吧,我這邊工作還開不開展了?”
蘇遠山調整了下坐姿,笑瞇瞇地看著他:“你先帶著剩下的人搞上次那個儲值卡系統——國內各大中院校都準備換IC卡飯卡,哪怕每塊芯片我們只賺一兩塊錢,這算下來也不得了。”
“就這幾個人?那得不搞到2020年去?”
“當然不是,先慢慢培養嘛……等到五月份我們去京城校園招聘一波,到時候直接補充個百人團隊給你怎么樣?”
好說歹說才把高曉第安撫下來,否則這家伙估計真得抓狂。不過蘇遠山也沒有騙他,接下來國內將會掀起一波IC卡熱潮,同時校園卡也會有需求。前世之所以到95年之后才逐漸普及IC卡,那是因為直到95年首鋼和NEC合資的首鋼日電6英寸生產線擴充完畢,這才把相關的芯片成本降了下來。
至于銀行卡……估計還是得讓老百姓用上一段時間磁卡才行。畢竟芯片卡的成本在那,無論銀行還是老百姓都是錙銖必較的主兒,想一步到位有點困難。
這邊遠芯的實習生啟程時,歐洲那邊席小丁也參完了展會,去了柏林分公司聯系梅捷的人。另外不出蘇遠山的意料,即便有遠芯EDA做背書,新推出的UESTC91單片機依舊沒掀起什么浪花,只有幾家小企業表示了興趣,拿了開發資料過去。
當收到陳靜傳呼的時候,蘇遠山正在十樓的會議室里和小舅看著剛做好的沙盤模型——這是小舅跑了好幾個地方才托人做出來,據說人家是專門做軍工項目的。
沙盤自然是遠芯500畝的科技園規劃圖,在里面除了一條晶圓試驗室之外,還額外矗立著數棟高樓——這些都是科技園的研究中心和實驗室。
蘇遠山當然沒有忘記修建員工宿舍。
順手抄起電話,蘇遠山撥通陳靜的大哥大:“陳總。”
陳靜的聲音很平靜,但就算是聾子都能聽出她的憤怒:“蘇總,你怎么好意思給我派幾個實習生來?別忘了你的股份是大頭!”
“呃……地主家也沒余糧啊。”蘇遠山笑瞇瞇的道:“主要是你這邊提前要人打亂了遠芯的部署——譬如等到廠子建好起碼是幾個月之后了吧?那時候我手下第一大將說不定就回來了。”
陳靜在電話那頭沒說話,只是重重呼吸了兩下。
“那個……陳總啊,真的,你不信的話,我歡迎你來遠芯看看。”
“好,我帶工程圖過來。”
電話掛斷,把蘇遠山整得一愣。他抬頭看著小舅,很虛心的問道:“小舅,你見識廣,見過那種……打死都不肯吃虧的女人沒有?”
“除了你老婆,誰愿意吃明虧?”小舅一直托著下巴在欣賞著沙盤,隨口答道:“不過這種女人一般都要吃暗虧。”
但馬上小舅就回過神來:“咦?你想占誰的便宜?”
“一個女人,國外經濟學碩士。看起來很文靜,名字也有個靜字,但談判的時候寸步不讓。”蘇遠山瞇著眼,想到陳靜給自己的第一印象——那時候她還在淺笑嫣然,裝純來著。
“超級兇。”
小舅一聽經濟學女碩士,立刻就有點慫:“那還是老實做生意吧……”
蘇遠山抿著嘴,突然一笑:“越兇越好,她如果真厲害,搞主板廠就是浪費了。”
陳靜來的速度讓蘇遠山有點始料不及。她上午十點才和蘇遠山通話,然后下午五點就用公用電話說她已經到省城機場了,喊蘇遠山派人去接她。
——如果不是聽到電話里傳來省城口音,蘇遠山一定會以為這女人是逗自己玩,好報自己送實習生過去給她帶的一箭之仇。
叫上在江都大廈守著架傳呼臺的小舅,蘇遠山決定還是親自去一趟,免得她被人賣了——聽說她是一個人過來的,這膽子也實在是夠大。
四十分鐘后,蘇遠山抵達機場,他老遠便看到站在機場小賣部公用電話邊上的陳靜,然后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余了。
這個他口中超兇的女人,身穿一件米黃色風衣,踩著高筒皮靴,頭發在腦后盤了個發髻。抿著嘴,帶著墨鏡,微仰著下巴露出光潔的脖子,提著拉桿箱站得筆直。
像個電影里那種一眼看去就不好惹的女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