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去不去
中秋節前,朝廷賑災的第一批糧食終于運抵了扎蘭堡。因為孟子瞻前期組織得力。記錄清晰,很快就按受災程度輕重,把本地百姓分成了三六九等,趕在八月十五前把各家各戶應分得的糧食全部發放了出去,讓大伙兒都能安心過一個好節。
這日,張發財帶了保柱,約了方德海家一起,到衙門里領取了兩家的救濟糧食,回來興高采烈的道,“咱們這縣太爺辦事可真沒話說,況且分得也公道,現場的人沒有不服氣的。咱家雖是個末等,可你們瞧,多少也有點東西!”
章清亭過來瞧看,雖是陳糧,卻分量夠足,和方德海一商議,準備抽個空就一起拉到馬場里去喂馬,多少也能撐幾日,替他們省一抿子。
正商議著,忽見田家水生氣喘吁吁的跑了來。瞧見章清亭,頗有幾分赧顏的道,“大嫂子,我大哥想請你過去一趟!”
章清亭忙問何事,小孩子又紅著臉不好意思說。見他臉色從容,想來不是什么壞事,她便跟著去了。
鐵匠鋪里,田福生正忙得熱火朝天,見她來了,把手上的活計暫時停了一下,擦了把汗出來跟她說話,“嫂子,真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特意跑一趟。是這么回事,現在我們家分的糧食也下來了,是第一等的,數量不少。托你們的福,我們家已經安置好了,現在生意尚可,那些糧食一時半會也吃不上,白放長了也霉壞了,就想請你給個平價,折算我們還賬了吧,你們馬場總是用得快些。”
這個卻是可以,老喂馬吃那精細糧食,章清亭的荷包也有些受不了,她可不象賀家財大氣粗。當即就允了。又跟他商量價格,本說按市面上的價,但田福生堅決不肯,非得打了個折扣算便宜些了才罷。
見他們忙著,章清亭也不多留,說完正事便走。臨走前又交待一句,“若是你認識哪些人家要賣那賑災糧食的,一并可以來找我。還有,你家,還有那皮匠小郭家,過節的月餅糕點可別再買了,我們家已經做了許多,到時不拘讓秀秀或是讓水生抽個空來拿吧!”
田福生也不忸怩,道謝應了。
田水生送章清亭出來,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問道,“大嫂子,等中秋過后,我真的也能上學么?哥哥說我可以跟他一塊兒去念晚上的書!”
“當然是真的!還不要錢的呢!”章清亭聽趙成材提過,學堂里的課已經定下了,晚課也如張金寶所愿恢復了。
他們書院里本來還有些助學金,孟子瞻跟上級申報之后。郡里又專門撥了筆救助款,把書院里下半年的學費全都給免了,這可又給本地百姓辦了件大實事。
本來還以為現在大伙兒都忙著,沒多少人來上學,沒想到消息一出,回來復課的,新來報名的幾乎要把學堂的門檻都踏破了!別說是免費,就是收費大伙兒也愿意來。從前是不識字不覺得,可這認得幾個字之后,大伙兒可覺得太有用了,不管干什么都便利些,那還有誰愿意做睜眼瞎呢?
見田水生那么憧憬著上學,章清亭心中一動,回家囑咐趙玉蘭,“記得給他哥倆縫個書包,再送他們兩份筆墨。只可惜晚上不收女孩子,秀秀不能去,得了空時,你在家教教她吧!”
趙玉蘭聽了卻取出兩只新書包抿嘴而笑,“你瞧,早縫好了!秀秀可不用我當老師,她已經有了三個夫子了!”
原來小丫頭常來送換洗衣裳,又跟著趙玉蘭學針線縫補,一來二去,很快就跟銀寶元寶和牛得旺熟識了,他們年紀差不多,自然好打交道。趙玉蘭也不想讓這小姑娘太勞累,每回來了,就放她的假。讓她跟那三個小孩子一起玩去。因搬了新家,田家爺爺和田大嬸身體都好些了,一些家務也能照管,不用田秀秀時時刻刻的守在家里,所以她也有了片刻閑暇玩耍。
因平常最是羨慕他們幾個都會讀書,又會寫字,那三個小男孩很是顯擺的都搶著要當夫子。趙玉蘭也不知是他們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反正發現時,就見每回田秀秀來跟他們三人在一起,就成了三個小夫子異常認真的給一個學生上課。趙玉蘭瞧了有趣,就由著他們玩兒去。
趙玉蘭笑得愉悅,“所以呀!現在秀秀可認得不少字,也會數數了。聽她說,晚上回去還要教她兄弟呢!”
章清亭想起那三個調皮搗蛋的弟弟,居然一本正經的給人上課就忍俊不禁,“那我下回可得問問,到底哪個夫子水平高些!”
沒兩日晚飯時,她還當真問了,張金寶打趣,“行啊!現在都能開私塾了,再過幾年,豈不是要搶姐夫飯碗?你們三人誰最厲害,快說來聽聽?”
兩個弟弟臉都紅了。銀寶道,“元寶比較厲害!”
元寶很謙虛,“銀寶算術比我好!不過旺兒也不錯,他記東西雖慢一些,但若是記住了,就肯定不會忘。有時我學了新的,就愛忘記舊的。”
趙成材聽得心里咯噔一下,旺兒這情形,也不是沒救啊!等晚上進了屋,他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章清亭。
“這是什么?”
“你打開瞧瞧就知道了!”
章清亭看過信后,面色凝重起來。“去!一定得去!”
趙成材卻嘆了口氣,“若是年后,當然得去,可這年前怎么走得開?我若是走開了,且不說書院那里,家里可就完全丟給你了!”
“可這機會實在太難得了!”章清亭也不愿意分離,可是這信里的內容,對于趙成材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信是婁知縣寄來的,他回了京城,他在扎蘭堡這幾年政績本身就是不錯的。尤其最后趙成材幫著出那倆主意,一個解決了雪災后破胡同的重建,二個辦起了扎蘭書院,非常圓滿的完成了最后任期的任務。上峰瞧過之后,很是贊賞,在給天子的奏折里著實夸贊了一番,瞧得龍顏大悅,又體恤他年紀漸大,外放多年,便由原先的從八品知縣升做正七品,在戶部授了一個主簿之職。
戶部是六部之中執掌錢財的部門,婁大人這個官兒雖然不大,但極是要害,算是個肥缺。以他的年齡和資質,只要不犯大的差錯,在這里踏踏實實干到致仕還鄉的那一日,便已經算得上是他政途最好的結局了。
因明年秋天是大比之年,今年歲末,京城太學院里按慣例都要舉行一次講學,從九月開始,為期一個月多,到臘月前結束。界時在京城求學的外地學子都要回家過年,并歸原藉準備來年的秋考,所以這最后一次的講學顯得尤為重要。
太學院里是全國最高學府,那里可是集中了最優秀的老師,精英薈萃的地方。他們歷年考前所講的東西,基本上就是明年大考的方向標。婁知縣人雖走了。但心里還記掛著趙成材。此次來信,就是特意說到此事。信中言詞懇切,盛意拳拳,讓他不要錯過這個機會了,來京城好生聽聽名師講座,也認識下各地的菁英學子。他自家的兩個兒子明年也要參加大比,家里已經收拾出了干凈的院落,照管他的一應食宿皆是不成問題,讓他只管安心前來。
趙成材道,“婁大人現在正好在戶部任職,這信便是他給扎蘭堡調撥賑災錢糧時,一并托人送到衙門去的,孟大人收到就差人轉來給我了。我已經跟鴻文先說過了,他在京城呆過,也知道此事。今年,他必是也要參加考試的。鴻文倒是主動說,愿意留下來,讓我去,可我總覺得心內不安。既要去考,誰不想去聽那講學?可若是我們兩個都走了,書院這一攤子丟給誰去?上回去郡里求學,那是因為書院里事少,且有陳師爺幫著,可現在孟大人那兒忙得焦頭爛額,這好不容易弄完賑災,消停一點了,咱們又去添亂,怎么也不好意思去張那個口了。”
章清亭明白他的顧慮,可若是坐等這次機會錯失實在也太不劃算了。去京城見見大世面,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對趙成材這個鄉下土包子來說,可是太重要的機遇了。
她沉吟一會兒,替他出主意,“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有我就沒什么大事。至于書院里,你們好生合計合計,把那事情安排下來。就象從前你說我馬場里似的,現在分了各人管,我縱是一段時日不去,明珠金寶他們也能照管得不出大差錯的。若是衙門里空不出來人,能不能請陳師爺回來幫著料理一段時日?他現又不在衙門當差了,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就是你們倆自己出錢請他來幫頂替一下也是好的。只要先問準了孟大人的意思,再跟書院的夫子們打好招呼。我還是覺得你必須去,畢竟這大考,可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要能一次中舉,可省多少年的年的心?”
(PS:下午看了電影版的變形金剛,真是給力啊!喚起很多小時候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