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在清朝
悠閑在清朝。
芷云卻有些累,去了皮褂子,換了身柔軟的棉睡衣,十月很有眼力勁地遞來大紅云龍捧壽的引枕,芷云隨手把它墊在身后,斜靠在炕上。
侍書和侍劍捧來熱水,先給芷云擦了擦臉,又端了一盞玻璃杯,沖了一杯碧螺春,熱熱騰騰的茶水一品,芷云一身的燥氣便去了幾分,看著杯子里浮沉的白毫,臉上露出笑:“你們兩個丫頭可是辛苦了,等過了年,我放你們假,回家看看吧。”
侍書、侍劍聽了芷云的話,紅了眼睛,卻是強忍著沒哭出聲,沖著芷云行了大禮道:“謝福晉恩典……”
這邊兒說了幾句話,就到了吃飯的時候,本來歐陽回府,應該把府里的女人們召集到一塊兒,開個小宴聚一聚,可兩個人都不大愿意動彈,索性今日就傳了話去,各吃各的,吃完讓大家早點兒歇了。
今天晚上芷云想吃面,十月現去小廚房煮好的,熱騰騰端上來,是那種手搟的寬面條,不算精細,可是味道很不錯,勁道可口。
下飯的小菜,有一盤麻婆豆腐、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碟面醬、一罐芝麻醬、配了辣椒和蒜泥。還有葷菜,一碟熏大肚、一碟清醬肉、一碟醬肘子、一碟熏雞、一碟醬鴨等。
飯菜擺好了,七月便取了小幾,放在弘昊的跟前,如今弘昊年紀雖然小,卻跟個小大人一般,再不要丫鬟嬤嬤們喂食,而且,這小子愛干凈的很,他的碗筷都要專用,如果別人用過了,哪怕洗刷消毒之后,他也再不肯碰一下。
對于這點兒嬌氣,芷云和歐陽都沒打算幫他戒掉,愛干凈是好事兒,只是歐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經常點著弘昊的小鼻子,調笑:“你個小人兒,將來可別長得比那個混蛋還龜毛,要不然,你爹可要打你屁股的。”
可惜,別人家里都是嚴父慈母,要不怎么說慈母多敗兒呢,可在雍親王府,卻是慈父嚴母,歐陽對兒子寵愛有加,哪怕說一句兒子要星星,絕不給月亮,也不為過,但芷云卻對兒子頗為嚴厲,以至于樂樂這小子,在芷云面前總是擺出一副很聽話,很乖巧的模樣,讀書學習,從不打一絲折扣,可在他父親面前,卻多多少少顯得有點兒驕縱,也多了幾分孩子氣。
芷云把這些一一看在眼里,卻沒有制止的意思,她這個寶貝兒子生來就性子稍嫌嚴肅,有他爹寵愛,寵出幾分孩子氣,并不是壞事。
芷云看著乖乖地自己拿著飯碗吃飯的樂樂,滿意地笑了笑,舀了一勺子煮爛了的肘子肉,擱在碗里,又加入了一些調味料兒,拌了拌,用銀筷子挑起面條,吃了幾口。沖丫鬟們道:“味道不錯,十月的手藝越發好了。”
歐陽吃得也很滿意,不一會兒,額頭上就見了汗,笑瞇瞇地加了一筷子白肉,沾了醬汁,擱進自家媳婦碗里:“這豬肉是莊子里的人用咱們自己的飼料喂養的,營養豐富,味道也好,你嘗一嘗。”
最近他們莊子里的農戶都養起了雞鴨鵝豬,歐陽還讓人弄了兩頭奶牛,專門養給孩子們的,飼料十分講究,再加上他時不時過問農事,什么玉米,紅薯之類,別處還沒有推廣,他先在自家莊子里種上了,外的新鮮作物也有不少,京城里其他的阿哥們都看他笑話看了好久,有人說這位雍親王真是不爭,也有人說他是故意做出這副模樣給萬歲看的,不過,幾年過去,見他始終如此,大部分人都知道這位冷面王是真的喜歡農事。
芷云點點頭,卻不曾想,這白肉剛一入口里,就一陣反胃,芷云眉頭緊鎖,放下筷子,一伸手,十月跟她跟了許久,和她極有默契,芷云一個動作,她就把痰盂捧了過來,倚在床頭吐了半天,嚇得歐陽連筷子都扔了,樂樂也焦急地在地上亂轉。
還是侍書沒有失措,急忙端來漱盂、熱水、洋巾,給自家主子漱口,清洗干凈,折騰了大半天,這才消停了,芷云上了炕席坐好,有氣無力地喝了幾口茶水,皺眉道:“肚子里很不舒服,莫不是吃了什么臟東西?
她皺著眉,苦思許久,又看了看桌上的吃食,覺得每一樣兒都很新鮮,又是自家莊子出產,納悶地一抬頭,卻見歐陽傻呵呵地盯著自己的肚子樂,不由一怔。腦子里卻連連出現當時懷弘昊的情形……不對,這段日子沒覺得疲憊啊?
她還愣著,那邊歐陽已經疊聲叫宮里最擅長婦科的李太醫過來看診。
歐陽催促得急,高福是快馬加鞭,不出一個時辰,李太醫就來了。
他一進門,先給禛行禮請安道:“奴才請爺大安……”
此時,歐陽卻是沒時間理會這些虛禮,他還沒有跪下,已經叫了起身,急聲吩咐道:“去給福晉請個脈,快一點兒……”
芷云躺在炕上,看著眉眼間又是高興又是焦慮的歐陽,翻了個白眼,這又不是第一次了,著哪門子急,隨即安撫道:“李太醫,你別亂,只管把脈就是。”
李太醫一時摸不著頭腦,卻也知道這位雍親王急得很,不敢耽擱,連忙壓住心里的疑問,躬身走到芷云跟前,低著腦袋,也不敢抬頭,往日到別的貴人跟前請脈,都有帷帳遮著,可雍親王府偏沒有這般規矩,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讓自己的眼睛規矩一些了。
又沖著芷云磕頭行禮后,方跪坐于炕前,細細診斷起來。
此時,屋內一片鴉雀無聲,四個丫鬟并冒著大雪趕來的崔嬤嬤的目光,皆落在為自家主子診脈的李太醫身上。至于歐陽,他的目光就不曾稍離那李太醫片刻,只要李太醫一皺眉,他的拳頭也便跟著握緊,一直診斷了盞茶工夫,李太醫才睜開眼,臉上露出幾分喜色,沖禛笑道:“四爺大喜,福晉這是喜脈,已有二個多月的身子。”
歐陽一聽,眼里閃過一抹欣悅,暗下捏了捏拳頭,這會兒卻是鎮靜下來,端了茶杯,咽了一口茶水,才認真問道:“可是確診了,福晉的身體可還好?”
李太醫心想,這位四王爺子嗣向來單薄,如今是嫡福晉懷孕,也怪不得一向喜歡冷著臉的這位爺,會方寸大亂,想到此,李太醫臉上的喜意更濃,躬身道:“四爺安心,福晉的身體康泰,一定能平安產下小阿哥,奴才也開幾副溫補的安胎藥來,讓福晉補補身子。”
“那好,就有勞李太醫了。”
歐陽吐出口氣,親自送了李太醫出門,又交代高福親自去拿藥方,其實,自從芷云懷了弘昊以來,他本身也知道不少孕婦調養的方子,可還是覺得有個專業人士在這兒,心里踏實。
等李太醫一出門,屋里一下子安靜了,樂樂舔著小臉,看看自家額捏,又看看自家阿瑪,眨眨眼,小模樣極為可愛,歐陽一把抱住兒子,掄起他轉了兩圈兒,直把樂樂逗得各個直笑,才道:“寶貝,你有小dd了。”
“我卻覺得是個女兒。”芷云面上卻染了一絲愁緒,歐陽一聽,也安靜下來,摟著兒子坐在炕上,沉吟片刻,笑道:“女兒也好,有咱們兩個在,難道還護不住她不成?”歐陽又怎么會不喜歡香香軟軟的閨女,只是這個時代……
夫妻倆這邊兒偎依在一起,正說著話,七月卻疾步進屋,給正樂呵的歐陽和芷云行禮道:“爺,福晉,劉嬤嬤求見。”
芷云一愣,歐陽也把孩子放下來,看了看天色,此時天色已晚,外面白雪皚皚,寒風凜冽,實在不是出門的時候,皺眉道:“劉嬤嬤?是靜柔的奶媽吧……這么冷的天兒,她來做什么?”
兩夫妻對視一眼,一時間摸不著頭腦,不過,芷云還是道,“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七月便引領著一個四十余歲的嬤嬤進門,那嬤嬤低著頭,步履蹣跚,芷云眼里極好,一眼就看出她大概是受了刑,腿腳不利索,背上也有傷,不覺一皺眉。
卻是不待芷云開口,那劉嬤嬤已經匍匐于地,哀聲道:“福晉,福晉,老奴求求您,救救格格吧……老奴該死,是老奴沒照顧好格格,福晉……”
看著涕淚橫流的老嬤嬤,芷云愕然,驚道:“靜柔怎么了?我們走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她心里確實極為驚訝,剛才李氏在的時候,也沒說什么,靜柔是李氏最疼愛的女兒,若是出了事兒,那李氏還不得哭天搶地?
“……福晉,格格已經幾日不曾好好用飯,格格她,格格她……”劉嬤嬤支吾了幾聲,張口結舌半天,除了哭泣,哀求,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個一二三來。
屋里靜了片刻,那嬤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忽然站起身,因為嗓子嘶啞,聲音顯得有幾分慘烈:“奴婢沒照顧好格格,再無顏活在世上……”一句話未完,她猛然向著墻壁沖去,看那股子勁頭,是已經心存死志……
七月和侍劍兩步躥到那劉嬤嬤身前,硬是把她擋了下來,侍劍肩膀一用力,劉嬤嬤被撞得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卻是一閉,淚水滾滾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