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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清理廣教寺名下的田產。
寺田約三十余頃,置換出紫瑯山東北麓連片的地塊,筑城、筑營壘足夠用了,甚至更有多余。
除了寺田之外,隱匿廣教寺名下逃避田賦的寄田多達兩百三十頃,絕大多數均為上熟良田。以每頃上田正賦為三十六石計,崇州縣因為廣教寺就要少收八千余石糧賦。
偷稅逃稅,千古如一,沒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只是每逢王朝末年或亂世之秋,這種情況會變得越發的嚴重罷了。
寺田全部充官,寄田罰補五年田賦及攤派,也就意味著能從兩百多頃寄田里,罰征田賦約六萬余石——這差不多是崇州縣去年一年的夏秋糧正賦總數。
林縛希望受罰田主以田抵罰,六萬余石的罰征折上田也有四千畝。
筑城、筑營壘需要是連片土地,沒有什么上中下之分,而廣教寺寺田多為上田,經地置換,扣除筑城所需的四千畝地外,甚至還有近千畝上田富裕。
這也是林縛要將通匪案緊緊抓在手里的根本原因,將廣教寺名下的田產清理過之后,扣除筑城所需,林縛還能額外獲得五千畝上田。
當然林縛更鐘意下田,在崇州沒有干旱、灌溉,所謂的下田,也是受積澇災害頻繁、嚴重的土地,林縛要在崇州大興水利,減輕積澇災害,自然是下田受益最大。
五千畝上田,差不多能置換出一萬兩千畝中下田來。
崇州縣或郡司想來查細賬,林縛完全可以通過上田、中田、下田的置換把戲,從根源上將這些田地變成沒有——當然這一切還要寄田所屬的田主們積極配合才行。
李書堂、李書義、陳雷等人都是熟悉地方事務的,當他們知道目前為止給清查出來的僧院瞞占寺田、寄田總數達到三十一萬畝時,都驚呆了。
李書堂感覺還好一些,畢竟李家就有兩千五六百畝上田隱匿僧院名下,全縣僧院瞞占田畝達到三十一萬畝,對他來說,并不能算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書義在李家是遠族,陳雷家道最殷實時,家里也就三四百畝良田,這個數字鑿實是嚇了他們一大跳,心里都在想:難怪林縛要將通匪案的徹查事務緊緊的抓在手里,不讓別人插手。
在崇州,一畝年產三石糧的上田折銀七兩,三十一萬畝瞞占田產以上田居多,差不多有近兩百萬兩銀子的價值。
就算不全部罰沒,以今日所形成的公議處置,也差不多有四萬余畝寺田可以直接收歸官有,折銀約三十萬兩;二十七萬畝寄田罰賦也有七十萬石之巨,折銀約三十萬兩。
如此巨大的利益,足以引起太多人的貪心。
李書堂、李書義、陳雷等人這時候才認識到岳冷秋派來崇州限制林縛的韓載是多么的不堪一擊。
韓載甚至沒有搞清背后的利益關系,沒有搞清背后牽涉的利益有多大,就輕易的落入套中,將地方勢力得罪了干凈,將地方勢力完全推到林縛這一邊,還使得地方勢力都心悅誠服的形成林縛所期待的公議——畢竟比起價值近兩百萬兩銀的田產給罰沒,罰賦折銀才三十萬兩容易接受多了。
要是沒有韓載跳出來做這個惡人,林縛想直接從地方勢力頭上罰賦三十萬兩銀,可想而知阻力將是何等的巨大——人總是容易接受不那么壞的結果。
林縛看著李書堂、李書義、陳雷等人,慢悠悠的端起來茶杯。
他手里的銀子還能支撐江江左軍一陣子,他不需要銀子。從崇州到津海的黑水洋航線還沒到大規模開通的時機,他也不需要大量的糧食運往津海去。
他需要田,準確的說,他更需要附庸在這些田地上的佃農;十萬畝上田差不多能容納一兩萬佃農。
林縛大概推算了一下,加上直接罰沒的寺田,他可以置換出二十萬畝中下田,而且他希望將這些田地主要沿紫瑯山、西山河口、九華寺、鶴城四個區域集中分布,
九華寺位于崇州縣西北角,一旦將西山河與運鹽河貫通,九華寺將是控制西山河及運鹽河的戰略要點。
除廣教寺之外的十八處僧院,林縛獨在九華寺留駐一哨武卒,就是打算以九華寺為基礎,改造成一座永久性的軍事營壘,控扼進出興化縣、海陵縣北境及皋城縣的要道。
除了控制九華寺據點外,林縛要在九華寺周邊形成一定的軍屯規模。
使西山河與運鹽河貫通,將極大的改善運鹽河九華段的積澇災情,使大量受苦于澇災的田地因此受益變成良田。
糧產增加,除了原有的佃農外,林縛還在容納一部分流民。他這時候還不能直接插手崇州縣政務,但他可以組織軍屯附民進行民勇輪訓,進行后備軍事力量的儲備。
鶴城是運鹽河的出海口,在崇州舊城東北約一百二十余里處,與江口距一百三十余里,距長山島不足二百里。維揚鹽鐵司為管轄崇東草場便利,防止海寇侵襲淮南鹽場,在運鹽河口筑城,為鶴城,設鶴城草場司,駐鹽丁千余人,轄草場鹽戶兩萬余眾。
鶴城早年就是天然漁港,形成較大規模的取居區,也開墾了大片的田地。崇州在近百年前置縣時,鶴城漁港及鶴城周邊的田地都劃歸崇州縣管轄,崇州縣在鶴城設鶴城巡檢司,駐弓刀手百余人,與鶴城草場司并置。
林縛若是有余力再置一營水師,他便是要設在鶴城。
西山河口與紫瑯山離得很近,地理位置倒不顯得那么重要。
要控制崇州,僅控制紫瑯山、軍山及西沙島觀音灘還有所不足,九華寺與鶴城是林縛必爭的要點。控制九華寺容易一些,他已經派武卒進駐。鶴城那邊稍麻煩一些,首先要將鶴城巡檢司巡檢換掉。
僅僅軍事控制還不夠,屯田、移民、民勇輪訓、儲備軍事后備戰力,哪一樣事情都不能少。
第一步就是要將清查通匪案吞下的田地置換到九華寺、鶴城、西山河口、紫瑯山附近——這些事情必須通過熟悉地方事務、又與地方勢力關系融洽的李書堂、李書義、胡致誠、陳雷等人秘密去施行。
林縛此時已經不需要再掩飾他意圖全面控制崇州、經營崇州的野心。
妙計得逞,林縛也難免得意洋洋、心滿意足,具體的事情留給曹子昂、林夢得、李書堂、李書義他們討論去。
林縛本來折回內宅去,出了門,突然想起到山頂禪院走一遭;按說他如此用計引韓載入彀,還是受宋佳的啟發。
林縛是將踏入內宅門折出來的,也就沒有再讓護衛跟著,如今紫瑯山跟江東左軍的后花園一樣,在自家后花園里的閑庭信步,讓護衛跟著也太別扭了。
借著夜里的微光,踩著濕滑的臺階而上,一直到山頂禪院才有燈光透來。值守山門的女營值哨自然認同林縛,自然不敢多嘴問什么,在林縛進去之后,才派一人去通知孫文婉。
林縛從來在夜間到山頂來過,孫文婉要去拜見,趙姨娘細心一些,問值哨:“大人身邊有人跟著?”
“沒有,就大人一人。”
趙姨娘攔住不讓孫文婉去拜見林縛,說道:“大人未見希望看到我們出現哩。”
孫文婉初時還乍一怔,轉念想明白姨娘所指是什么意思,揮手讓值哨出去,掩上門才輕罵了一聲:“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你可把你爹、你叔也罵上了。”趙姨娘輕笑道。
這世間沒有不貪腥的貓,也沒有不好色的男人,只要不為女色壞了事情,在男人的世界里,這甚至都算得上一樁美談。山頂禪院關著的兩人,奢家女兒還稚嫩一些,少夫人身上煥發出來的容華有幾個男人不給勾引?
她們這些做部屬的,難道還能跑去壞主公的好事?
林縛踱步走到屠家姑嫂居住的偏院前,覺得值哨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舉步走到院門里,才省得他深夜來訪二女居處,不能算什么守禮的君子。林縛當然不希罕做什么君子,但是他過來也沒有什么別的意圖,怕是給奢家姑嫂誤會可不好。看著屋里燈火還亮著,奢家姑嫂曼妙的身形映在窗上,林縛當下又猶豫起來,想要退回去。
“誰在外面?”宋佳在屋里警惕的出聲問道。
林縛正猶豫著呢,聽到宋佳突然發問,心虛的嚇了一跳,還以為給奢家姑嫂發覺了,剛要出聲回應,就聽見屋里有窗門給撞破的聲音傳出來——不對,奢家姑嫂是發覺有其他人潛近才出聲詢問!緊接著就聽見奢明月在屋里發出驚惶的尖叫:“有刺客!”
林縛當下解下佩刀,等不及等院門外值哨進來支援,他撞開門沖進屋里,偏廂房里的貼著陡崖的后窗給撞破,兩名黑衣蒙臉漢子站在屋里,他們也沒有想到援兵會這么快沖進來,來不及做其他事情,撤刀便朝宋佳殺來。宋佳將奢明月護在身后正挨著房門而站,看到林縛撞門進來,也來不及驚訝,眼前的殺機已經讓她駭得難以呼吸,她下意識只想后退,身后卻是一堵堅實的墻,使她退無處退,卻也嚇慌了不會往兩邊躲閃。
看二人一聲不吭,舉刀便殺,一劈一刺,絕對是要致宋佳于死地。緊急之間,林縛舉刀格擋,封住劈擊宋佳前額那刀,但是同時刺向宋佳胸口的那一刀,他只能絲秒之差伸手抓住刀刃,將刀尖幾乎是貼著宋佳的酥胸拉偏夾到腋下,順勢頂膝撞去。林縛與刺客膝撞一處,痛得骨得都裂開的痛感,趁著那人用力抽刀,林縛拖著刀勢撩去,腋下來給劃破一道口子,卻也將那人手腕割傷。
對方二人,林縛也不能給他們形成夾擊之勢,將一人逼開,則舉刀劈刺第二人,連劈三刀,壓著那人連退帶撞將同伙也逼進不利用進擊的角落里;這時候院門外的值哨沖進出來支援。
女營健婦多是選自西河會,身強力壯比男子絲毫不弱,還通習拳腳刀棍。男人運漕,這些婦女在西河會里就擔當護院的重任,三人沖進來,舉刀殺向刺客,不比林縛身邊的護衛差多少,轉瞬間就替林縛擋住一人。林縛仗著刀好力沉,連劈帶刺的連續進擊,將刺客刀從中當中劈斷,刀口又劈擊他的右肩骨,將他殺廢。林縛趕在孫文婉、趙姨娘聞聲趕過來之前,將第二名刺客也當場解決掉。
一名刺客當場身亡,一名刺客給林縛砍斷右肩骨也淹淹一息,活不了多久,林縛將他們的蒙臉面巾揭開,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
“啊!”
林縛回頭看了一眼,見是奢明月看到刺客面容驚惶又難以置信的發出驚呼。林縛讓其他人都退出去,只留孫文婉、趙姨娘在屋里,才問宋佳:“他們是不是少侯爺派來人的?”
宋佳臉色蒼白,眼睛看著林縛左手掌及左腋下還在往下淌血,關切而痛苦的說道:“你不要再問了,快去裹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