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濛濛有光線透進來,室內似籠罩在半明半暗的透明水質之中。
林縛睡醒來,睜眼看著宋佳正望著自己,她的眸子在晨光里極美,清澈而無雜質,他與宋佳掙扎了半宿到拂曉時才睡下,看著室內里光線幽明,以為才是清晨,疑惑的問道:“我沒睡多久?”
“呵,你都睡了一天,斜陽都下西山了,你還沒睡多久?”宋佳嫣然笑道,身子側過來,趴在林縛的身上,赤身裸/體,叫林縛感受到她肌膚有如綢緞一般的細膩跟光滑。
“那你還跟我賴在床上?”林縛摟住宋佳豐盈的腰,忍不住往她彈性更足的臀摸去。
宋佳臀上的肉最厚,飽滿而有彈力,嫩膩無比,有如膠體,特別扶床撅腰叫林縛扶杵而入時,臀波似浪,叫人看了美不勝收。
除了那嬌媚的眸子外,林縛最喜宋佳這處。
宋佳叫林縛摸了臀癢撓心,半趴在他的身子上,似魚在淺水的挪動,說道:“我醒來正看斜陽映窗,看得正美,哪個舍得起床?”撐著林縛的胸口,說道,“這下是要起來了,肚子都餓癟了。”
“既然已入夜,何苦再穿衣裳、再脫衣裳?”林縛扶住宋佳的腰,不叫她起床。
宋佳手伸下一摸,林縛下面已經龍精虎猛的立了起來,略有羞意的一笑:“你真是餓得慌了。”聽著院子里也沒有動靜,曉得別人不會不識趣來打撓,騎跨到林縛的身上,身子直起來,扶杵而坐,剛學磨面一般轉動兩下,便聽著院子里有人走進來,卻是高宗庭隔窗高聲稟報:“浮梁急信,池州軍在北岸大潰……”
掃興之極,林縛與宋佳狼狽不堪的起床穿衣,也顧不上洗漱,急奔往大堂議事。
蘇庭瞻從浮梁已撤兵,虞文備率部進駐浮梁,使得池州以西經浮梁到上饒的信道就此打通。就是如此,池州軍敗的消息也是拖到一天一夜才傳到上饒。
經浮梁傳來的信報,只寫及池州軍在北岸大潰之事,傳信之時,樅陽、宜城、潛山諸城的得失還沒有出結果。
林縛與宋佳進來,傅青河、高宗庭等人已經聚集在這里,將信報的消息直觀的標識在地圖。
“主公密函送達樅陽為二十三日夜,岳冷秋留在北岸,卻叫鄧愈渡江到南岸協助岳峙,可知岳冷秋二十三日時對主公所言并未入心,”高宗庭說道,“二十四日,子昂在廬州派人去催促岳冷秋調兵北上,但岳冷秋遲疑不決,到二十五日凌晨江州方面突然渡江,岳冷秋也應沒有定策。岳冷秋被迫倉促應對,兵馬分作三路進逼江州南北,禍根就埋在這里!”
林縛不關心池州軍的勝負,問道:“江州兵有無趁池州兵敗而掩襲廬州的可能?”
“比如掩襲廬州,我以為奢文莊有可能先奪江夏,”高宗庭分析道,“池州在北岸兵敗之時,存信將軍率第三水營最多行至廬江,聞池州兵敗,第三水營即行止于廬江。廬州雖說兵少,但有第三水營相依,廬州應無大憂。而在北岸及池州水軍相繼大潰之后,池州在南岸進逼彭澤的兵馬即往回收縮,岳冷秋在秋浦應還能集結近三萬兵馬……”
林縛點點頭:淮山南麓地形淺薄,除非奢文莊有把握控制揚子江水道,不然其步營東進,側翼會暴露出來,實非不智。比起攻廬州還淮東以顏色,奢家殘部應該急切在北岸獲得一定的生存空間,趁荊湖不備,集兵于江夏,進逼漢水,對奢家殘部獲得更多殘喘延息的機會才更為有利。
“如此看來,燕胡兵馬南下之勢已難更改了,這一步踏出,奢家將腳下的路走絕了!”宋佳幽幽嘆道。
奢家失去江西,就失去據地自立的本錢,殘部渡江北逃,就是打著替燕胡開道的目的而去。渡江北進荊湖之后,夾于羅獻成與胡文穆之間,沒有奢家的生存空間,挾羅獻成一起歸附燕胡,是奢家最后的選擇。
到這一步,淮東當初所定的驅虎吞狼之策,也算是用到極致了。
這時,淮東軍主力仍然滯留在信江沿岸,還要先解決橫峰之敵,爾后還要解決袁州黃秉蒿這個后患,才有可能最終騰出手來。
黃龍嶺江段,是楊子江中游最適宜的渡口之一,而鄱陽湖口正當黃龍嶺,使得奢家在江州的人馬可以先從鄱陽湖內線登船,然后趁夜出湖口搶渡揚子江。除非能夠水陸并進,徹底封圍江州,不然很難阻攔奢家棄江州北渡。
池州軍元氣大傷,荊湖那邊給隔絕在外,一時難以聯絡,淮東在廬州的步卒僅夠守城,即使敖滄海與張季恒率部先行北上,匯合贛東兵馬,也難及時趕到江州外圍。
池州軍在北岸大敗,奢家在江州殘部渡江北逃一事就難以再改變結局,最好的結果,就是胡文穆能守住江夏。
不過胡文穆能守住江夏也難。
江夏位于鄂州以西,府治漢津,即后世武漢漢陽。此前胡文穆受命從鄂州進逼江州,兵力多集中在南岸,在漢津的駐兵主要防備陳韓三。
陳韓三率殘部南下后,雖得羅獻成暗中支持,大半年才攢了一萬兵馬,還要左支右絀的受荊湖、池州夾擊,對漢津能有多大的威脅?
胡文穆在漢津所布的兵力十分有限,池州軍給打得大潰,奢家殘部渡江之后,東翼就沒有威脅,就能集中兵力進攻漢津,胡文穆要是反應晚了半拍,江夏府在江北諸縣很難保全。
羅獻成不是甘于寂寞之輩,從其暗助陳韓三起,林縛就放棄拉攏羅獻成的努力,轉而在分化隨州將眾身上下功夫。
此前,隨州夾于南陽、淮西、荊湖之間,而燕胡兵馬給阻隔在江淮之外,故而羅獻成不敢有所異動。奢家殘部渡江后,將直接成為隨州南部屏障,羅獻成就很有可能公開投附燕胡,對南陽或漢中用兵——這種情形下,曹家還會孤守關中嗎?
局勢對淮東并不算有多惡劣,至少江西大局已定,即便燕胡兵馬大股南下,董原在淮東難以抵擋,淮東軍主力也能從江西抽身北上守住廬州、徐州兩個要點。
荊湖形勢一時難以顧及,眼下還是要盡快的穩定江西局勢,使江西由亂變治,才是以不變應萬變的根本。
荊湖形勢劇變,林縛也等不及循序見進收復江西。
二十八日,張茍進占撫州,轉從撫州南下,往贛閩之交的杉關進軍。
在橫峰之殘敵,得知奢家棄江西渡江北逃的消息,絕了待援之心思,也于二十八日出橫峰城往西突圍。周同故意讓開西面通道,誘橫峰之殘敵散開花亭與橫峰之間,而借水營之利,從中段搶灘沖擊突圍殘敵的側翼,在花亭隘以西,將橫峰之敵擊潰。
此后數日,淮東軍主力滯留在贛東,更多的是追殲潰兵。
與此同時,北線的形勢也在迅速發展,變化之快,也叫人應接不睱。
恰如事先所料,江州軍雖得小蒼山大捷,但銳氣已失,無意東擊廬州,甚至樅陽也取而復棄。
在宜城外圍,與孫壯所部接戰受挫后,陳韓三擔心樅陽過于突出,有給淮東軍從水陸包抄之虞,退守到樅陽以西、與黃梅交界處的小蒼山,以遮護奢家殘部的渡江通道。
池州軍殘部退守秋浦,沒有陸路的支持,靖海第三水營在江上優勢不明顯,難以逆水西擊,退守廬江、居巢沿岸。
奢家則借小蒼山大捷的余勢,用江州水軍遮護東翼,征用大小漁舟數百艘搶渡江州人馬過江。僅二十六到二十八日三天,或自愿、或被裹脅隨奢家從江州渡江北逃的軍民多達九萬余人。
受池州軍大潰的影響,荊湖在鄂州的兵馬也變得遲疑不定,既然無膽進逼到江州城下,拖住奢家渡江北逃之勢,又舍不得立即棄江州而去、調兵加強江漢腹地的防守。
二十七日,奢家渡到北岸的先部兵馬,包括奢家本部精銳、田常所部等在內,差不多就近四萬人。趁淮東在廬州方向兵力空虛,池州軍又新逢大敗、退守秋浦,皆無力從東線牽制其部之際,奢家先部渡江進入北岸的兵馬就迅速往西、往漢津方向、往漢水北岸展開。
從江西腹地撤出來的奢家兵馬,包括蘇庭瞻、韓立等部以及最后留守彭澤、湖口、江州諸城的余部,約兩萬眾,則五月初一則全部從渡江進入北岸。
以五月為分野,奢家在經歷上饒慘敗之后,棄江西,順利的逃往北岸鄂東地區。
蘇庭瞻率部渡江后,接替陳韓三進駐黃龍嶺、黃梅城。江州水軍楊雄所部,則與蘇庭瞻、韓立所部水陸相依,以水陸兵馬四萬眾,暫守奢家腹后。
陳韓三率部從五月上旬就率部從小蒼山西進,與奢文莊、奢淵、胡宗國所部的浙閩軍殘部主力聯兵進逼漢水北岸。
胡文穆被迫放棄孤懸漢水北岸的漢津城,在漢水南岸重新構建防線。
受敖滄海之命,虞文澄、虞文備于五月初率部先后收復彭澤、湖口。池州軍退守秋浦后,就一直不敢有大動作,在陳韓三率部從樅陽退出后,岳冷秋也未敢縱兵西進,而是在宜城收攏潰兵。
奢家殘部往漢津方向展開,兵鋒直指荊湖的側后,胡文穆再不敢進取江州,而從鄂州調兵西進,以實漢水南岸的荊州腹地。
一是胡文穆此時再不敢激怒淮東,二是荊湖在漢水南岸需要更多的守兵,不能在江州分兵。
粟品孝率水營于五月初五在鄱陽湖西北岸登陸,收復幾如空城的江州城;在上游得到支撐的情況下,葛存信也率第三水營一部戰船大膽西進,到江州與敖滄海匯合,徹底將江西掌握在囊中。
奢文莊也曉得待淮東軍調整部署過來,特別是淮東軍主力進占江州之后,靖海水營主力也將隨之西進到江鄂一線,而其水軍將不足以在江鄂一線與淮東爭峰。
為避免沿江受靖海水營兵鋒進逼,奢家也有意縮短北岸沿江防線。
隨著淮東軍逐漸控制江州等地,奢家也五月上旬軍逐漸放棄淮山南麓的沿江地帶,兵力往西收縮,一直退到蘄春境內,于淮東西南麓構筑防線。
蘄春的南岸是為鄂州,是荊湖的防區。只要胡文穆不放棄鄂州,而蘄春以西又名義上是池州軍的防區,奢家就暫時能避免跟淮東軍鋒芒相對。
奢家殘部寧可將蘄春以東的地段都放棄了,也要暫時避過淮東的兵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