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世界上最讓人難以看透的,就是人性。
人性之復雜,便是最了解他的人,那也是無法看透的,而且人性善變,或許有些人自己都不能確定自己在面對某些環境時會是一個怎樣的應對手段。
面對同樣的困難,有些人能夠堅持,但是更多的人卻是選擇妥協,在困難來臨之前,卻沒有人知道誰會真正的堅持,誰會屈從妥協。
這就是人性的復雜。
云滄瀾單膝跪在地上,只是一瞬間,他的腦子里就閃電般地分析著許多的事情,到最后,他的臉上顯出一絲無奈,閉上眼睛。
二皇子摸著八字須,居高臨下看著云滄瀾,淡淡問道:“云滄瀾,你聚集大批將領深夜議事,本王也想聽聽,你們究竟要議些什么事兒?”
云滄瀾伸手抓住佩刀,緩緩站起身來,看著二皇子,淡然一笑,道:“云滄瀾也想知道,二皇子帶兵包圍我總制使府,又想做什么?”
二皇子冷笑道:“問得好。本王得到消息,你云滄瀾手握重兵,如今趁父皇病重,想要聚眾謀反,所以本王特來質問,可有此事?”
云滄瀾笑道:“滄瀾對圣上忠心耿耿,一片赤誠,這些謠言,二皇子怎會相信?二皇子說滄瀾意圖謀反,卻不知可有證據?”
“證據?”二皇子陰陰一笑,“本王自然有證據。”他依然很優雅地撫摸著自己的八字須,得意洋洋地道:“沈業,周寬,云大人想要證據,你們看怎么辦?”
這兩個名字一出,云滄瀾身后將領大都是震驚無比,將目光投向其中二人,卻見八大衛使之中,卻有兩人一手握著刀柄,緩緩從人群中退出。
這兩名衛使神色并不好看,他們退到警備營兵士旁邊,同時看向云滄瀾,臉上都顯出無奈和愧疚之色。
“你們……你們竟敢背叛大人?”云滄瀾身后立刻有人怒吼起來:“忘恩負義,禽獸不如。你們是大人一手提拔起來,大人對你們信任無比,你們……你們為何要背叛大人?”
“豬狗不如。你們根本不配為軍人!”
“原來是你們調動警備營?沈業,周寬,你們隱藏的還真是深啊。不過你們應該知道,背叛大人,你們絕沒有好結果!”
眾將義憤填膺,有人已經拔出刀來,便要沖上去砍殺兩名叛徒。
云滄瀾低聲喝道:“住手!”這才平靜地看向那兩名衛使,神情冷峻,淡淡道:“總該有個理由?為何要這樣做?”
二皇子沒有點出這兩人之前,云滄瀾已經猜到自己的八衛使之中,必定有叛徒,否則警備營不可能被調動。
兩名衛使顯然心中有愧,都是低下頭,不敢回答。
二皇子陰陰一笑,道:“一邊是高官厚祿千金封賞,一邊是陪著你造反謀逆,只要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如何選擇了。”
云滄瀾身處危境,毫無懼色,淡淡笑道:“原來如此。”握刀的手更緊,四周看了看,緩緩道:“弟兄們,你們都是我警備營的勇士,我警備營將士素來相親和藹,你們今日是準備將刀鋒對向我嗎?”
在場的警備營兵士,那也都是知道云滄瀾是警備營最高指揮,此時聽云滄瀾這般說,都是面面相覷,朝向云滄瀾的槍鋒刀尖也低了下去。
沈業知道這般下去,必定不妙,終于抬頭厲聲道:“云滄瀾意圖謀反,二皇子奉旨查辦,警備營是盡忠于圣上,不是盡忠于你云滄瀾!”
二皇子也冷笑著從袖中取出一道圣旨,高高舉起,大聲道:“這是圣上頒下的旨意,云滄瀾擁兵自重,意圖謀逆造反,幸虧圣上察覺,欽派本王查辦此事。你們若是與云滄瀾混在一起,都將以叛亂之罪論處。若是有能擒下云滄瀾者,官升三級,賞金千兩!”
云滄瀾大笑道:“圣上旨意?二皇子,如果果真是圣上旨意,能否讓我親自面見圣上?如果這真是圣上的意思,我必以死謝罪!”
“叛逆之賊,有什么資格面見父皇?”二皇子冷哼一聲,后退兩步,向云滄瀾身后將領道:“你們都是被云滄瀾蒙蔽,現在只要拿下云滄瀾,亦可將功贖罪,另有封賞。若是執迷不悟,想要與云滄瀾一同頑抗到底,可莫怪本王手下無情。”
“我等愿與大人共存亡。”眾將慨然道。
“好,好,好!”二皇子冷笑道:“云滄瀾,沒想到你蠱惑人心的手段還真是有一手,有這么多人陪著你死!”猛一揮手,厲聲喝道:“將這幫反賊都給本王拿下了!”
圍在四周的警備營兵士卻都是猶豫著,一時間卻也不敢立刻動手。
云滄瀾身后一群人卻都是拔刀在手,厲聲喝道:“誰敢動手?”
“無論誰砍下一顆人頭,賞金五百兩,砍下云滄瀾人頭,賞金千兩!”二皇子急步后退,高聲喊道:“還不動手?”
那周寬眼中一寒,霍地拔出手中刀,厲聲喝道:“都給我拿下!”竟是率先往前殺過去。
這群警備營官兵固然都是云滄瀾部下,但是此時卻親耳聽到二皇子聲言云滄瀾是逆賊,更許下千金重賞,又見周寬率先殺出,再不猶豫,一陣喝叫,四周的警備營兵士已經是一擁而上,要取人頭換賞金。
二皇子帶來的那些宮中衛,都是大內高手,也不猶豫,往云滄瀾一群人撲了過去,而總制使府邸四周,早已經被團團圍住,正門外,更是聚集了不少官兵,聽到院內殺聲起,也迅速往院子里沖進來。
總制使府前院的護衛早已經被解決,府里倒是有少數家仆沖出來,想要營救云滄瀾,可是他們的實力太過弱小,怎能與警備營精兵相抗。
諾大的院子,一時間人滿為患,云滄瀾等人就如同身處大海的幾葉孤舟,四面八方都是長槍亂刀,雖說他身邊這些將領都是軍中猛將,但是在這下小的范圍之內,根本施展不開,而且對方人多勢眾,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到處都是長槍亂刀,無處閃躲,只是片刻間,便已經有數名將領死在長槍亂刀之下,那些總制使府的家仆,更是被砍瓜切菜一般,一個又一個倒下去,只是片刻間,院子里便堆滿了尸首。
“大人,我們護你突圍出去。”有將領靠近云滄瀾吼叫著:“你趕到后三衛,便可聚集官兵,反殺回來。”
“不錯,保護大人突圍出去。”又一將滿身血跡怒吼著:“往后門突過去!”
當下眾將護住云滄瀾,掉轉頭,竭力往后門處突圍過去。
沈業和周寬,乃是前左衛和前中衛的衛使,這兩營突變,其它的六衛卻并沒有突變,只要云滄瀾突圍出去,自是能夠集結人馬,重新殺回。
但是二皇子這一次那是有備而來,所帶兵士,多如牛毛,云滄瀾等人每向前一步,都是困難無比,只突出十來步遠,就又有數人被亂槍扎死。
云滄瀾心中倜然無比,造成這個結果,從某種角度來說,還是自己太過輕敵,自持手中兵權,只要自己下定決心,就能夠以武力解決后黨。
但是他卻忽略一點,后黨這些年來,最大的弱點便是手無兵權,這致命的弱點,后黨一清二楚,又怎能不想到軍方發難之后應該如何應對。
慶后不顯山不顯水,但是卻利用皇帝的寵愛,從一個商人之女一步步爬到皇后的位置,更是利用背后龐大的經濟源泉,拉攏朝官,形成了以魯氏為中心的一個后黨集團,遍布朝野,僅僅幾年時間,竟然已經能夠與商鐘離代表的軍方相抗。
不可否認,這位艷婦的手段自然是厲害無比。
可是自己卻還是輕視了對方。
云滄瀾現在心里極其懊惱,商鐘離一死,后黨的刀鋒肯定是指向自己的,只要解決了自己,慶后便可以獨霸朝野。
換句話說,自商鐘離死后,慶后最大的心腹之患已去,而后當從那一刻起,便將眼睛盯在了自己的身上,剝奪自己的兵權,或許就是一個誘餌,就是勾引自己發動兵變,而慶后那條美人蛇,卻是早已經設下了應對之策,等著自己鉆入圈套之中。
自己對形勢判斷不足,甚至連自己手下的衛使被收買也沒有察覺出來,這一次交鋒,那是敗在了那艷婦的手中。
而失敗的代價,很有可能便是今日死在這里。
他懊惱之余,卻是充滿了遺憾,商鐘離對自己信任有加,將如此大事交托給自己,自己卻根本不是那個女人的對手,被她狠狠算計了一手,商鐘離交托的責任,只怕自己難以完成了。
院子里刀槍交擊之聲不絕入耳,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尸首,鮮血染紅地面,空氣中的血腥味極其濃重。
警備營兵士倒下一個,便會有新的兵士沖上來補助,而云滄瀾身邊的人手卻是越來越少,與他并肩作戰的六大衛使,兩個已經被砍死,更有兩個身上傷痕累累,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沈業和周寬即已背叛云滄瀾,自知已經沒有回頭路,一旦被云滄瀾走脫,那么自己絕沒有好下場,所以都是怒吼著,高叫著讓部下沖殺。
云滄瀾身上已是血跡斑斑,而且也中了兩槍,傷口處鮮血直流,他力斬十余人,可是敵人殺之不盡,想要突圍,已經是沒有任何希望。
就在雙方激戰之時,忽聽得一陣馬嘶聲響,隨即便從側院沖出數匹駿馬來,這幾匹駿馬全身上下都披上了甲胄,乃是披甲戰馬,膘肥腿長,健壯狂野,那駿馬上趁坐著云府的家仆,手中拿著刀,高叫道:“大人,上馬,上馬!”這幾名忠誠家仆揮刀殺到人群中,高頭大馬沖擊力十足,幾匹戰馬竟是生生撞開一條道,那些被鐵甲馬撞上的兵士,皮開肉綻,有幾名兵士竟是被撞飛許遠。
云滄瀾見狀,精神一振,高聲道:“殺過去!”抖擻精神,往戰馬那邊沖過去,他的武藝本就超群,想要靠近馬匹,卻也不是難事,力斬數人,已經沖過去,早有一名家仆從馬上撲下來,叫道:“大人,上馬!”揮舞戰刀,抵擋住靠近戰馬的兵士。
云滄瀾知道這個時候要當機立斷,最重要的是自己突出重圍,毫不猶豫飛身上馬,有了戰馬,他便如虎添翼,掉轉馬頭,便往側院沖過去。
“殺馬!”沈業高聲喝道,見到云滄瀾要走,迅速沖過去,厲聲道:“不要走!”
云滄瀾當機立斷上馬而去,其他幾匹馬卻沒這么好運,早已被人團團圍住,而不少人更是叫喊著向云滄瀾追過去。
云滄瀾對自家府邸自然是熟悉無比,他縱馬在府內奔馳,身后則是沈業領著一群兵士追趕,片刻之后,云滄瀾便來到側門,卻見到側門邊早有兩名家仆在等候。
見到云滄瀾馳馬過來,兩名家仆立刻打開了側門,門外卻是一群警備營兵士手持長槍圍住,側門一開,兵士們便挺起長槍對準門內。
那兩名家仆大叫一聲,拉過大刀,毫不猶豫撲過去,口中更是大叫:“大人快走!”
云滄瀾鐵甲馬沖出,直沖而出,已經撞飛數人,其他人都是驚駭無比,紛紛閃開,云滄瀾一夾馬腹,駿馬飛馳,順著長街奔馳,當云滄瀾回頭時,只見那兩名家仆早已經倒在血泊中,而一大群警備營兵士則是蜂擁追來。
這匹駿馬乃是云滄瀾養在府中的良駒,腳力十足,片刻間便將追兵甩在身后。
他握緊馬韁,催馬急行,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尚被圍在府里的部下和家仆,只能往前三衛營地趕去,集結兵馬。
奔出兩條街,拐到一條昏暗街道,冷冷清清,只聽到馬蹄聲在長街上急促響起。
“咻、咻、咻!”
破空急響,從長街兩側的屋頂上,竟然射出一輪箭矢,不射人,卻是射馬,戰馬雖然身披甲胄,但是眼睛卻終不能覆蓋甲胄,兩邊射箭的顯然都是一流的箭手,“噗噗”兩聲,竟真是有兩箭射入了那駿馬的眼內。
駿馬悲嘶,前腿彎曲,便往前面栽倒,而云滄瀾怒吼一聲,如同老鷹般騰空飛起,等他落地之時,那駿馬已經栽倒在長街之上,發出沉重的撞擊地面之聲。
云滄瀾落地之后,身形未停,又如同獵豹一樣,迅速往左側沖過去,揮刀擋開射過來的幾支箭矢,踹開一棟房子的大門,身體沖了進去。
長街陰影之中,緩緩走出幾個人來,最前面一人,一身道袍,仙風道骨,白須飄飄,竟豁然是慶國齊天觀觀主,純陽國師!